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采薇就迷迷瞪瞪地醒了。
她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陆瑛,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到家?”
陆瑛发笑,“已经到家了。”
“那怎么还在晃?”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正窝在陆瑛怀里呢。
陆瑛无语,这是他的臂弯,不是马车好不好?
不过此时的采薇,双颊酡红,醉眼迷离,娇艳的红唇微嘟,别有一番小女儿姿态。
陆瑛竟不舍得放她下来,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站在她的卧房里。
锦衣卫素来绝情冷性,平日里很少和女子接触,这样才能无牵无挂,没有软肋。
可自打他被采薇救下,他的心性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慢慢地,他被她吸引,再也无法自拔。
如今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只觉得以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都白过了,这也让他更加珍惜现在的日子。
可他也不清楚,现在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
但他知道,他一定会让这种日子持续下去,他一定不会放手的。
采薇迷迷糊糊了一阵,才慢悠悠醒转。
见自己身子纹丝不动,不由纳闷,“到家了吗?车停了啊。”
她自言自语着,想翻身坐起来,“哎,这马车坐得久了也是腰酸背疼的。”
陆瑛无声地笑,“是。”双手却并没有松开采薇。
采薇盯着屋顶的藻井看了半日,眼珠慢慢转动了下,才终于意识到什么,旋即就见她睁大眼睛往上看。
一张俊丽无双的脸正笼罩在她脸的上方,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含笑看着她,让她几乎不曾溺毙其中。
她“啊”地大叫一声,跟见鬼一样。
原来,她不是坐在马车里,而是正被陆瑛给抱在怀里。
怪不得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头顶的藻井,弄了半天,她正窝在人家怀里啊。
耳根子滚烫滚烫的,采薇受不了地就要往下挣。
可是陆瑛的两条胳膊跟铁箍一样,把她锁得紧紧的。
采薇急了,只好去推他,“喂,到家了,你快放我下来啊?”
陆瑛不舍怀内的柔软,声音里含了一丝沙哑,“急什么?某人刚才还不想下来,硬赖在我怀里呢。”
“胡说。”他话音刚落,采薇就急急地打断,“谁赖在你怀里了?”
只是这话她说得没什么底气,方才的事情,她一点儿都没印象。
没想到她喝了酒之后竟是这样的德性。
人云“酒后乱性”,她算是体会到了。
陆瑛看着她一副心虚还不肯承认的小模样,只觉得心底软地能滴出水来。
“是吗?刚才你可是揪着我的领口不松,还摸我来着。”
他打趣着怀里的小丫头,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天,她还摸他?
不过是喝了几杯薄酒,她能干出这事儿来?
她的酒品也太差了吧?
不过这也是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他瞎编的?
想到这儿,她壮了壮胆子,“切”了一声,·“本姑娘怎么稀罕摸你,你以为你是潘安转世宋玉下凡啊?”
只是她到底不敢和陆瑛对视,脸颊已经酡红一片,三月桃花一般迷人。
陆瑛不由得看痴了,喃喃低语,“你真好看!”
采薇又羞又囧,忙拿手推他,“你快放我下来。”
陆瑛慢慢低下头去,男子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止不住战栗起来。
“陆瑛,你这屋里的马桶怎么用?”
两人正僵持着,就听外头李汝舟大声喊着。
陆瑛一怔,采薇则趁机跳下他的怀抱,三两步就爬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陆瑛悻悻地看着,怀中一空,心中的失落大盛。
可李汝舟跟个催命鬼似的偏不消停,一边喊着一边脚步橐橐地朝这边走来。
陆瑛只得上前嘱咐了采薇一句“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过会儿你去泡个澡去去寒。”
采薇羞得隔着被子低弱蚊蚋般“嗯”了一声,陆瑛赶紧转身出去。
李汝舟正站在门口,一见他出来皱着眉头,“你待在薇薇的闺房里这么久做什么?”
“要你管。”陆瑛心情不大好,冷着脸撂下这么句话。
“嗨,你小子,怎么跟我说话的?”李汝舟不服,他可是掌柜的,哪见过伙计在掌柜的面前这么牛的?
