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云下楼的时候,在宿舍的拐角处,季小青正站在树下看着上边的树叶。那专注的神情和姿势,仿佛树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一样。她那好看的背影和树干重叠在一起,仿佛树中的精灵。
韶云走过去,循着她看的方向望去,除了几片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摇动,啥也没有。
“看啥呢?”韶云从后边出声。
“下来了。”闻声,没有转头,季小青听声音就知道是韶云,低头回应着韶云的问话,也许她就是在这里专门等着韶云的。
“你看到了啥?那么专注。”韶云没有发现树上的不同,忍不住问着。
“没有看什么,就是在观察那几片叶子,他们生长在一个枝干上,却有着不同的机遇,靠外边的叶子阳光充足,叶子更绿一些,靠里边的,就黯淡一些,这和人的机遇一样。”
“嗯,叶子的层次不一样,感触到的光泽和雨露就不同,大千世界没有均沾的雨露,其实季节都是大自然的造化,你的思维真是独特。”韶云听着季小青的话儿由衷地感慨着说道。
回过头来,季小青仰头看着韶云,稍微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可爱的荷包,一头系着红色的头绳,可以拉紧封口,挽着好看的蝴蝶结,两只手摆弄了一下,然后伸出手递给韶云道:“这是我在南京旅游时,淘的一块小石头,送你。”
韶云接过荷包,没有打开,而是在手里感触着,触感细腻柔和的荷包,透着优雅和秀气。里边的小石子不大,但感觉上是沉甸甸的厚重。
“谢谢你!我旅游时没有买啥,只顾着看风景了,没有啥送你的。”韶云看着手里边的荷包对季小青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同时自己也没有啥可以拿出手的,心存歉意地对季小青说道。
季小青不出声了,良久出神地想着什么心事,无声地动着好看的嘴唇。看着似乎把边上韶云的存在给忘了似的。她的嘴角微微垂了下来,像月牙儿一样弯着,嘴唇在抖动着。
那抖动的颤纹在无声无息地诉说着心情,她额头的一缕头发垂到面颊上,她抬起手轻轻地把它弯到小耳朵后边。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伤感的事情了。
韶云察觉到了:”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季小青没有回答,轻轻地摇了摇头:“再见!”转身离开。
韶云愣住了,看着季小青的背影,紧走几步追上她,张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儿,停在身后,看着远去的背影,发愣。
旅游回来的那个晚上,季小青处于失眠的状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随手把玩着雨花石,突然就想用彩笔在上边画出心的轮廓。
鼓捣了一阵子,用彩笔画着心形的模样,看着手里的石头,竟然觉着它是最快乐的,有人为它憔悴为它失眠,而它亦是自然得不知不觉。
迷迷糊糊地季小青眯着眼睛似乎做了一个梦,她的笔下出现了一棵树,一树的红果子,七只白鸟绕树飞翔,两个裸体的人坐在树枝浓荫深处,是夜晚的景色,树上弯弯的悬了一道新月,月光很淡,雨点似的洒在树梢……而红果子突然就脱落在地上,变成了一颗颗心一样红红的,鲜亮的石子。
回到宿舍,韶云爬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把荷包的蝴蝶结解开,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片和着一块鲜红色的雨花石,静静地呆在荷包里。心形的雨花石环绕着流彩一样的色泽光亮,中间被彩笔特意勾勒出心的轮廓,是那么的逼真,似乎有跳动的感觉。
轻轻地沿着折线,打开纸片,上面清秀的小楷写着一首诗歌:
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高高地飘游在山谷之上,
突然我看到一大片鲜花。
是金色的水仙花儿遍地开放。
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开在山野。
它们随风嬉舞,随风飘荡。
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
像群星在闪烁一片晶莹;
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
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
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
