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怡刚从外面进来，看到周丽华的脸色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妈，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天气转凉了，有点感冒。”周丽华睁开双眼，轻轻牵起唐素怡的手，柔声笑说：“陪叶琛出去，玩得开心吗？”

　　想不到周丽华还记挂着此事，唐素怡忍不住羞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回应说：“好，很好。”

　　“妈是过来人，很明白你的心情。虽然还年轻，可是有些男人要努力抓住，错过了会后悔的。”也许是生病太久的缘故，周丽华的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我现在别无他想，只希望能看到你结婚、生孩子。”

　　哽咽的说话卡在喉咙处，唐素怡的心泛起了丝丝心酸，紧紧握着周丽华的手劝慰说：“妈，我和叶琛急不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当妈没说过，年纪大了总是糊涂，同一番说话总会忍不住提及。”周丽华微微叹气，眼眶不知觉红了起来。她把无名指上的戒指脱下来，抓起唐素怡的手就套了上去，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你外婆的戒指，现在给你。”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镶在铂金戒指上。唐素怡下意识想要拒绝，那么贵重的东西绝不可能交到自己的手中。

　　“我不能要！”几乎是脱口而出，唐素怡见状就要脱下来，却被周丽华按住了双手。

　　她的脸颊似乎比刚才还要苍白一些，语气也有些急促，额头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了。“拿着……这……这终究还是留给你的。”

　　气若游丝的样子，让唐素怡的心如同漏了一拍。眼看周丽华的脸色愈发难看，唐素怡神色阴沉地扶住了周丽华的肩膀，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

　　“妈，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唐素怡虽然吓坏了，但心里还保持几分清明，果断地冲出了休息室，唤来了医生。

　　可惜已经太迟，当唐素怡找到医生折回来的时候，周丽华已经晕倒在沙发上。

　　唐素怡踉跄着扑上前，膝盖重重撞在茶几上。可是她顾不上疼痛，趴在周丽华的耳边一脸惊慌地呼唤道：“妈，你快醒醒……”

　　身后的医生还算冷静，上前蹲在沙发旁试探了一下周丽华的呼吸和脉搏，脸色一沉吩咐护士说：“病人已经休克，马上送去手术室抢救。”

　　手术室门外，唐素怡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僵硬在长椅上，浑身如同散架般几乎拼凑不起来。她把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每呼吸一下心里都涌起有莫名的抽痛。

　　千万不能有事，如果周丽华有什么意外，唐素怡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虽然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可是刚才对方昏倒在沙发上的那刻，心里却有种撕裂般的痛楚。

　　就像，一枚炸弹在心里爆炸了，所有的希望和幸福都炸碎。唐素怡弯下身，紧紧地抱住膝盖，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康司杰赶到的时候，发现唐素怡抱住双膝坐在长椅上，无论护士在一旁怎么劝慰，都无动于衷。

　　“张医生是江立医院最优秀的心脏科医生，他曾经抢救过很多生命垂危的病人。”康司杰坐在唐素怡的身旁，把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发现对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放心，抢救及时会没事的。”

　　许久，唐素怡才把头从双膝中抬起来，呆滞地望向前方，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原本灵动的双眼成了死水般毫无生机，微红的鼻尖也伸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要振作，唐太太现在最需要亲人的支持，绝对不能倒下。”康司杰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唐素怡的身上，发现她的身体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素怡才一脸恐慌地把目光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满脸悲痛地问道：“康医生，我妈会没事的，对吧？”

　　“放心，刚才我上来之前已经打电话给张医生的助手了解情况，他说病人还好及时送到手术室，应该不会有大碍。”康司杰怜爱地轻拍唐素怡的后背以示鼓励，眉目间隐藏着一股忧伤。

　　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泪水已经忍了回去。唐素怡轻轻靠在墙壁上，因为康司杰的劝慰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心才稍微松了些。她感激地看着康司杰，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轻声说道：“谢谢你，康医生。”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分。”康司杰吩咐身旁的护士取来一杯热奶茶，塞到唐素怡的手里提议说：“喝点热饮，放松心情，我陪你在这里等手术结束。”

　　“谢谢。”唐素怡无言感激，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康司杰赶来陪她，心情一定会崩溃。“对了，我刚才的心太乱，手机也忘在休息室了，忘了通知我爸。”

