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差不多到齐了,主持人正准备上台发言,陆鸿远忽然从后方匆匆走出,无视一众目光,穿过人群,径直来到大厅入口。
片刻后,数十名保镖开路,簇拥着一位年轻人姗姗来迟。
年轻人身穿皮衣,脚蹬马丁靴,像是刚从哪个马场玩过来的,姿态相当随性,俨然一副完全没将宴会主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而向来最注重礼节的陆鸿远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依然客客气气,攀谈间甚至还微微弯下腰,显得十分恭敬。
聊了没两句,年轻人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身边人将礼盒交给陆鸿远,随后转身扬长而去,竟是连杯酒水都没喝。
“那谁啊,这么嚣张?”
“你居然不认识?南城殷家的独子,殷旭哇,第一继承人,一出生,身价超过千亿……”
“但看上去好像……不怎么上进?”
“那种人还需要上什么进啊,不用争不用抢的,谁让殷家家主年轻时不够努力,只生了这么一根独苗苗呢,就算被气死也只能认命了……”
两名老总端着酒杯在角落窃窃私语,看见迟邵路过,彼此使了个眼色,抬脚走开了。
迟邵抬头瞥了眼殷旭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仰头喝完了杯中剩余的香槟。
“欢迎各位尊贵的来宾,记者和媒体朋友们……”
一贯的开场白响起,酒宴厅内逐渐安静下来。
客套话讲完,陆鸿远走到话筒前,微笑道:“各位应该都知道,我的长子笙澜回国将近半年了,这几个月以来,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获得股东们的一致认可,而我本人岁数也大了,快到含饴弄孙的年纪,所以从下个月起,笙澜将正式接管陆氏,希望诸位同行好友们能够多多照顾……”
这番话,顿时掀起了热浪。
记者们涌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发问。
其中一个人以开玩笑的口吻高声道:“陆总您说自己快到含饴弄孙的年纪了,是不是意味着陆家长媳的人选已经敲定?前段时间关于小陆总婚姻大事的传闻,至今您都没正面给出回应,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话音落,周围同行们纷纷目露钦佩,佩服对方是条汉子,敢当众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万一得罪了陆家,那真是自毁职业生涯啊。
不过,他们也都挺好奇的,因此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呵呵,这位记者朋友,有些八卦哦……”
听着那丝毫不显恼意、甚至还有点调侃的语气,大家心中瞬间恍然大悟。
看来,这名所谓的愣头青,是陆鸿远一早就安排好的引子。
果不其然,只见中年男人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这件事,本来是不打算多声张的,毕竟算是犬子的私事,不涉及商业方面的合作,但既然各位有兴趣,那就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由他本人亲自来宣布吧。”
众人翘首以盼,迟邵站在人群外,左手轻晃着今晚的第五杯酒。
明亮的灯光下,一对男女相携着走入大厅。
女人似害羞般微微低着头,男人则满脸宠溺的望着对方。
他们十指相扣,姿态亲昵,令在场所有人感慨不已。
“如大家所见,那些消息并非空穴来风,慕小姐确实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婚礼将于下个月十八号举行,欢迎诸位到时候前来参加!”
陆笙澜笑着抬起交握的手,低头亲吻了下慕汐的手背,深情款款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面在疑惑些什么,既然说了,那不妨说开,我的婚姻无关于任何商业利益,我娶她,只是因为我爱她,其实我们相知相爱很多年了,之前由于一些人一些事错过了,不过幸好,往后余生,我们能拥有彼此。”
迟邵垂下眼睑,望着酒杯中澄黄色的清亮液体,无数小气泡缓缓上升,升至最上面,无声地破灭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指关节泛起了白。
“下个月会不会太仓促了?”有记者笑问道。
陆笙澜坦然道:“因为我等不及了,我要尽快把我的小玫瑰娶回去!”
这个回答,非常的合情合理,引起一阵阵充满祝福的哄笑。
这时,有人注意到女方有些沉默,举高话筒问道:“慕小姐,面对陆少的真情告白,您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呢?”
透过玻璃杯的折射,迟邵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娇颜扬起甜美笑靥。
“我很高兴,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他一仰头,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
增加了喜庆的话题后,酒宴越发热闹。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五楼露台,迟邵踩着略微虚浮的脚步,拨开厚重的帷幔,走向隐秘的一角。
那里,已经站着一道纤影。
晚礼服裙及地,浅V字的后领口,露出一对分明的蝴蝶骨。
曾经,他不止一次的见过它们振翅飞舞的模样。
那么脆弱,那么美。
“你让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慕汐捏紧手里的字条,没有回头。
他不答反问:“你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还愿意独自前来?”
“……我不知道。”她深吸了口气,尽可能的让语气听上去显得平静,“我之所以赴约,是因为楼下是我未婚夫家在办的宴会,我不希望由于我,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是么……那有两件事,还麻烦慕小姐解释一下。”
“什么。”
“我翻查过慕氏倒闭前的数据资料,发现其实重大危机很早就出现了,你父亲当时立即封锁了所有消息,硬是多撑了半年才爆发,所以,你突然跟我提分手,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一无所有。”
短暂的寂静后,一声轻轻的嗤笑传来。
“多少年前的事,你认为你查的数据一定准确吗?就算是事实,也不代表这件事和我选择与你分开有关。”她狠狠地咬了口唇肉,舔掉血珠后,淡淡道,“迟邵,事到如今,就别再自作多情了,没意义……”
“那我刚到国外时收到的那笔钱,又怎么说!”他走近两步,低吼道,“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借别人的名义给我汇钱,要不是我前几天无意间碰到对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