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凌俐点头,却觉得她刚才空洞无神的视线,突然间有了内容,一下子深幽起来起来,还带着摄人的光彩。
而她的声音更加尖利起来:“凌伶!凌伶是你什么人?”
她突然间提起了姐姐的名字,让凌俐心里一惊。
再一看女人一下子苍白下来的脸色,和渐渐狰狞的表情,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女人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手里将名片揉成了一团:“凌伶,你为什么老是阴魂不散!”
凌俐努力保持着镇静,回答道:“我是凌俐,不是凌伶。凌伶是我姐姐。”
“你姐姐?”女人偏着头看她,眼里有几分疑惑,“”
“我不信!你骗我!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们都是害人精!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这毫无逻辑的一通话后,女人突然间抓起了桌面的茶壶,向凌俐扔过去。
她忽然发难,距离又靠得太近,凌俐虽然躲过茶壶没有被砸到,却被一壶几乎是满的茶水泼了一头一脸。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扑了上来。
仓惶之间凌俐只好闪开,女人扑了个空,却又抓住沙发一侧小茶几上的书,朝她扔了过来。
这次准头很差,凌俐也没被砸到。可那女人似乎砸人上了瘾,手边有什么就抓起来,抓到什么扔什么,最后竟然连用来摆茶水的小边几,竟然也被她一把抓起来扔向凌俐。
凌俐顶着一头湿发,眼镜也掉了,只能看到面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无法反击只好狼狈地躲闪。
仓惶之间,凌俐还有空苦笑。
她自嘲着自己的眼光一而再再而三出问题,连前台小成也比她靠谱多了。早在这女人坐在会客室一副岁月静好的时候,小成就告诉过凌俐这人精神状况有异常,可凌俐不信邪还古来逞英雄,结果被当头浇了一壶茶水不说,现在还被当成地鼠一样被人砸来砸去。
而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到了前台的小成。
她几步就奔了过来,看到一片狼藉的会客室,又看到头发上挂着茶渣子的凌伶,几乎惊呼出声:“天啦!怎么了?”
“帮我!”眼看有人来了,凌俐忙求助,可小成似乎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却无从下手。
而那疯女人似乎不知疲倦,不断地找着能扔过来的东西。
据说,人一旦发起疯来,因为肾上腺素的刺激,力气通常比平时大好几倍,看她刚才随手就能扔过来一个边几就知道了。
眼看着她身边已经空了,再没有什么可扔的东西,凌俐终于松了口气,在她前方几米的地方站定,抚了抚心口,开口说:“薛女士,你冷静冷静,我们……”
她还没说完,随着小成的一声惊呼,那女人又扑了上来。
凌俐仓促之间躲开,眼神虽然不太好,却也看到了她手上挥舞着的一把短短的带着冷光的刀。
“小成躲开!她有刀!”凌俐只来得及示警,便被女人挥舞着刀追得满地乱跑。
不过,好在这女人只一门心思追赶凌俐,对一旁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小成不理不睬。
可她力大无比这时候手上又有裁纸刀,小成也就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时候被吓得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凌俐脱困。
情急之下,她转身奔向前台。所里的人已经不多,剩下两三个也在另外的办公室,这时候只好想保安或者警察求助了。
刚靠近前台,忽然眼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祝主任!”小成看到他,马上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刚开完庭归来,祝锦川有些疲倦,见小成满脸的惊惧,不由得打起精神:“怎么了?”
“有个疯女人拿着刀追凌律师,就在里面……”
她还没说完,祝锦川已然只剩了背影。
而紧接着的几十秒钟,她看到祝锦川飞奔进会客室,只一下就箍住了那女人拿着刀的手,捏着她的腕子夺下了刀。
狼狈不堪的凌俐听到身后不一样的响动,慌乱之中回头,看到薛寅已经被制服。
而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刚才还力大无比的疯女人,这时候却安静下来,眼睛怔怔盯着祝锦川,表情是不可置信,以及惊喜。
“锦川?”她眼睛里是细碎而惊喜的光芒,声音怯怯的无比柔弱,“真的是你?”
