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楼虽然墙面是一色青砖砌就,但外部那红漆廊柱,那飞檐脊角,可都是漆了彩的木头啊,再者说,烧到这里的火势已经有燎原之态,就连那砖瓦石块都被烧得一阵咔喇喇轰响。
霎时间,火焰冲天。
真就像祝融天神发怒施威,突然下界惩罚恶魔,使一处罗府处于熊熊大火之中。
当燃爆的声响终于把门房中那位酣睡的家丁震醒,他看到的是窗外红光一片。猛然跳起,冲出门外,一阵灼然热浪扑面而来,只见府院内的主楼变成一片火海。
不好,贝勒爷还在楼中睡觉!
家丁紧急唤醒厢房中的其他家丁,共有三四十人,先安排十人,用大棉被沾上水蒙住头脸,冲进主楼去救罗贝勒。
这可是最最重要的活计,若是贝勒爷叫火烧死了,这所有的家丁可都他娘的得给他老人家殉葬。
由于主楼是刚发生燃烧,主要是外部火热凶猛,楼房内部有几处刚刚起火,但是呛死人的滚滚浓烟已经满楼弥漫,灼热的气浪正在烘烤着屋内的所有部位,马上就会火烧连营!
睡得像死狗一样的罗贝勒终于被找到,也顾不上他的衣服了,连着被褥一起抬了起来便朝外跑。
楼门一开,这大火可就轰地一声着进屋里,瞬时间整个宫殿式主楼红通通一片,烈火从燃烧炸碎了的门窗向外喷射,竟如一根巨大的点着了的蜡烛。
罗贝勒其实不全是睡死,燃烧中发出的浓烟让他昏迷。
经过大家一折腾,贝勒爷方才惊醒,抬头望见自己的宅府已成火海一片,啊呀一声大叫,立刻吐几口鲜血出来,随后便栽倒在地上。
家丁们有几人看护着贝勒,其余者奋力救火。
直至天光大亮,罗府的大火才算被扑灭。
一座仿宫庭的主楼被烧得只剩一副空架子,漆彩长廊一条灰烬长带,两侧的厢房因离起火点较远还算剩下了。
围绕罗府四周,站满了起早赶到看热闹的市民,望着已成一座黑黢黢空架子的主楼,议论纷纷。
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但中心议题可就是两个字:
报应!
要不请看看,除了他家,这四面八方还有谁家着火的?京官老爷一辈子不干好事,贝勒爷又作孽多端,好好一个媳妇让他活活掐死,这人该有多么狠毒?
这种人不遭报应,老天还会报应谁?
在罗府内部,惊魂甫定的罗贝勒可就打了蔫,闭着眼睛流着泪水。家丁们仍在忙活着,消灭余火的在消灭余火,铲除垃圾的铲除垃圾,荷花池中的被烧得半生不熟的大鲤鱼被打捞出来,送到厨房准备让厨师给做一顿美味早餐。
平日耀武扬威的罗贝勒是当事者迷,众家丁搜寻起火现场是旁观者清。
终于有位家丁在西北长廊一根未烧尽的柱子下捡回一小块棉絮,交给了罗贝勒。棉絮上还存在着浓重的煤油味道。
家丁们提醒说:
“这说明是有人放火。”
接着在大墙外的家丁发现了一只方砖大小的铁桶,里面仍残存着一些可燃液体——煤油。
“谁这么恨我?”贝勒爷吼道,“哦,一定,一定是奶奶的米家小妞那小跟班,肖小寒!我,让你等着,这一次定将你大卸八块!”
罗府被一场火烧得一塌糊涂,罗贝勒认定这是肖小寒对他的报复,而目前又无能力把可恶的对手置于死地,想到要将那姓肖的小子大卸八块,必须得到老爷那搬兵。
备好快马,庆幸马棚没有起火,与两名家丁一起上路,按最近老爷信上所言的地址前去寻找。
罗应熊现在还处在淮河北岸驻扎,与共和党民主军隔水相对,形成对峙局面。
在他的营盘共有十万兵马,其中毛瑟枪团的原班人马被民主军消灭有近两百,便又从陆战部队选调一批,正在陪训。因为毛瑟枪不是谁都能打响的,用惯了长矛大刀片的冷兵器的士兵,一看到那一勾火便冒烟叭地一响的怪物,便十分惊恐,不知是何种妖怪。
兵员有了,可毛瑟枪却不够用,原来死亡的毛瑟枪官兵所用的枪械有的已被民主军缴获,没被缴的全成了不能用的废品。
本来当初铜帽子亲王所统率的一团人马,其武器是按人员正好配备的,没有多余。现联系洋人定购一是没有时间了,二也没有可支配的白银。
后培训的二百新毛瑟兵只好先使用打火药的霰弹枪,就是一开火发出嗵的一声的那种。
三十万叛军的另二十万,分布到左右两翼驻扎,开战之时可以相互支援。
在此之前,叛军三十万兵马攻陷了京城,而民主军在京城只有几万兵马,因此只好撤退。后来驻扎长江沿岸的民主军应援,有力地阻止了叛军的进攻,这才在淮河两岸形成对峙之势。攻势犀利的叛军来到淮水时,沿岸的大小船只全被民主军收缴消毁,时逢大汛,水漫河槽,没有船只是不可以渡河的。
而要渡河,就需要能运送马匹的大型渡船。罗应熊为了尽快消灭民主军,实现他复辟登基为皇帝的美梦,便立地驻扎,命令兵卒驱赶百姓上山伐木造船,而且要造大型的铁甲战船。
这样叛军便在北岸驻扎下来,每日催促工匠加快速度,使百艘战船尽快造成。
这一日,传令兵来报,说罗府贝勒爷前来晋见大帅。
大帅罗应熊一听,不禁心生烦恼,当初他因为讨厌这个不孝犬子才把他放到咸宁,希望永远不要与他相见。
这其中的缘由就是一贯凶残而多疑的他,于风言风语中得知,他的贝勒犬子,曾经干下天理难容的勾当,乘他这位老爹带兵在外之机,将家中他的四名小妾勾引玩弄,至使其中两名贱人怀的孩子,都无法知道是儿辈还是孙辈,实难说清——真是该杀无赦的家族败类!
