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的家在村中段。一间陈旧的平房,旁边还有两间破败、宽敞的土屋。屋前的池塘中,雨水落下,带起阵阵涟漪。
而此刻这间平房的堂屋中气氛紧张。沈余的父亲沈燃正在和三名同村的中年男子激烈的争吵。母亲邱蓝偶尔给丈夫帮几句腔,却给同来的两名中年妇女用话堵住。
“小蓝,你们家这两间土屋早就不能用。扒了重建,你们家有这个钱?这眼看着我们家二子要结婚,家里都住不开,要起新房子。邻里之间,你让一让有什么?”
旁边五房的二婶道:“嗳,你们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占这么大的宅基地,将来还不是便宜女婿?你儿子考上市里的三中,将来是要做城里人哟。”
沈燃,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花白。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衣,黑色的胶鞋上沾满着泥巴,嘴里抽着劣质的红梅烟,不满的道:“吴二婶,你怎么说的话?我家宅基地再大,那也是祖辈传下来的!”
板凳上坐着的三兄弟,最小的一位三十多岁,不耐的道:“说了给你三千块钱补你。咋的,你还不乐意?那我明天就叫人来扒房子动工。”
沈燃瞪眼道:“你试试?”
“诶,老三…”五房的老大五十多岁,拦住弟弟,抽着烟,稳着道:“老四,咱们明说,这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老二家这房子都得建。前后左右,就你这里有地儿。你说怎么办吧?”
沈燃给人拿话压着,气的拿烟的手都在抖,道:“不给。”家里穷,没有亲兄弟,只有一个儿子,说不出硬气的话。
五房的老二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道:“老四,给你补钱是看得起你。毕竟你儿子在外面读书。你现在顶着我是吧?我看,你田里插秧的水,莫非是不想要了!”
“老沈…”邱蓝眼泪就流下来。活半辈子,给人欺负上门。沈家村的田是梯田。五房几家的田在上游,要是不放水,家里就没收成,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躲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沈梅再也忍不住,打开房门,流着眼泪哭道:“够了!你们够了!都走,都走啊!”她十九岁的年纪,穿着村中少女们常见碎花衬衫,洗的发白,非常的寒酸。
青色的长裤,膝盖处打着补丁。用头绳扎着黑色的秀发,美丽的脸蛋上,此刻全是委屈、绝望的泪痕。
刘三婶沉着脸,喝骂道:“梅子,你有没有规矩,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吴二婶看看沈梅年轻、漂亮的脸蛋,恶毒的道:“梅子,你书都读到狗兰子里去了!难怪快二十岁还嫁不出去。怕是在县城里给有钱人玩烂,当了小婊-子吧!”
这样恶毒的话,沈梅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怎么受得了?哭泣的往外跑。
邱蓝见女儿受欺负,她性子虽然软弱,但也炸毛,正要说话。门口一个少年的声音先她出口,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沈余走在自己门口外的池塘边听到屋里的吴二婶正在恶毒的骂二姐,根本顾不得,一个闪身横跨二十米的距离,到家门口,伸手拦着往外跑的二姐沈梅,柔和力量化解她的冲势,将她搂着,“二姐,是我,别怕!”
在这一刻,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他心底涌起!而这亲情有多么的浓厚,他的愤怒就有多么的炽烈!这是他的二姐!
沈梅去年高考失利,在家中帮助务农。田地里农活的累,看不到未来的苦,让她内心中充满着深深的绝望、痛苦。而她在家被人恶毒的辱骂,更令心中的痛苦再加三分。直到此时,她被拦着,听到弟弟熟悉的声音,“二姐,别怕!”
抬起头,看着弟弟那熟悉的面庞,感觉仿佛就像在梦中一般,满心委屈宣泄,哽咽的道:“三弟。”
云田县中的习俗:重男轻女。女孩子吃饭不能上桌。不管田地里的农活多么忙,男孩可以不用做一件家务事、农活。但是,男孩是家里的顶梁柱,要负担起所有的责任!
…
…
在沈梅喊出“三弟”时,在此时,屋中所有人才看清楚,门口站着的少年是沈余!
