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易怔了怔,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好容易才悟过来凌俐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有些无奈,不得不从驾驶室下来,绕过车头拉起凌俐的手,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了。你是知道的,今天情况太特殊,那样的情况下我不可能推开她。”
他说着,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好了,小粉妹,不要生气了。”
凌俐依旧不看他,只觉得心头一口闷气宣泄不出,但依旧乖顺地被他拉到怀里,依偎在他胸前。
然而,直到靠到这样近,她才闻到南之易身上,若有似无的一丝香水味。
她蹙着眉头,推开了他,说:“你身上有栀子花的味道,我讨厌这个气味。”
南之易一头雾水,抓着自己的衬衫闻了又闻,也没觉得异样。
凌俐垂下眼帘,眼睫微闪:“就是有,你自己闻不到的,那是桃杏身上的味道。我不想闻这个味道,我讨厌栀子花,闻了会头晕。”
南之易面色微沉:“凌俐,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她忽然间有些委屈起来:“我就是不喜欢栀子花味道,也算无理取闹吗?”
南之易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你不要老是揪着这些小细节不放好吗?你没看到我极力不让她知道是你不接电话,所以导致救治延误?我到底为了谁好,你看不出来吗?”
“就是我不让接的,又怎么样?你告诉她就好了啊,我不在乎她怎么看我的。”
被他吼了一句,凌俐脑袋发懵,一瞬间把心里的真实想法也吼了回去。
南之易愣了愣,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你们和平相处而已,我也不想你被别人背后说闲话而已。”
凌俐倔强地摇头:“我不在乎的,是我的错我自己承受,我不需要你抱着她来给我赎罪。她对你到底有什么想法,你难道不知道吗?受到袭击第一时间选择找你而不是打给110,还不够明显吗?”
说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怨气,点开自己手机里曾经保存着的桃杏那段录音,放给了南之易听。
不到一分钟的音频,听完后,他却沉默了好久。
凌俐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反应。
好一会儿,南之易长叹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好了,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个事了,桃杏这次遇到这个意外,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以前的对错就让它过去,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凌俐轻咬着唇:“能那么容易过去吗?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答应每天来看她?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南之易似乎有些讶异,之后垂下眸子,面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好一会儿他声音平静地说:“桃杏是我的学生,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没办法不管她。而且,她是在学校实验室里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保证她早日康复,继续学业。
不过,既然你说不让我来医院,我就不来,我会让其他学生代替我来,或者每次来医院都和你一起。但,挂电话这件事始终是我们亏欠桃杏的,我会尽力从其他方面弥补她,争取能让她顺利毕业,还有,等项目奖金下来,她也会是分到最多的那个。这样处理的话,你没意见吧?”
他公事公办异常冷静的处理方法,让凌俐很不舒服,心口像梗着一根鱼刺一般,隐隐作痛起来。
然而,她却也挑不出南之易的不对来,只好闷闷地回答:“没意见。”
看着凌俐表面上同意实则从头发到脚趾都是一副倔强的模样,南之易微微一声叹息,眼里有疲倦的神色,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场不算太愉快的谈话过后,两人之间别扭又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在回家的途中。
凌俐终究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在汽车经过市中心的时候坚持要下车,回律所处理一些公事。南之易拗不过她,终究还是让她下了车。
然而刚从车上下来,凌俐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心里一阵委屈。
她是吃醋、不甘又委屈,难道他看不出来吗?还是说,桃杏在他心里的分量,比她想象得重,而她似乎又再一次地高估了自己在南之易心里的地位。
凌俐摇了摇头,忙收敛起糟糕的心情,看了眼时间还早,干脆回去所上,做一些这几天被耽误下来的诉讼事务也好。
到了呈达所,不出所料,祝锦川又不在。
吕潇潇看到凌俐,几步赶上来,扶着已经六个月的肚子,问她:“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她说了一半停下,满脸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身为刑警头子的家属,对于阜南大学发生的恶性事件,还是和凌俐有关的,消息灵通的吕潇潇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打电话慰问过她。
凌俐和她简单地交换了眼神,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进了格子间,放好东西,发着呆。
吕潇潇跟着踱步过来,碰了碰她的肩膀:“我听说那学生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会还在自责把?”