陆瑛不想跟他掐架,免得采薇被吵得难以安生,忙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要用马桶吗?”
“是啊,你们这院里也没有茅厕,还得在屋里方便,真是麻烦。”李汝舟抱怨着,加快了脚步。
采薇躲在被子里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一乐:说真的,她这一套卫浴设备,一般人还真不会用,就连陆瑛,也是她教会的。
陆瑛带着李汝舟进了他房间,告诉一遍李汝舟,在李汝舟啧啧惊羡声中,又来到采薇隔壁的盥洗室,生了炉子,添上水,打算为采薇烧洗澡水。
李汝舟方便完之后,就走出陆瑛的屋子,见他又不见了,不由着急起来。这家伙不会又钻到采薇屋子里去了吧?
不行,穆寡妇不让他进采薇的闺房,他也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毕竟两个人还没定下来,凭什么他就能随意出入采薇的屋子?
李汝舟又扯开嗓子鬼喊狂叫起来,“陆瑛……”
陆瑛正忙活着添炭放水,听见他的声音,气得眉头皱了皱,忍不住粗声粗气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李汝舟循声进来,一推门就被眼前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只见当中砌着一个大灶,里头燃着煤炭,上面一根粗粗的铁皮管子穿过墙孔通到外头,想来是排烟用的。
灶上方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皮罐子,里头吱吱响着,原来是盛水的。
铁皮罐子一侧有一根细管,手腕粗细,连通到隔壁一间小小屋子。
李汝舟特意挑了帘子进去看了眼,那管子下方安置着一个木桶,是洗浴用的,管子头上还插着一个木头塞子。
在墙角上,挖了几个壁龛,里头放着一些瓶瓶罐罐。靠墙还挂了一排细巧的铁挂钩,上面搭着几条雪白的布巾。
旁边,还有挂衣服的架子。
李汝舟只觉自己看得眼花缭乱,这些东西他见所未见,怎么采薇家里就有?
看这盥洗室,热汽腾腾的,不仅能泡澡还能站着冲洗,热水还能源源不断,果真是个极妙的所在。
他们家,也算是桃山集的大户了,就连县城里,也是常去的。家里还养着几条船,和西洋人也做过生意,可也没见过这样的洗浴用具。
这到底打哪儿学来的,还是谁想出来的?
就连方才在陆瑛屋里如厕,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一个木头马桶,方便完了,得拎出来倒掉洗涮一番的。
谁知进了屋才知道,那马桶不是木头而是石头雕的,上面连通水管活塞,用完之后,拔了塞子一冲,干干净净,一点儿异味没有。
他还以为自己开了眼,憋着一肚子的话想找陆瑛问个明白,谁知见了这盥洗室,才觉得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看不到。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日,终是逮着陆瑛要往外走的机会,拉着他的胳膊指着那套沐浴设备问,“这是你想出来的?”
潜意识里,他觉得陆瑛定是去过大地方,说不定从京中来的也未可知。
而且,这家里只有陆瑛一个男人,不是他弄出来的,谁还会弄?
他眼巴巴地瞪着陆瑛,心里盘算着回家也照这样打造一套出来,洗漱沐浴都方便得要命。
谁料陆瑛却把他的手拂开,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有些细微褶皱的衣袖,道,“这都是薇薇想出来的。”
语气里,是少有的与有荣焉。
这世上,他所碰见的女子听过的女子,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采薇的。
她不仅医术高明,还总能想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当真让他深深地为她着迷。
李汝舟瞪大眼,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是采薇想出来的?”
陆瑛没有回答他,而是来到院子里,开始压水。
铁皮罐子里的水不多,他要添点儿。
李汝舟愣了一阵,又追出来,看着他一下一下地压水,差点儿又把下巴颏子给惊掉。
那玩意儿,不过是一根铁棍,上面连着几块铁片子,竟能压出水来?
他哪里知道这是运用了杠杆原理的?
陆瑛每压一下,那水就哗哗地流向屋内的铁皮罐子,不多时,铁皮罐子就半满了。
李汝舟看了半日,忽然一拍大腿,叹息一声,“我也要弄一套。”
有这样的好东西,就算住在山村,也跟神仙过的日子一样,怪不得采薇不想搬到镇上住着呢。
等水烧得差不多了,陆瑛要去叫采薇,李汝舟看着那灶底快要燃尽的炭火,问,“怎么不再添些炭?”
