邱予看着屏幕上冰冷的字,惊呆了。从军队换防,到林珣家乱,再到谢义被追杀,种种事情都碰巧赶在一起,他早就疑心有幕后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这不是他关心的,但涉及到谢义,由不得他不重视。不知道风薇知不知道内情,他想着,又打字问:“那下令的军官听谁的?”
“严格来说,内阁、总政院都有权利调动第六军。”谢晓纲当时说得很谨慎。
邱予看着屏幕上的聊天框,没有再回复过去。
车子一路向着山区外的县郊驶去,车里宁静安逸,车外清新明朗,然而邱予的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内阁和总政院,构成大陆政权中心的两个系统。上了一个月的思想课,即便是对权力系统一无所知,也能大致了解到一些政治历史。
现今的内阁是从前朝皇室直接保留下来的,组成成员多是朝廷摄政官员,前朝历经多少年风雨,内阁就屹立了多少年。抗战时期,前朝皇室覆灭,内阁幸存下来。所不同的是,在前朝内阁只有参议资格,没有决策权,建国后改制,改为以五位功勋卓著的国老为代表集权议事,等于是废除了君主**。
建国后,内阁做的第一个举措是建立了行政司法机构,总政院。总政院初代元首的年龄层普遍比内阁低了一个辈分,多数是中青年,总政院内设立的一个又一个部门更是推陈出新,前所未有。在内阁的引领下,总政院做出的政绩和影响更是意义深远。
邱予每次听到这段历史时,都会觉得热血上涌。这是一个新时代的新政府,长达两千年之久的君主**已经永久地成为了历史。
手心钻心的疼痛把邱予带回了现实世界,他松开紧握的拳头,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鲜血染红了掌心。
他低下头,一动不动地怔了一会儿,而后悄悄在袖子里把血迹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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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山在巫山县边防区,属于军事防御限制区,限制人口数,禁止大兴土木,楼房建设较少,进出辖区的车辆都需要严密盘查。从小巫山离开,很长一段路上只能见到自然生长的农作物,行人和车辆很少。
押运车驶出了六七公里后,直接拐进一处设有岗哨、戒备森严的大院。门楼上高高挂着金色局徽,中间图案是个人形标志,迎着阳光,金光闪闪,很有种公正严明的*。
邱予心想这应该就是城卫分局了,比起城卫局的工作网点,这里要阔绰得多,问讯、侦缉、收押、转送部门设施俱全,敞开大门的大院,停放着很多押运车辆。
邱予第一次被带进这样的局子,这种体验绝不算好,好学生一辈子都不会进这样的地方。
李湛把邱予移交给跑出来的一名交接员,交代他:“先带他去问讯室,派人一刻不停地看着,别让他自己溜了。”他行色匆匆,说完就离开了。
交接员见是个学生,对李湛的嘱咐有些莫名其妙,还是遵从了他的意思,把邱予关进了问讯室,还不忘了指派个人在门外守着。这一关就是一个小时。
这间问讯室是问讯处的一间个人办公室,办公设备齐全,一张办公桌,一个文件柜,还有一张长椅。墙上有时钟,不至于让邱予失去时间概念。他的书包带在身上,一应学习用品都在,只是手机被李湛拿走了。
邱予不知道李湛拿走他的手机是想做些什么。恢复删除掉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软件历史记录——他不知道现在的科技能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担心的是李湛拿他的手机做文章,如果因此破坏了风薇托付给他的任务,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影响到他无关紧要,只怕会影响到风薇后面的安排。他已经很小心地没有在学校里留下痕迹了,城卫局是怎么找上他的?