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
粼粼湖波也在近旁欢跳。
却不如这水仙舞得轻俏;
我是一块鲜红的雨花石。
我有一颗炽热的心。
我的心流淌着七色的光华。
那是跳动的青春和火热的情怀。
看着手中的卡片,读着季小青的诗词,韶云的心被带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中。这个小小的卡片,秀美的文字再也形容不出,那极致的神秘的美,受了很大的感动,韶云用手反复地摩擦着雨花石,体会着那中间流出来的情谊。看着雨花石和心形图案,他能想象的到季小青画的时候那颗滚烫的心。
韶云认真地珍藏起卡片和雨花石,躺在床上思考着旅游的心得,有了大纲以后,奋笔疾书写了一篇旅游日记,除了感触着秀丽的风景,宏伟的建筑,领略着大自然的奇妙,对大自然的美,有了更贴切实际的感观外,同学们旅游中的互动,彼此的情谊也是韶云眷恋的。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韶云不得不关上窗边的窗户,外面的灯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雨折叠出的光线,影影绰绰的闪着光亮。
韶云新写了一首诗,又弄了两个短篇日记,下铺的郝翎兴趣来了,想看韶云的旅游日记,好给自己的文章找点光炫的素材。文章到了郝翎的手中看完后,又传到了刘允中和梁有才的手上,几个人传来传去。都说韶云的文章写得好,在一班文章好的同学和考试成绩优秀的同学中,同样受欢迎。
因为分数高的同学,文章未必脍炙人口,而分数低的同学却未必不能写出锦绣篇章来。这是个并联现象,文章写的好也能给你带来声誉,它体现了同学们精神上的不同需要。如果成绩好文章也好特别是诗词诗歌,自然会赢得更多崇拜。
班上除了韶云,刘允中和董洋洋就是这样的男生。刘允中,人本来就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态度温和,举止磊落,成绩优秀,文章也是一流。董洋洋虽然是靠体能加分进来的学生,整体成绩不出彩,但在写文章和文采方面和他的豁达一样,大气辉煌,也是非常的优秀。韶云感到愉快,自己凭借诗文,正和这几个出类拔萃的男生在同学当中平分秋色。
旅游心得大家各凭感触,文章也各显千秋,歌咏比赛的诗稿时候先是改了好几次,最后才投了一篇自己感觉满意的。
几个去旅游的男生都不爱买那些小玩意,觉着是女生的小家子玩的,许多精致的旅游饰品都被忽略了,而女生更喜欢细巧的小物件,也会在文章中体现出来,那种美的记录和细腻。
得了季小青的雨花石,韶云的情感和笔触也变得细腻起来,盯着看,就有一种灵感在思维中回旋,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产物。
再看季小青的诗词,那种女孩子倾述的情愫跃然纸上,像小桥流水一样孜孜的汇集在不息的小溪中,浸润着心扉和心灵。这是许多男生无法表达出来的情思。
雨天总能给人带来暇思,也能带给人烦恼,本来没打算回宿舍的钱虹虹,冒着雨回了宿舍,浑身因为没有雨伞几乎被雨湿透了。她回到宿舍后神情异常沉郁和不快;像是经过了一次痛苦的折磨似的,那漠然的脸上同样,雕刻着洞悉世间一切苦难的镇静,或者说那镇定的脸上流露出经历一切痛苦后的落寞。
季小青望着她那极其反常的表情,递过一条干毛巾,帮着她把湿头发搽拭干净,但接触钱虹虹的时候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堵住了她的心胸,她情不自禁地被她的情绪感染着。
季小青问钱虹虹有没有啥事情,钱虹虹却一改以前的习惯关闭了心门。
尽管如此,这个以聪慧、睿智自许,平时才华出众、自视甚高的姑娘,今天迥异于常态的表现,却无法掩盖她内心的痛苦和不安。
季小青感受到她的苦痛如同身受,看着她娇小的身体,看着她想要不动声色吞噬着自己的不安,却又没精打采的无奈的脸,暗暗为她叹气:“她内心的不快明显地不同于我的内心的不安,但和我一样都淤积到了自己心灵,难以承载的程度吗?
上帝啊,这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呢?我们鲜为人知,却又深为人知。鲜为人知的是我们感知这个多苦多难的世界时,那种非常复杂却又明了不过的感情;深为人知的是我们追求时近似于疯狂的执着。能够理解却不愿理解,是不是怕增添自己的麻烦?想说而不能说,是不是怕戴上不淑女的绰号?痛苦,尘世的和思维中的不安,我们只能往自己心里咽!天啊,世界是不是不存在极限?”
季小青默默地看着钱虹虹换完衣服,一声不吭地拿着湿衣服,打着雨伞去接水洗衣服。她也跟着出去,方便给钱虹虹打伞,与君同类故投缘,来日兴丰香满。她们洗完衣服,雨还在夜幕中下着,雨丝夹着亮光完全笼罩着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