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的吴子健显得心事重重,资料翻了两页,就没心思接着往下看了,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母亲在电话里的埋怨,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安。说心里话,从小到大一直得到母亲的呵护,渐渐地变成了习惯。虽然他也会在双休日让母亲歇一歇,亲身体验一下“买汰烧”带来的乐趣,可那毕竟属于心血来潮,更多时候还是吃现成的,有时还会把母亲的问寒问暖当作啰嗦。
母亲在电话里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对吴子健的触动是很大的。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到了一个新环境,有许多事情要做,在公司要适应那里的氛围,要尽快融入其中;在家里要接受岳母的考验,还要协调好老婆和岳母之间的关系。总之,时间被排得满满的。至于自己父母,他认为他们还是会像以往那样给予理解,没想到母亲的几句牢骚话,让他猛然醒悟!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长大,已经不再是一个被父母呵护的小男孩,而是需要懂得给予,懂得感恩的男人了。
现在让他感到最纠结的是怎样让父母接受真相,最简单的就是实话实说,可要是这么说了,父母会怎么想?尤其是父亲,当初父亲就是觉得双方家庭背景悬殊,门不当户不对的,又爆出胡梦菲未婚先孕,把他气得住进了医院,如果这次还像跟岳母坦白时那样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的话,一定会以为自己是贪慕虚荣!要是实话实说,父亲肯定会觉得胡梦菲在拿婚姻当儿戏,今后对她有看法。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了吗?
吴子健边踱步边苦思冥想……
回到家里,等晚餐过后收拾停当,他回到卧室,见老婆靠坐在床上捧着笔记本电脑在上网聊天,满脸心事地说:“我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
胡梦菲没抬头,“嗯”了一声,继续敲打键盘。
“我妈还在问你肚子里宝宝的情况。”吴子健边说边坐到床沿上,看着老婆。
“你没跟你妈说过?”胡梦菲抬起头,用惊讶的眼神看了老公一眼,“我还以为你早说了呐!”说完,满脸平静地又敲打起键盘。
吴子健满脸愁容地看着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喽!上次你不是表现得很好嘛!我妈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胡梦菲打了两个字,发现老公没有答话,于是放下电脑,看着忧心忡忡的老公,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好了!我妈听了都没事,她能接受,你妈也没问题。”
“要不……”吴子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她。
胡梦菲笑了起来,“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相信我,照实说,保证没事的!”
没想到胡梦菲听了这事如此淡定,完全不像当初那么焦躁不安,
吴子健轻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到衣橱前拉开门,拿换洗衣服,“我想明天下班后回家一趟。”
一想起母亲在电话里埋怨自己的语气,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看。
“这么急?要不礼拜天我陪你一起去吧。”胡梦菲看着老公的背影说道。
“不了,还是我先回去看看吧!”拿好衣服,吴子健转身瞧了一眼老婆,“晚饭就交给你了。”
胡梦菲朝他一笑,“没问题,我会叫外卖。你放心去好了,早点回来。”
之所以没让老婆一起回去,是因为他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讲,父母知道了真相以后会是怎样一种态度,是淡然一笑,还是责怪,或训斥?胡梦菲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出现,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下班后,吴子健没有搭乘岳父的宾利,而是拎着公文包
心怀忐忑地在路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靠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闭着眼睛。今天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有点充血,主要是昨晚没有睡好觉,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父母的身影……另外一个原因是今天他盯着电脑显示屏整整一天,此时的眼睛还有点酸胀。
晚高峰时段的路况不是太好,出租车走走停停,不过这让他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
好不容易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吴子健没有让司机把车往小区里开,而是要求在路边停了下来,他想利用最后的时间做出抉择。
路还是那条路,楼还是那幢楼,可今天他的心情却显得有点沉。他清楚这趟回家,父母一定会责怪他有了老婆忘了妈,一定会为了假怀孕的事情大动肝火!
他一步步走上楼,在201室门口停下。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钥匙包取出钥匙打开房门。
吴子健母亲正在灶台烧菜,听见开门声扭过头,见儿子推门而入,满脸欣喜地大声说:“回来啦!”
一句“回来啦”,让吴子健听得心头热热的,看着母亲回望的眼神,他大喊了一声“妈!”
这声喊,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肺腑!这些天在岳母家受的委屈仿佛全部浓缩在这声“妈”中,一吐为快!