当初没有将他杀掉,一是他曾受过皇封,为当朝贝勒,不能按家法处置,得遵守朝中大律。若依大律处置须向皇上奏本上疏,可是那样这家丑就全国传扬了,岂不是丑闻一件?让他在朝中还怎么为官?
想到此,叛军大帅不禁一阵恼怒,顺手把腰间的那把火药短枪抽出,啪地一声拍在了桌案之上,现在皇上没了,我便可以顺便杀尔!
可一看到,那前来报告的兵卒还跪在地上,等他回话。心中一想,这犬子不远千里来到,必是家中有事,还是见上一见。
便对传令兵回道:
“请见!”
不一时,罗贝勒进中军大帐,扑通跪下,口喊:
“求老爹饶命!”
座上的大帅一听,心头一颤,便问道:
“让我饶你什么命?统统告知!”
罗贝勒磕了一个头说道:
“回禀老爹,咱家着火了!”
“哦?”罗应熊听后,吃了一惊,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喝问道,“怎么回事?着火,着到什么程度?是什么原因着的火?”
地上的罗贝勒便将当晚大风中突然起火的情形费了拉屎般的力气勉强述说清楚。看得出他是十分恐惧的,生怕这平时杀人不眨眼的大帅因儿子的失职而一刀砍了他。
是该一刀砍了他。凶残而又狡猾心机阴毒的大帅老爹,岂能不清楚,家中若发生什么不幸或意外,还不全是因为这个胡作非为的不孝犬子吗?
罗应熊又上前一步,这次他看清了,这平日一身锦绣做威做福的贝勒,现在怎么这么一副德行?身上穿的是下人的衣服,形容猥琐,一副邋遢模样,知道这场火灾一定不小,问道:
“知不知道,这场火灾,是自家原因还是被人所害?”
听儿子说道:
“回老爹,是因为米家那米诗梦……”
“哼!”大帅打断儿子的话,“过去的事还提他干嘛!”
“不,不是,是因为那小妖精又勾搭了一个小白脸,是她的同学,叫肖小寒。此次给咱家放火,定是那小子所为……”
听他如此一说,大帅生气得哆嗦起来,想到当初为提亲一事,米家老爷不同意,还不是这犬子不够争气吗?看来,真如儿子所言,一定是他在家又去骚扰人家女孩,惹得女孩的男友暗中报复,放了一把火。可这杀人放火,得有证据不是?便问道:
“说是那肖姓小子放火,有什么为证?就是因为你与人家争风吃醋吗?”
听到老爹一问,罗贝勒便从一只破烂背包中取出两物,一是一团烂棉絮,二是一只青砖大小的铁制小油桶,呈给了大帅老爹。
就凭这个?罗应熊心想。
他把两样所谓的证据拿到桌案之上,取出一只放大镜来,认真地勘察一番。
那小团棉絮除了尚存一点煤油气味,呈现燃烧后烧焦的痕迹外,看不出其它的信息。
小铁桶内尚有煤油,引起了大帅的注意。因为这种高档次的铁桶不是国内生产,在放大镜下看到了一片不认识的洋文,其中夹杂着几个中华文字,便是:
美浮石油
可是在另一面,罗大帅却发现了由彩漆写出的一个字:
赖
这个字一定是使用这种煤油的主人的姓。
大帅一阵沉思。
他知道,在当时社会,这种煤油在民间是用于照明所用的,但普通百姓人家是用不起这进口的燃油,只有富豪大户用这种煤油点玻璃罩灯或汽灯。老百姓家只能使用菜籽油勉强照明。
便问道:
“你说的那姓肖的学生,是有钱人家还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凭什么说是他放的火呢,有人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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