陆瑛头也没回,只道,“今年炭格外贵些,统共买了两小篓,薇薇说了要省着点儿用。”
这一点,李汝舟也深有同感,“不错,今年炭的确很贵,往年不过两吊钱一篓,今年竟要二两银子,也不知怎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瑛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跳了出来。
都是一样开采,为何往年便宜今年贵?
寻常百姓家也不是家家能烧得起炭的,难道有人大量买了去不成?
只是谁会大手笔买这么多?
他眸光闪了闪,忽然站住脚问李汝舟,“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煤矿吗?”
“做什么?”李汝舟不管什么都要扛他一下,自不会顺顺当当地回答。
“我想着到矿山上采点儿,还能省不少银两。”陆瑛淡淡答道。
“拉倒吧你。”李汝舟跟看鬼一样看着陆瑛,“就你这小白脸也能下井采煤?省省吧。若真没银子买,大不了我包你一冬的炭就是了。”
在他眼里,陆瑛长得这么好看,比个女人的肌肤都要白腻,怎么能下矿?
别死在里头!
陆瑛只是笑笑,并没有感谢他的豪爽仗义。
李汝舟彻底被他给激怒了,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揍一顿这不知好歹的家伙。
但此时采薇却在隔壁喊了声,“陆瑛,洗澡水好了吗?”
“好了。”陆瑛忙答应着。
李汝舟攥了攥拳头,死死忍着。
隔壁房间响起吱呀一声,李汝舟忙伸长脖子看着采薇那边的房门。
可是门也没打开,并没见有人出来。
他正纳闷着,忽见采薇已经进了盥洗室。
他惊得张圆了嘴巴,弄了半天,采薇的闺房正连着这间盥洗室。
这设计,简直绝了。
这样洗澡,就算是大冬日,也不带着凉的。
洗完澡就能钻进被窝,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儿?
他也要把自己家里改造一番,也要这么设计。
采薇进得屋里,见了陆瑛,脸上还火辣辣的。想起自己喝多了窝在人家怀里赖着不下来,她就觉得没脸再见他。
她低着头,始终没敢看超过她脚尖的地方。
“你还不出去?”陆瑛见李汝舟还杵在这里,不由冷声喝道。
采薇没想到李汝舟也在这里,吃惊地抬头,正对上李汝舟一双也很吃惊的眸子。
采薇吃惊地是有别的男人在她的盥洗室,而李汝舟吃惊的则是陆瑛一个伙计竟敢跟他这个掌柜的这么说话。
“你,哦不,掌柜的。”采薇含笑道,“我要洗澡了。”
一句话,让李汝舟心里跟滴了血一样疼。
掌柜的?
她又叫自己掌柜的了?
以后都不会叫他李汝舟了吧?
他酸涩难忍地点点头,和陆瑛一同出了盥洗室。
陆瑛还心细地从外头拉上门,嘱咐采薇,“薇薇,你先闩了门再洗。”
李汝舟气得青筋直冒,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会偷偷进去看采薇洗澡吗?
狠狠地瞪了陆瑛一眼,他气哼哼地进了灶房。
给穆寡妇帮忙做饭也不想看这死小白脸。
采薇在里头答应一声,闩上门,这才脱了衣裳,挂起来。
身上这两件衣裳还是陆瑛和李汝舟的,只是陆瑛的她穿在里头。
此时看着这两件衣裳,她不由有些浮想联翩。
她当时为何先把陆瑛的衣裳穿里头?难道是李汝舟晚递过来一会子?
其实那时候她心里还不想接他的衣裳来着,后来怕他面子上过不去,才接进来的。
但陆瑛脱下来的衣裳,她倒是穿得理所当然。
这是为什么?
她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就迈入浴桶,把身子都埋进热乎乎的温水里。
看着水中白皙修长的躯体,她脸颊又是一热。
也不知道自己重不重,好像陆瑛抱着还挺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