“小余,你怎么回来了?邱蓝惊讶的道。沈燃同样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儿子。今天不是学校放月假的时候!板凳上坐着的沈老大,沈老二,沈老三不以为然的扫一眼。
吴二婶还以为谁来了,见是背着一个大旅行包的沈余,不屑的道:“沈余,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敢凶你二婶?”
沈余搂着哭泣的二姐,一步向前,跨过数米的距离出现在吴二婶的面前。伸手抽过去,“啪!”一记耳光。“这是为我二姐打的!”反手再一耳光,“啪!”“这是为我妈打的!”,顺手再一耳光,“啪!”,“这是为我爸打的!”
三记耳光,将吴二婶那恶毒的话打回到肚子里去。一张脸肿的如同猪头,呆立在当场。三记耳光打的满堂屋里的人震惊,宣告沈燃的儿子回来!
和吴二婶并列站着的刘三婶尖叫一声,“打人啦”,伸手就要去挠沈余的脸。妯娌情深的很!
沈余没有废话,手肘横打,“咔嚓!”,刘三婶被巨大的力量打的倒飞撞到门上,一口血在半空中吐出来。肋骨断裂。
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从板凳上站起来的沈家三兄弟,愣在当场,不敢动,也不敢发声。
沈余轻轻的拍拍二姐的背。看着堂屋中坐在掉漆的靠背椅子上的父亲,他五十出头,面容却显老的如同六十岁。还有,站在父亲身边一辈子善良的母亲。
时隔万年的记忆,就这样如滔滔江河汹涌而来,清晰的如同在昨日。而这浓烈的情感,在此时,汇聚在喉咙里只几个字,“爸,妈,我回来了!”
…
…
“嗯。”邱蓝擦着眼泪。沈燃却是皱着眉头。他在想:儿子打伤人,这件事如何了局。
就在这时,被打成猪脸的吴二婶终于回过神,发出凄历的尖叫声,“啊….,沈老二,你是死人吗?你老婆被这狗杂种打了。”
这一声喊,刺激了沈家三兄弟。“玛德!”刚才态度强横的沈老三怒骂,到门口去看媳妇的情况,目光怨毒的盯着沈余。今天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刚刚威胁沈燃的沈老二,阴沉着脸,质问道:“老四,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这这刚一回来,连长辈都打…”在这个时候,他还在强压沈余的父亲!
沈燃没有来得及回答。
沈余从再见父母的情绪中挣脱,松开泪眼婆娑的二姐,转过身去。眼神冷漠。
他并没有听到这三兄弟是如何威逼、强压他父亲低头的!但是,他看到了父亲,五十出头的人,虚弱的坐在椅子中。
他没有听到他们是如何数落、嘲讽家中,但是,他看到了善良了一辈子的母亲脸上带着泪花!
沈余一脚将正大叫的吴二婶如同皮球般抽出家门外。跟着,往前踏出一步,白玉般的拳头径直打在沈老二的脸上,骂道:“狗东西!”一拳下去,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啊…”沈老二痛苦的大叫,再无摆架子的长辈风范。
沈余再一脚踩在门口沈老三的腿上,“咔嚓!”,将这两口子踢出门外,回过身,伸手捏住沈老大的喉咙,提起来。
“嗬嗬…”沈老大挣扎着求饶,双腿蹬着,“小余,小余,我错了,我们错了。”
“老梆子!”沈余毫无客气,将沈老大掷出门外。沈家这三兄弟是个什么德性,他还能不清楚?
整个堂屋中,顿时安静下来。而沈余家门口的泥巴地里,几个人如同泥猴一般,在雨中哀嚎。
沈余站在门口,眼神淡漠的看着这些人。若非他父母还要住在沈家村中,他一定会杀死这几个人。做人要宽容,但不能受辱。
沈梅到底是年轻人,看着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沈家三兄弟,心中感觉极其的痛快,擦着眼角的泪水,问道:“三弟,你…”她弟弟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堂屋中,邱蓝震惊于儿子的变化。心里想:不是在市里学着打架吧?
沈燃则是心里轻叹一口气。儿子打的好,打的痛快!但接下来,该赔钱赔钱。他认了。
这时,华薇、郝成两人从池塘边的槐树下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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