他弯腰换了鞋,然后放下包,快步走到母亲身旁,“妈,我来吧。”
“你上班累了,快去坐一会儿,菜马上好。”母亲一边拿着勺子翻动锅里的菜,一边回答。
“子建回来啦!”父亲从卧室走了出来,见到儿子脸上满是欢喜。
吴子健转过身,环顾了一眼饭厅,虽然饭桌,椅子,所有东西都还在老位子呆着,可他觉得那么有亲切感。
“坐,坐!”父亲走到他的椅子前慢慢坐下,眯了眯眼端详着儿子,“好像瘦了嘛!”
吴子健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答道,“没,我反倒觉得胖了。”
父子俩聊了起来……
一直到饭桌上摆满了菜,母亲没有让儿子帮忙,尽管吴子健几次起身想这么做,但都被母亲笑着婉拒了。
饭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这让吴子健感到诧异。原以为父母会因为自己没有回家探望而责怪,没想到他们见了自己脸上满是喜悦,这让作为儿子的吴子健感到十分的愧疚。
饭桌上的菜比往常要多了两个,父亲也多拿了一只酒杯要与儿子一起分享浓浓的醇香。
“菲菲怎么样了?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她现在好吗?”母亲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吴子健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哦……她蛮好。”
“这就好!她现在是一张嘴两个人吃。”母亲瞧了一眼儿子,满脸笑容地问道,“宝宝情况怎么样?还正常吗?”
吴子健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把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慢点喝,慢点喝!”父亲见儿子喝得这么急,一边笑着说,一边拿起酒瓶替儿子倒酒。
吴子健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小口,然后一抹嘴,略微犹豫了一下,神情严肃地看着母亲,“菲菲流产了。”
“什么?”母亲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儿子,“流产?”
吴子健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本来他是准备说出真相,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父母见到自己以后满心欢喜的样子,再回想结婚之前闹出的不愉快,他实在不忍心让父母再为了这件事情而生气,旧话重提。
用一个谎言来圆另一个谎言,这是他苦思冥想之后才想到的。为此他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获得不少信息。本来是想跟胡梦菲先沟通一下,没想到她并没当回事,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他觉得这么说,至少显得自然些,虽然这样回答,父母会感到意外,但总比他们对儿媳产生看法要好许多,尽管对父母撒谎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为此纠结了很久。
当然,这么回答也不是没有一点风险,毕竟自己没有经历过,没有半点经验,完全是从网上收集来的一些信息,要是被经验丰富的母亲识破,后果极其严重!
“什么时候的事情?”母亲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儿子,开始发问。
吴子健拿起酒杯,停顿了一下,又放下,他没敢正视母亲,看着酒杯答道,“一个礼拜以前的事情了。”
“怎么会呢?”母亲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流露出十分的焦急,“没听你说过啊!”
“听医生说是胎盘发育不良造成的。”吴子健偷眼瞧了一眼母亲,发现她的脸上满是惋惜。
“那要引产了。”母亲皱着眉,自语道。
父亲紧皱双眉,看着儿子,“住哪家医院?”接着,他又用责怪的语气说道,“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早点跟我们说?”
“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里休息,没事了。”吴子健看着父亲,说话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听了他的回答,父亲显然是生气了,他用手指了指儿子,紧锁双眉地盯着他,“你也真是的!我们应该去医院看看菲菲的呀!现在好了,她爸妈肯定会觉得我们不懂道理!”
原以为父亲听到消息以后会感到惊讶和失望,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想,这让吴子健感到意外,他赶紧来了一个亡羊补牢,笑了笑说:“是她爸妈让我别告诉你们的,怕你们担心。”
“胡说!”父亲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脸色显得很难看。
吴子健听了心里一怔,暗骂自己自作聪明,没想到美丽的谎言还是被父亲识破!
“分明是他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没拿你这个女婿当回事!”父亲满脸怒气地看着儿子。
原来如此!吴子健松了一口气,灵机一动,笑了笑,解释起来,“爸,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想太多了,原来她妈是要我通知你们的,后来她爸说你心脏不好,怕影响你身体,所以就不让我说了。”
父亲没有答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你少喝点,自己心脏不好还要喝酒?”母亲瞧了一眼老伴,满脸愁容地提醒道。
“是啊!爸,少喝点。”此时的吴子健觉得大功告成,一边劝父亲少喝,自己却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以示庆贺。
父亲轻叹了一声,“没就没了。”
母亲没有再追问原因,而是瞧了一眼儿子,“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也没办法了。”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老伴,“我们是不是去看看菲菲?”
刚松了一口气的吴子健听母亲这么一说,忽然又变得紧张起来,赶紧说道,“不用了吧,她家很远……”
“再远也要去!”父亲瞧了一眼儿子,语气坚决地说道,“这是道理。”
吴子健不敢多说,点了点,一下子又变得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