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云乘着夜色,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刮进南苑弄堂。
到了南巷温的大门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门头上落着的锁头,知道老家伙不在家里。
韶云放下了紧绷的神经,他到南巷弄堂是来找金琳的,并不想惊动南巷温。
如今的韶云,有了夜长风的长风扶柳叶的身法,即使对上南巷温,他也有把握逃出去。
远处有嘈杂的人声,隔着围墙,韶云知道那是二中的后操场。
他仔细地看了看南巷的房子,顺着墙看去,模糊的小门就靠近大门的左侧。
韶云猜测,金琳有可能就住在那里,上次匆忙逃走时,见金琳好像在那个小门的边上出现过。
韶云像狸猫一样,滑到小门前,侧耳细听屋内的动静。
吱呀,一声。
拉开的门,差点把韶云带进去。
“是你?”灯光不亮,金琳还是嗅出了熟悉的味道。
“想好了,来接我私奔?”金琳的心在跳,她想歪了。
“想啥呢?先进屋再说。”韶云一个侧身,没有金琳的同意,依然挤进了小小的房屋。
一张简易的板床,上面是薄薄的被子。屋里除了一个凳子,一个小木箱放在床头,简陋的就像个破庙。
“你就住这?”韶云想象的闺房,原来不是这样的。
“这能挡雨,有时候还回不了屋呢,怎么,心疼了?”金琳闪着贼亮的眼睛对韶云说。
“和我想的不一样。对了,你的脚伤好些没有?你师傅不在?”韶云转身看着金琳,一跳一跳地回到床上,忍不住关心道。
“哪有那么快,老家伙出门了,不然我也不能消停,你来更危险。”金琳把自己的腿搬到木板床上,两只手抱着腿,看着韶云说道。
有些冰冷的小屋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韶云扫视着简陋的房间,看着卷曲在板床上的金琳,不由得鼻子发酸。
浑浊的、十五瓦的小灯泡,发出的红光,还照不亮屋子的拐角。
“问你个事情,城北有没有你的同行?”韶云收起怜悯的心,望着金琳问道。
“怎么啦?干嘛问这?”金琳抬起头,迷幻的眼眸在韶云脸上来回的看。
“我要寻一个偷车的家伙,给点信息。”韶云见金琳的眼神古怪,又不知道她要整哪样,急忙抛出核心的话题。
“肥宝,大师兄,一直在城北。具体住哪我不清楚,但在地下歌舞厅,准能寻见身影。”金琳很坦承地就告诉了韶云。
“啥特征,我必须求证一件事,你能帮到我。”韶云认真地对金琳说道。
“干嘛要帮你,你回心转意了?私奔,带着我,我能找着他。”金琳看韶云有点着急,狡黠地说道。
“又来了,说正事。”韶云故意板着面孔。
“肥宝,听其名,知其形,肥胖,而幼稚。个头中等,一年前留长头发,一副酸不拉唧的样子,邋遢中又像个富家公子。其实是个酒囊饭袋,他是大师兄,胆子大,擅长表演,手艺和身子不匹配。”金琳像连珠炮一样说着,好像很看不上那个大师兄。
“谢了。”韶云简单地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别介,还没说完呢,要不就在姐这呆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找。”金琳说话的时候,韶云一脚已经出了门。
“找他的时候当心,他心狠着呢。”看韶云不回自己,金琳还是大着嗓子喊道。
一阵风,韶云出了南苑弄堂,身后是那个哀怨的金琳,和她哼起的民歌小调。
城北艺林歌舞厅门前,肥宝,站在风中,来回扫视着想要进入歌舞厅的人。
肥宝,二十六岁,待业青年,人如其名,肥胖圆润。
城南弄堂,南巷温的大徒弟,技能肥手摘桃,在三只手行业,戏称肥宝宝。
两年前离开南巷温,生活在城北坝口,烟草专卖局的院子里。父母离异后,随着父亲生活。
独子,但不尊贵,总被父亲像皮球一样踢着,淘气,没少挨骂。
缺失母爱的肥宝,瞒着父亲,和烟草专卖局的一帮不良青年混在一处。初中毕业就再不愿意上学,偷烟草专卖局的烟丝,卷私烟弄钱。
好的学不会,坑蒙拐骗到很上手,很早就学会抽烟,熏酒,打群架,调戏女孩。
靠着一身,喝水都长膘的身材,又有一副看着和善的弥陀佛的宝宝脸,表演的天赋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犯错都会被忽略,几个混在一处的青年,出了烟草专卖局,人人讨厌。
肥宝有一次在城南市场,无意中被南巷温看中,几招绝活把肥宝慑服,收在门下。随着南巷温老头学会了更加高超的扒技。
肥宝的外在形象很具有迷惑性,瞅准目标,下手快,成功后容易逃脱,即使站在你面前,也不会怀疑到他。