凌俐微微摇头,呼出一口气,视线集中在桌面的电脑上,久久不能移开。
吕潇潇眼珠子一转,开始劝她:“又不是你要强奸她,要捅她那一刀,而且,正常人都是遇到危险找警察,她找老师干什么?凌晨两点,女学生的电话,谁都懂得避嫌的,她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说,她都是自己作的,不关你的事。”
凌俐垂着头,忍不住叹气:“要是都是你这样想就好了。”
看她神色郁郁,吕潇潇试探着问:“你们,不会为这事吵架了吧?”
“要是吵架倒好了,问题是吵不起来。”凌俐又叹了口气,“他觉得帮我瞒着是我挂了电话这件事是在帮我,是他大度,但是我不想他瞒着,我宁愿桃杏知道后和我大吵一架,也不想让他自以为是为了我好。”
说着说着,她忽然忍不住,抱住吕潇潇的腰,把脸贴在她肚皮上,说:“要是能变成个小婴儿多好啊?简简单单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像我现在,不服只能憋着。”
吕潇潇无奈,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手扣在她的头顶,轻声安慰:“老掉牙的话,相爱容易相处难,每对情侣都要过的这关,加油吧。另外,记住我一句话,固然不能为这事伤了两个人的感情,但更不能委屈自己当个受气包,懂了吗?”
吕潇潇的话并不能让凌俐释怀,好几天,她依旧沉溺在和南之易沟通失败、就桃杏的事不能达成一致的挫败里。
而南之易并没有食言——他没有再去过医院,只是每天支使诸如陆鹏的学生去看看情况。
他这些日子也很忙,项目结项,学生毕业,大型的研讨会,高端的论坛,连着一周都是十一点以后回家。
凌俐故意住回来了她曾经住过的客房,一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就会把门反锁上。
南之易每次来敲门,她都说睡了,并不想见他。
只是,厨房里每天都会给他留着宵夜,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喜欢的汤。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凌俐一开始恼怒他在桃杏事件上的处理方法,结果多了几天后,反而更加恼怒这个人每晚敲门都只敲一次的——也许再多坚持几次,她就开门了。
又过了几天,当查到他答应过她要去看的珙桐的花期已经过了,她的怒气和怨气,几乎到了最高值。
南之易却浑然不觉曾经的约定,当天仍然去了学校加班。
凌俐趴在床上,听着他离去时候关门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委屈到眼泪汪汪。
她发着狠要南之易好看,决定不再忍下去,从床上爬起来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留他一人自生自灭好了。
却不料,她这头刚刚把衣服全部翻出来,门口的呼叫器就响了。
凌俐拿起连接楼下开门的通讯器,几句话过后发现,却是陆瑾然再次上门来了。
她有些无措,很有些心虚陆瑾然会发现她和南之易正在冷战,更怕陆瑾然发现她想要离家出走的糗事,慌慌张张收拾了一下,陆瑾然已经上楼来了。
然而陆瑾然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凌俐的情绪以及一反常态乱糟糟的屋子上面,她喜滋滋地拉着凌俐,把老家那边金店反馈的金饰样式给凌俐看。
她兴冲冲说了好一阵,忽然发觉凌俐心不在焉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新嫁娘的喜气,于是有些奇怪。
“怎么了?”她问,“你很不喜欢金饰吗?但这是那边风俗,将就一下吧。”
凌俐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打着精神,注意力集中到陆瑾然手里金灿灿的小册子里,选了几款手镯和戒指的样式。
陆瑾然还是觉得奇怪——凌俐选的款式,基本都是她会第一个淘汰的,唯一一对款式不错的龙凤镯,却是工艺尤其复杂的。
她有点担忧:“这个龙凤镯不知道赶工来不来得及,老家那边说六月结婚最好,只剩三个月了,我问问金店再说。”
凌俐一怔:“六月结婚?怎么回事?”
“之君委托老家的先生帮着你们看日子了,说你们的八字,今年农历六月十八日结婚,错过这个日子,就要等明年了。”
听她说起婚期,凌俐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抱怨:“还结什么婚,我都一周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