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温泉酒馆这附近显得比较生僻,并没有一般旅游区的喧闹,但或许正因为如此,这里却深受rb那些富贵之家、权重人士的喜爱。
至于像是朴素妍这样的艺人,此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也可以想而知这里的隐秘,还有便是与之相对应的档次。
这世上,不是多么富丽堂皇、多么金光闪闪才能够彰显财富和地位,真正上位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多少都会用某些方式来掩饰自己,这种含蓄内敛的低调,内里才能见得到锦绣文章。
而住在这样的地方,虽然还称不上大隐隐于朝,却也略高于中隐隐于市,介乎于二者之间,至于这是刻意为之追求格调,还是确实到了那个境界,就见仁见智了。
至少在李承介看来,这人纯粹就是在装逼。
虽然口头上耍了些小机锋,最后他还是跟着对方来到了他的住处,不因为什么,只因为他们的确算是故人。
本来还在疑惑是谁给了自己那样的邀请函,甚至在看到了邀请函上的印记时候,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他就有了全部的答案。
虽然心中未免失笑,没想到来了一趟rb就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无端端冒出了很多“故人”来——好吧,还不能说是很多,一个就在自己面前,当然他背后可能还会连带出许多个来;至于另外一个,或许现在就在韩国?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许是和尚,和尚也不一定就住在庙里,也可以住在酒馆旁。
反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那些假的真的禅机李承介不懂,也没想要去懂,反正他面前这个本身也算不上什么佛门中人,他最早是个官宦子弟,后来不知抽了什么风上了武当山成了一名光荣的道士,等到李承介百年苏醒后再看到他,他又成了一个和尚。
当然作为“行者”,既然入世,那各种身份真假难辨也属正常,但当道士能够得到道家广为推崇、许多人慕名求教,如今成了和尚,看起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和尚,虽然这住所位于酒馆旁边的一个独立小院子中,显得复古而又平凡,但墙上挂的那一张张合影,李承介只是看看上面那些身影,哪怕对于如今rb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也一眼看出了几个之前还曾在新闻上看到过的面孔。
就在这时,李承介注意到了在那边靠墙的长桌上,蹲着一只黑猫,他这才想起,刚刚进到这里来的时候,好像就看到了这家伙,不过当时并没有当回事,而且匆匆一瞥没有细看,这一动不动的黑猫让他直接当成了雕塑,毕竟在他印象中,这家伙可不是个会养这种小动物的主儿。
不过现在发现这猫竟是活物,他产生好奇,也来了兴趣,皱眉望着那只黑猫,黑猫一双幽幽的瞳孔也静静注视着他,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了半天,到最后还是那黑猫先禁受不住,转移开了目光。
李承介不禁嘿然一笑,转过头对那和尚笑道:“你这只猫,挺有意思的。”
“老和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可能它也觉得,你很有意思。”
李承介被他噎了一下,明智的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其实我觉得你过得也挺辛苦的,像我这样保持着本来面目多好,明明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非得要做出那么一副老爷爷的扮相,要不是听出了你的声音,我还不敢认呢。”
此时的和尚早就换了一副样子,不只是打扮,连容貌也有些变化,虽然依稀看得出之前的模样,但看上去却有完全是两个人,从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到现在最多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模样,说出去绝对很难叫人相信,而且跟李承介一样,对方的容貌也很出众。
“现在不比当初了,若不做些伪装,很多事情是隐瞒不了的。”
对此李承介并不发表意见,百年后苏醒,虽然经过这一年多来,已经摆脱了与社会脱节的短处,但在很多方面,他还是习惯了过去的思考和行事方式,只不过他从来不会以简单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所以也从来没有对现在的人有什么轻视。
“所以我现在是应该叫你……”
和尚不禁翻了个白眼,“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迟了吗?”
李承介撇撇嘴,“没事,我就问问,反正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突然都笑了起来,不管嘴上怎么说,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这一刻,他们的确是好久不见的故人,也有一种好像本能而来一般的亲近感。
刚才的两个人,倒不像是都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反而像是两个拌嘴的小屁孩,这种场景彼此也都觉得很有意思。
笑完和尚才说道:“如今的话,你当叫我三葬法师。”
“三葬?”李承介摸着下巴,“葬天葬地葬世人?听起来倒是挺霸气的……”
“……”和尚这次没有反驳也没有回避,反倒很认真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将三件东西永远的放下了,不是埋于土里,而是葬在心间底。”
李承介目光闪了闪,突然笑道:“那可真是难得,或许我应该说一句恭喜。”
三葬和尚摆摆手,叹一声道:“其实说放下容易,真放下却难,世事莫不是如此,你也当明了这个道理。”
李承介嗤笑道:“不用跟我说教,你知道我不听这些。”
三葬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当初的你,只信奉自己一双拳头,可到头来,却真有保得平安,抑或者求得心安否?”
李承介这次难得没有直言反驳,甚至都没有开口。
三葬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已经想通了,为什么当初一直秉持中立的自己,最终却反而引得双方都要向你下手,直到最后险些身死道消的惨境。”
李承介挑了挑眉,淡淡道:“这个道理我其实一直明白,但这依然不影响我的选择,当时是这样,现在依然还是这样。”
“的确如此?”
“的确如此!”
“那郑妮可呢?”
“她与我无关,不过是路人过客。”
“朴素妍呢?”
“……”
“金艺琳又如何?”
“够了!”在面对三葬的时候,李承介第一次皱起眉头,语气低沉,似乎有些动怒了。
他此时也的确是动怒了,之前在那调查科面对近藤野男的威胁,他或许还可以不当回事,但此时说话的却是三葬,名为法师,他却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
三葬一摊手,“看,人有了牵挂,有了羁绊,那所面临的局面,就全然不同,你又怎么能以当时眼光,来看现在自己处境?”
李承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