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玉
萧暮烟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子,靠近顾濂溪的耳朵,恶臭扑鼻而来,顾濂溪身上的单薄的中衣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白色还是黑色,借着月光依稀能看的清楚顾濂溪脸上的错综凌乱的皱纹,下巴上满是杂乱的长长的花白胡子。
萧暮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顾濂溪竟然睁着眼睛,浅薄的银色月光映入了他的眼睛,一双浑浊的历经了沧桑,看尽了世间百态的眼睛,那眸底似是一片难以辨别的死寂,又像是一座尚未开启的古墓一般,眸底映藏着深深地秘密。
萧暮烟平定了一下心神,她的嗓子滚动了几下,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声音极轻极缓的说道:“外公,我是萧暮烟。”
顾濂溪僵硬的身体微微震动,他的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慢慢的转头望向萧暮烟,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眸光,带着深深地怀疑之情,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
萧暮烟摘下头上带着的宽严大帽,露出帽子下的面容,又重复了一边,“外公,我真的是萧暮烟,母亲天天挂念您,所以我冒死闯入天牢来看您了。”
清浅的月光映照出萧暮烟的面容,顾濂溪的手指微微震动,浑浊的眸子浮上萦萦而起的水雾,龟裂的双唇动了一动,翘起了唇上的干皮,动了一动却又合了一合,似是很难以开启。
萧暮烟急忙拿起一碗水,用手指往顾濂溪的嘴唇上淋上了几滴,清亮的水滴散落到干裂的嘴唇之上,犹如大旱之后的甘霖,浇灌了龟裂的土地。
顾濂溪的嘴唇轻微的一张一合,沙哑难辨的声音从嗓子中发出,声音低到几近不可闻,萧暮烟通过嘴形加之语音判断而出,他说的是四个字:四神纹玉。
萧暮烟匪夷所思的望着顾濂溪,这四神纹玉又是什么?而且按照常理来说,顾濂溪被关在这天牢里这样久,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她这个外孙女,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四神纹玉?
难道这四神纹玉就是顾濂溪被关在天牢里的原因?也是他隐藏的秘密?他所说的定然是最为重要,最为牵挂之事。
萧暮烟的眸光又瞧了一眼外面的动静,身子覆又弯了一弯,黛眉微皱,声音低沉的问道:“四神纹玉是什么?”
顾濂溪的表情微变,他的手指剧烈的颤抖,极其缓慢的将食指伸出,指向自己中衣,萧暮烟微一凝眸道:“这里藏着东西?”
顾濂溪的头颅微微垂了一垂,算是点了头,手指依然指着同一个位置,萧暮烟的手指一动,利落的剥开这紧贴在这瘦骨嶙峋的身子上的,早已经血肉模糊凝结在一起的中衣。
映入眼睑的是骇人的疤痕伤疤,像是动用了所有的器具,顾濂溪一把年纪,而且一向是养尊处优,竟然还能忍受住如此酷刑,艰难的撑到此时此刻,保留着一口气息,怕是就是为了这心中放不下的秘密。
可是这几近干枯的身体之上,除了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那么顾濂溪让她看的又是什么呢?
顾濂溪的手指微微使力,猛地一动,指向了胸腔下的一块肋骨处,极近艰难的开口,悠悠的吐出两个字说道:“拿……藏……”
萧暮烟灵机一动道:“拿出藏在里面的东西?”
顾濂溪听到这话,表情微微的松动了一下,萧暮烟知道自己猜对了,随即又看向那块肋骨处,干裂的皮肤上有一块紫红色的疤痕。这疤痕看上去并不像是新伤,而像是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愈合。
萧暮烟的眸子一惊,难道这疤痕下藏着什么?她做特工之时,有时候为了传递十分重要的信息,也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借用自己的身体隐藏信息,难道这顾濂溪也是使用了这样一招?
萧暮烟的声音一滞,轻声问道:“东西藏在这疤痕下?”
顾濂溪艰难的开口道:“是……”
乌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可思议,她道:“我若是将东西取出,不但会触动你的伤口,而且你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旦添上新伤就很难痊愈,怕是会感染,所冒得风险极大。”
顾濂溪拉住了萧暮烟的手,这一握似是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萧暮烟只觉得他的手指似是枯枝一般冰凉却又没有生气。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握,萧暮烟明白了顾濂溪的意思,他既然可以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保守住如此秘密,必定是用了极大的信念和精神支撑,那么这秘密也必然值得他如此做。
萧暮烟虽然杀过无数的敌人,也救过无数的战友,见过各种死法的尸体,可是这一次要对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动刀,却是第一次生出了不忍和怜悯之情。
萧暮烟心中徒生出一股敬意,她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可要忍住了。”
说罢,萧暮烟从袖子中取出匕首,银色的寒芒在空气中一划,准确无误的落到了顾濂溪的伤口之上,紫红色的结痂破裂,露出底下的血肉模的伤口。
血红色的伤口中隐隐的露出一角暗红色光泽的玉,萧暮烟将匕首又深入了几分,将玉的一角轻轻的翘起,玉的上端慢慢的出来。
顾濂溪的脸色变得毫无血色,徒然剩下一片惨白之色,牙齿紧紧的颌着,隐忍着剧痛不发出一丝声音。萧暮烟放下手中的匕首,将玉佩拽出来,玉佩完整的出现在萧暮烟的眼前。
萧暮烟将沾染着血水的暗红色玉佩摊放在掌心,才发现这玉佩约莫宽五厘米,长十五厘米,上面雕刻着被血水糊住的暗纹,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装饰衣饰的普通玉佩。
她将玉佩放到顾濂溪眼前,轻声问道:“我将玉佩取出来了。”
顾濂溪的嘴唇抖动了一下道:“鬼市……东西……”
鬼市?这又是什么地方?不待萧暮烟多问,站在牢门外的牢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脚下烦躁的踱步,朝牢里忘了一眼,大声说道:“好了没有?这臭老头不吃饭就得了,让他饿死才好,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