　　康司杰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劝慰说：“没关系，我帮你打个电话给唐先生。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喝了热饮到洗手间洗把脸，让心情平复下来。”

　　“嗯。”唐素怡紧紧握着手中的纸杯，心情也跌入了谷底。在过去的二十一年来，她从未试过如此恐慌和害怕失去一个人。

　　“如果你想哭，别压抑着，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康司杰细心地递过纸巾，柔声劝慰说：“你当时的反应很快，已经做得很好，被太责怪自己。”

　　一句话，道出了唐素怡心底的痛处。在悲伤面前，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歉意和后悔。默默地忍受着谎言的煎熬多时，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那种烈火灼烧般的痛。

　　周丽华是那么善良的人，而唐素怡却以天大的谎言欺骗了她。如果终有一天真相被揭晓，她一定会下地狱的，一定会的。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手中的戒指，唐素怡含泪轻声问道：“康医生，你每天看到那么多生命离开，会相信有天堂和地狱吗？”

　　愣了愣，康司杰才收回沉重的目光，语气凝重地说：“看得太多，反而会麻木。我不相信有天堂和地狱，只相信自己。虽然我们无法控制生命的长度，但可以控制宽度。想拥有什么样的生活，你完全可以控制。”

　　“你会不会有特别无助的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一直硬撑着不愿意放手？”唐素怡呆滞地盯着手中的戒指，心情沮丧而难过。

　　窗外的微风轻轻吹了进来，伴有几分凉意。康司杰盯着唐素怡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声回应说：“对于错，只在乎自己的心境。只要是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应该努力坚守。”

　　康司杰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唐素怡的耳鬓处，帮她撩起凌乱的发丝。他的手指修长而细滑，是一双专属于医生的手，带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与叶琛粗粝的手很不同，每一下的触碰似乎都带着男人的温柔和细致。

　　这个暧昧的小动作，让唐素怡顿时清醒过来。她侧身避开了康司杰的触碰，垂下头沉默片刻，才轻声说：“我先上洗手间洗把脸。”

　　“去吧。”康司杰也愣住了，悬在半空的手久久都没有放下来。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他才面无表情地垂下了手。

　　当唐英年和叶琛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唐素怡安静地坐在手术室的门外，脸色虽然苍白，却没有早前那么慌乱。

　　她徐徐回过头，在看到唐英年的那刻，双腿还是不知觉地往他的方向跑过去，最后扑到他的怀中。

　　“傻丫头，妈妈会没事的。”唐英年心痛地抚摸着唐素怡的发丝，心中如同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几乎不能呼吸。“吓坏了吧？先过那边坐坐，我们一起等妈妈出来。”

　　唐素怡“嗯”了一声，却把唐英年抱得更紧。虽然她进入唐家数月，可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而有安全感。就像一座山，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轻轻靠着就好。

　　三人坐在椅子上，谁也没有说话，走廊安静得就连一根针掉到地面也一清二楚。康司杰看到唐素怡稍微恢复一丝血色以后，默默地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张医生神色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唐英年的那刻，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解析说：“唐太太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暂时还没醒，先安排进重症病房观察一段时间。”

　　唐英年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道谢说：“谢谢你，老张。”

　　“不用客气，还好唐太太在医院里，抢救及时才逃过此劫。”张医生摘下口罩，轻声吩咐护士把周丽华推了出来。

　　唐素怡强忍心中的痛楚，扶在推床边，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周丽华急切地问道：“张医生，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这个还不确定，不过你们放心，医院会尽全力。”

　　“小怡，我们先陪妈妈回病房。”唐英年红了眼眶，紧紧握住唐素怡冰凉的右手，劝慰说：“你妈很坚强，最危险的时期都熬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阴森的走廊里，叶琛也松了一口气，准备紧跟其后。可是张医生却压低声音叫住了他：“叶总，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因为唐氏新兴的医疗器械领域与江立医院有业务来往，因此叶琛与张医生也比较熟络。他疑惑地跟随来到办公室，待对方关上门以后，才坦白问道：“张医生，你单独把我叫来办公室，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张医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坐在书桌后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周丽华的病例和治疗方案。许久，他才脸色凝重地解析说：“唐先生和唐小姐的情绪低落，我怕告诉他们会增添压力，只好把你叫来这里。唐太太的心肌梗塞来得如此突然，让我感到疑点重重。”

　　叶琛的眸色一紧，连忙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有人在她的药或者饮食里，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