随着南巷温混了几年,觉得能单干了。由于不满师傅的苛刻,在一次矛盾加剧后,就脱离了南巷温,再没有到过城南祸害人。
但回归城北的肥宝,一下子就在地下江湖中火了起来。
以前的小弟蜂拥而至,跟在肥宝的手下,打秋千,望风,传手溜车卡包,无所不能。城北的几大市场,车站,商铺,和地下不夜城都有他们的身影。
小打小闹,逐渐成了气候,肥宝宝的手比较大方,不像南巷温师傅抠门。
得了好处,就会带着几个人疯狂地消费,钱是左手进右手出。
不义之财如流水,花的不心疼,肥宝宝的外号由此传开了。
肥宝出师后,顺风顺水,领着几个混混手下,吃香的喝辣的。以卖卷烟为幌子,出入不同的场所,行偷窃之事。
肥宝这一天来到艺林歌舞厅,和几个手下使个眼色后,就混了进去,没几分钟他就盯上了一个坐在吧台边喝酒的男士。
“大哥,来一包卷烟呗,正宗的上海大前门,便宜,四毛二一包。”肥宝想对目标下手,总要找个由头。
“来一包。”中年人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捡一包烟拿在手上闻了闻。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付款,肥宝紧盯着男士的钱包,在付完款后,他假装离开。
转身时装烟的小卖板,刚好刮到了中年男士的胳膊,烟洒落一地。中年男士很不好意思,慌忙离开吧台帮着捡地上的烟。
在他低头弯腰的时候,肥宝恰恰和他碰在一起。
“哎呦,不好意思撞头了吧。”肥宝憨厚地对中年男士笑着,面若春风。
一刮一碰,在不经意间,男士的钱包已经到了肥宝的手里,他巧妙地把手中的烟板转动着,挨到跟过来的同伙马仔,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钱包转走了。
肥宝很随和地笑着继续在场上转悠,卖烟,见同伙出了大门,他也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时,一个漂亮的女人喊住他:“肥宝宝,霸哥有请。”语气和缓,但不容拒绝。
肥宝见漂亮女人眉眼如丝,本就好色的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
“那个霸哥,要是你请我,倒是可以走一趟。”肥宝带着戏弄的语气说道。
“去了就晓得了,也可以是我请你,来吧!”漂亮女人语气中的温度,让肥宝感触到冷。
他刚想逃出大门,但那只柔弱的手搭在他肥肥的脖子上,有一种刀锋的味道。
乖乖地跟着女人走进后庭,刀疤脸霸哥,艺林歌舞厅的老板,直视着他,边上他的两个小弟正跪在地上。
“肥宝宝,有点意思,金凤放开他。”霸哥的刀疤脸上,狰狞的疤看着恐怖。
从来不知道啥叫害怕的肥宝,在见到刀疤脸霸哥的那一刹那间,内心发怵,浑身的肥肉忍不住抖动着。
“大哥,这是啥意思?”肥宝故作无辜状,语气柔弱地问道。
“留下一只手!”霸哥一句话,把肥宝差点吓趴下。
“大哥,大哥,有话好商量,这要弄那样?”肥宝手里的烟箱脱落在地,直接对着霸哥作揖道。
“哦,商量!肥宝宝,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霸哥似乎只是吓唬一下肥宝,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兄弟招子不敞亮,猪油蒙了心窍,该给大哥孝敬点,踩错了盘子。这样大哥,以后兄弟有烟先孝敬大哥。放过我们兄弟如何?”肥宝宝从师傅那里学到了不少江湖规矩,这会儿刚好用上。
“哈哈,肥宝宝,真有点意思,你们也起来吧。”霸哥对跪在地上的肥宝手下摆摆手。
“谢谢大哥,以后城北的地界上,肥宝手里的活有大哥的份,艺林歌舞厅,肥宝不踏场。”肥宝一声冷汗,看着两个小弟起来后,对霸哥再次表忠心。
“金凤,送客!”霸哥对漂亮女人挥挥手,独自坐回椅子里,不再看肥宝宝殷勤献媚的肥脸。
肥宝带着两个小弟出了歌舞厅,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小黑,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见你出水了吗?”
“大哥,别提了,我刚刚出门,才将手里的货交给阿八,头就挨了一下,等醒来的时候,和阿八一起就在那里了,腿弯都被踢肿了。”叫小黑的手下对肥宝诉苦水。
“妈滴,这艺林的水很深,兄弟们躲着点。”肥宝再次回头打量着灯光闪烁的歌舞厅,警告着俩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