“打120。”祝锦川并没有回答她,紧接着又转头看向小成:“去查余文忠的电话,通知他来领薛寅。”
小成得了吩咐忙跑出去,岂料,刚才刚刚安静下来的薛寅,在听到余文忠三个字以后,再次癫狂起来。
她手里虽然没了刀,可挣扎起来力气大得不得了。猝不及防的,祝锦川竟然被她推倒在地,头撞在了沙发的转角,似乎撞得有些重,半天没爬起来。
“害人精,都是你,害人精!”薛寅指着凌俐又哭又喊,脸上的表情很瘆人。
凌俐打了个寒颤,愣在原地都忘记逃跑,一下子被薛寅掐住了脖子,被按倒在了地上。
而这疯女人力气之大,她竟然都掰不开掐着她脖子的手。
随着喉间越收越紧的力度,凌俐脸涨得通红,生存的欲望一下子激发出肾上腺素,她用尽所有力气挣扎起身,一点点掰开薛寅快要合拢的手指。
有了呼吸的空间,凌俐再顾不了那么多,向前用力一推,将薛寅推向了墙边书柜的位置。
“小心!”随着一声惊呼,凌俐脱力倒向了沙发,只觉得天旋地转,之后喉间一阵火辣辣的疼,捂着心口大咳起来。而仓惶之间,似乎听到玻璃碎裂掉落满地的声音。
等她缓过一口气,循声望过去,却看到薛寅立在书柜前,满脸的懵懂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身后,是祝锦川。他紧紧扣住她的肩部,身体将书柜和薛寅隔开。他用自己当垫子,避免了薛寅撞向书柜的那扇玻璃。
而他的右手手肘已然撞上了书柜的玻璃门。玻璃碎裂一地,他的手臂上,肉眼可见有迅速泛开的血迹,将他的白衬衫染上了鲜红的印记。
“师父!”凌俐惊呼。
薛寅慢慢回过头,视线放在那一团血迹上,尖利的一声叫之后,两眼一翻,头颈软软垂下,再没了声息。
凌俐已经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然事件惊得找不着北了,这时候张大嘴巴:“她怎么了?死了?”
祝锦川满头是汗,似乎忍痛忍得辛苦,可还不忘一个安慰的眼神看向凌俐:“别怕,她是晕血了。一时半会也不会醒。”
接着将薛寅轻轻放回沙发上,说:“行了,没事了,赶快叫120。”
十几分钟后,120来了,110也来了。只不过,警察来来就走,救护车却一车载走了三个。
薛寅晕血昏迷,或者是因为癔症发作后脱力昏迷,祝锦川为了保护薛寅,胳膊被刺进玻璃还流了不少血,都是需要治疗的对象。
作为惹祸精的凌俐自然也跟着。
止血、清理皮肤里的玻璃碎片、缝针,前后折腾了三个小时,祝锦川才走出治疗室。
而薛寅,似乎用了什么镇定的药物,目前还在沉睡。
她被包裹在一团冷冷的白色当中,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安安静静躺着,睫毛随着呼吸扇动,怎么看,都是一个柔弱美人。
可谁能想到她发作起来那样骇人?
而更让凌俐惊讶的是薛寅床边守着的那个人。
戚婉咬着唇,眼里含着恨意,直直地盯着祝锦川:“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祝律师你是不是满意了?”
祝锦川沉默不语,而凌俐也迅速在脑袋里整理着今天这一番意外遭遇得来的海量信息。
床上躺着的是薛寅,薛寅身边是戚婉。戚婉说过她之前找凌俐麻烦是什么来讨债,而看起来她很关心的薛寅,又是祝锦川的前妻……
这些事似乎和她凌俐都没什么联系,不过,薛寅从接近正常人的状态到陷入疯狂,这一切的*,似乎也是从印着她名字的一张名片开始。
如果加上凌伶的话,眼前的这一摊子莫名其妙的事,似乎就和她有关了。
凌俐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明确地指向了某个方向,不由自主望向了祝锦川。
他似乎对她眼神有所感应,侧过脸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说:“你别问,有些事我下来再说。”
凌俐微微点头,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眼前剑拔弩张的戚婉身上。
她依旧一副浑身是刺的模样,继续质问着祝锦川:“你知道她去了呈达所,为什么不躲开她?你应该知道她见了你就会不正常的。”
凌俐有些心虚。薛寅哪里是见了祝锦川不正常,她刚看到祝锦川的时候可安静了,乖巧地像个洋娃娃,让薛寅有疯狂反应的是两个名字,一个是凌伶,一个是余文忠。
祝锦川倒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情绪:“照你这样说,那我连活着都是错?我就不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余文忠亲手导演的好戏,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余文忠到底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
“余老师至少还在为了寅姐的康复做努力,而你!”戚婉咬牙切齿,“你明知道她心里还想着你,这么些年却不闻不问,不管她病情是恶化还是好转,你都不来看一眼!”
“不闻不问?”祝锦川反倒是笑了:“余文忠是在尽他丈夫的义务,我呢?我该拿什么立场去闻、去问?是用前夫的身份上演一出不计前嫌,还是以妻子出轨失败者的身份甘当配角?哪一出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不如直说好了。”
戚婉显然也没想到他直接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咬得嘴唇泛白,却又无力反驳。
凌俐早知道他们的事必然不简单,可也没想到祝锦川就当着她的面直接说破。吕潇潇就曾经想要和她八卦余文忠和祝锦川之间狗血的纠葛,当时被凌俐拒绝,没想到自己竟然从当事人这里得到了第一手资料。
祝锦川垂下眸子,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薛寅,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转头向凌俐说:“走吧,我们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心病还得心药医。”
说完,带着凌俐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