知道他离校的只有谢晓纲、林珣等人,他们都不太可能出卖他,出卖他就等于是出卖他们自己。除此之外,他的室友毛小兆也知道。
邱予微微一滞,难道城卫局找毛小兆问过话了?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小心谨慎,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毛小兆无疑是对他的事知道得最多的人——他的作息规律,他的生活习惯,他的脾气心性。这也是为什么邱予不愿意透露更多给毛小兆,他不想让毛小兆也卷进麻烦里,那样他就会变得更麻烦。
邱予蹲在墙角,这期间先后进来过两名问讯员来问话,邱予把对李湛说过的那些又说了一遍,那两人见从邱予嘴里问不出什么新料,就离开了。
邱予看出那两个人都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其实换成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女性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摆满了化妆品和摆件,偏可爱系的粉色玩偶,还有一整年的《时尚女生》杂志合刊,看得出这间办公室主人年纪不大——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生活照,照片中的女生穿着宽大的白色休闲裙,带着草帽,蹲在漫山遍野的野花中间,显得青春阳光。
如果是她本人来问话的话……
邱予心中正生出这样的念头,问讯处的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一名女问讯员。看到她第一眼,邱予就认出她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只是除了轮廓,她和照片上不太一样。她穿着青色制服,腰间卡着黑色腰带,勾勒出窈窕的身材,或许是长年做问讯行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胸前明晃晃的胸牌上印着她的名字,钱悦茹。
“杜远在哪儿?”她进来就问。
邱予暗道“又来”,坐着没起身:“我真的不知道。”
钱悦茹正要记录,闻言“啪”地把笔扔在桌上:“你是不是不想出去了?你参与聚众斗殴的罪名已经坐实了,有同学证明你周五晚上离开男生寝室楼,出了校门。”
“哪个同学?你能不能把他带过来,我想当面和他对质。”
钱悦茹语塞,见他悠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气急败坏:“证人我们确实有,但是不着急,你先看看这个。”她隔空丢过来一个密封塑料袋,准确地扔到了邱予怀里。
“我们在小巫山脚下发现了七具尸体,还在山上捡到了这个,就是在你救下谢义的位置。”
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鲨鱼牌皮腰带。
邱予不认得这条皮带,他也没见过有人戴鲨鱼牌皮带。鲨鱼牌在皮草品牌里属于中档品,偏成熟系,不是异能学院这些平民学生们戴的,更不是皇家学院的少爷小姐们用的。
他盯着皮带半天,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这可能是什么。他在小巫山上失手杀死了杜远的一名手下,那个人死前被无形力量腰斩,这条皮带很可能是那个人的。
“物品主人失踪了,从脚印上看,没有携背重物下山的迹象。皮带上和现场都没有留下血迹,很可能是被人以某种手段凭空毁尸灭迹。”她合上案卷,抬头瞪着邱予,“另外那个人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情况?你当时在山上,都看到什么了?”她的语气凝重,透着焦虑。
“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了?”
“小巫山上是异能学院,你们是异能学院的学生,是异能者。”
邱予语顿。这其实是常人对异能者的误解,认为他们做出什么程度的事都是有可能的。但其实不然,异能者只是学会使用了一种叫做“元素”的特殊工具,来完成平常人做不到的高难度工作,而不是能逆天行事。
“你不能因为没有头绪,就把矛头指向异能者,这是你们查案的能力问题……”
“异能者怎么?同样是国家公民,国家的法律对他们同样适用。不要以为异能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凌驾于他人之上。”钱悦茹情绪激昂,唾沫横飞,所幸邱予离得远,没有溅到他身上。
邱予一时哑口无言,无从辩解。
事实上,目前的查证方向是正确的,那个人被毁尸灭迹是他造成的。邱予几次都想开口承认是自己失手,没能控制住技能的力度而误杀了人。他当时单纯是想抵挡那个人用刀来伤害自己,属于正当防卫。
即便是他失手杀了人,他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那些人欺负谢义的场面他都看见了,那些都是恃强凌弱的歹徒,如果当时没有把他们吓退,后面受伤的人只怕会更多。
他屡次三番想跟问讯员说明真实情况,但这势必会暴露他的异能天赋。寻常的异能是没法逆天,但他知道他的异能天赋是逆天的。可他不亲口承认,他们就永远了解不到现场真相。
“说说当时你在现场,都看到了什么。”钱悦茹拿起笔,准备做记录。
“同样的问题李湛警官已经问过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他问。”邱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