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妹妹骂了一通类似决裂的话之后,林大少在电话里百般耍赖无果,心中郁猝,想找人喝个闷酒。
然而这个时间段还在外面厮混的,要么抱着酒瓶子,要么抱着女人,根本没一个愿意听他诉苦,最后索性试着去约另了一位当事人。
没想到,一约就中。
话是少了点,但意外地还算合拍。
迟邵垂眼,朝着手机瞥了眼。
屏幕上啰啰嗦嗦一长串全是什么“好妹妹原谅哥哥吧”、“哥哥下次不敢了”之类讨饶的话。
他嗤笑一声,低头喝了口酒,直言道:“别人最多是怕老婆,林总倒好,怕妹妹。”
“你懂什么……”林俞飞咕哝着,又用晃晃悠悠的手指头戳了句“小元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发送出去,才心满意足地暂时按掉了屏幕。
他得省着点电量,隔半小时再骚扰一次。
“我确实不懂,如果懂的话,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了。”迟邵喃喃道。
林俞飞斜着眼,盯着他半天,突然抬手拍上对方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喂迟邵,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以前……挺看不上你的,觉得你就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嗯。”
“不过吧,这次打过几次交道后我觉得……嗝,我错了,你根本和君子就扯不上边儿……但能交个朋友!”
“嗯。”
林俞飞摇头笑了笑,举起酒杯凑近道:“来,走一个,感谢你今晚作陪,看在我这么伤心的份上,那个合同的百分点是不是可以再……”
“不可以。”迟邵与他碰杯,“你醉了,我没醉。”
“……”艹,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奸商。
慕汐推开病房门,正坐在地毯上玩拼图的少年闻声抬起头,双眼哗地亮了。
“姐姐!”
同样清脆的嗓音,但语气和神态明显与前段时间大不相同了。
就像是从幼儿园上了小学一样,神智方面俨然清醒不少。
慕筠飞快地放完最后一块拼图,才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抱着她直蹦跶。
“姐姐,你病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看着弟弟明亮的双眼,是高兴又激动。
“姐姐没事……”
“真的没事吗?你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呢?”慕筠说着,伸手去碰她的眼尾。
少年的表情虽然还透着天真,可已经开始懂得去观察别人的情绪,并且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发现,使得慕汐的眼眶不由地又是一酸。
“嗯……姐姐就是太开心了……”
姐弟俩窝在明亮温暖的房间里,说了不少体己话。
“姐姐你看,我会玩拼图会下棋,初三的测试题能做满分,还有,这是我画的画,护士阿姨都说我画得很棒哦……”
少年献宝似的,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成果一一排列展示。
“这些……都是你做的,你画的?”慕汐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了!”慕筠骄傲的昂起下巴。
“可……谁教你的呢?”毕竟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也不可能自学成才吧?
“是……”少年刚准备脱口而出,突然想到什么,舌头一个拐弯差点咬到,“咳,自然是护士阿姨还有……这边的康复老师。”
慕汐不疑有他:“那真得谢谢人家。”
“我有好好谢过啦!”慕筠忙道,“不需要你再去特地感谢了!”
“是吗?”看着弟弟急切的样子,她有些好笑,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好啦,既然你现在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那我就不多插手了。”
“嗯嗯!”
弟弟笑得开怀,慕汐脸上的笑意却淡了几分。
其实她今天来,原本是打算直接办理出院手续的。
至于那什么破协议,要么无视,要么退他点钱,想以此来约束她?想都别想!
可现在这样的情形……
“小筠,你……很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
“那……如果换个地方呢,姐姐保证,那地方会和这里一样舒适。”
如果是以前的慕筠,大概会没心没肺的答好呀,但现在的他却是第一时间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慕汐不想随便说个理由来欺骗弟弟,所以她根本没法解释。
见姐姐愣在那里,慕筠眨了眨眼:“一定要换地方吗?”
听出这句话里的小心翼翼,慕汐心中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散了。
她想,算了吧,不管迟邵接下来有什么目的,只要能治好小筠,她都可以承受。
反正最坏的情形也就那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走出医院,慕汐打算打个电话给那人。
翻了半天忽然想起,当初删得干净,什么也没留下。
再一想,都被迫成为邻居了,还浪费什么电话费呢。
于是当晚,在听到隔壁传来动静时,她走过去拉开了大门。
“迟邵!”
男人转过身,一手握着钥匙,另一只手上正拎着个环保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汐觉得对方的嘴唇好像特别红。
脸也有点红。
就跟涂了口红和腮红似的,衬着冷白的肤色,格外明显。
不过她很快甩掉这点怪异的想法,隔着过道说道:“你帮我弟弟,那份协议我承认,但要换种交易方式。”
迟邵偏过头,似轻咳了两声,然后才重新看向她:“什么方式?”
“反正……除了陪你上床,其他都可以。”
气氛安静了一瞬,就在慕汐以为对方不同意的时候,低沉的嗓音响起:“行,正好公司有个新广告要拍,你明天直接过去吧,你弟弟的医药费,就从报酬里抵扣。”
“没问题!”她立即道。
刚准备关上门,却见迟邵又道:“要过来一起吃晚餐吗?我买了海螺,可以做你喜欢的白灼螺片。”
说着,他提起了手中的袋子。
虽是邀请,表情却很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在和一个普通邻居对话。
然后就看到女孩眼中露出“你有病”的神情,匆匆丢下一句“不用了”,重重地甩上了门。
他垂下眼睑,无声地笑了笑,也拧开了公寓的门。
那颗海螺最终没能做成佳肴,被丢进水族箱里养了起来。
至于能不能活,就全看它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