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心理学研究表明:二十一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
从凌俐开始照顾米粒和古丽到今天,可不正好是这个数?
虽然南之易说过不用凌俐再操心狗,还有那连续投了两封恐吓信的若隐若现的影子,可凌俐看看还很亮堂的天,又想想一路上都是人,终于抗拒不住这些天来形成的生物钟,匆匆和舅舅打过招呼,出门遛狗。
害怕被1802那位偷腥的邻居捷足先登,也不想和他打照面,凌俐一路小跑匆匆忙忙,终于在六点前赶到。
1801里的汪星人听到她熟悉的脚步声,兴奋地大叫起来,凌俐一开门就看到两只扑上来的巨大毛球,唇角忍不住翘起,抱着它们好好亲热了一番。
写了张纸条贴在1802的门口,她便带着米粒和古丽出了门。
看看两只汪星人巨大的体型,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有这两个大家伙在,怕是恐吓她的人即使有心,也并不敢动手吧!
不过,小心起见,凌俐还是不敢往太黑的地方走。只是有两只狗壮胆,一路上又都是天天打着照面的狗友,三三两两一起,便也再不担心安全问题,渐渐胆子也大起来。
等她遛完狗送回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可她之前心里一丝的害怕也烟消云散。
心情安定下来,凌俐甚至想,做贼的毕竟心虚,只要自己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那人没有下手的机会,她的人身安全肯定没问题。
然而,都快要到家了,凌俐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一直响在她耳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混着衣物摩擦声。
不管她快还是慢,转过了几个弯,那声音始终如影随形。好几次她转过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夜色越来越浓,寒意越来越重,路上行人渐少,远处的绿化带里仿佛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暮霭,罩得路灯的影子也模糊起来。
似乎感受到有危险蛰伏在这一片安静中,凌俐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忙加快脚步,匆匆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眼看着还有一两百米就要到家,凌俐的心情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刚才一阵跑,她微微有些喘气,抬眼看到前方是一个拐角,拐角那头是一个营业到两三点、热闹非凡的茶馆,突然心生一计。
她先是放慢了脚步,故意慢吞吞转过转角,接着马上猫着腰躲到茶馆外的石头桌子后,蹲下身子掩住自己。
过了十几秒,一个瘦高的身影从转角处过来,没走几步便定在了原地,脑袋左右转着似在寻找什么。
夜色里看不真切,不过那身影倒是和她脑海里怀疑的那个人吻合起来。
仗着周围人多,凌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起身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臂往后一拖,嘴里恨恨说道:“终于抓到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和晶亮的眸子,很显然,并非是她怀疑的对象。
凌俐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松开手,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在帝都吗?”
南之易揉着膀子,龇牙咧嘴地说:“怪力女,你这玉手捏下来,怕是变形金刚也得粉碎性骨折。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样对我?”
凌俐一脸的错愕转化成了愤怒,松开的拳头再度握紧,狠狠砸向他的肩窝:“玩笑?还而已!你差点吓死人好吗?”
只砸了两拳,凌俐嫌弃地皱起眉。
南之易人太瘦,身上骨头硬梆梆的很是硌手,打他一阵反而自己拳头更疼,实在不划算。
凌俐一股子怨气直冲脑门,干脆撩起脚踢向他的小腿,一边踢一边抱怨:“好歹一个教授,不为国家和民族多作贡献,就知道装鬼吓人!你读的书都喂了狗吗?你对得起培养你多年的国家吗?”
南之易痛得直跳脚:“你发什么疯!我假装一下跟踪狂,让你体验体验被人监视的危险,谁知道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茶馆里下完棋正要回家的老大爷从他们面前飘过,乐呵呵虛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笑得一脸淡定:“小俐,你男朋友啊?”
凌俐一脚下去也出够了气,又被大爷一打岔,怒意渐渐平息。
大爷又是一笑:“你力气太大,打情骂俏也省着点劲。要是把小伙子踢成残废,你可得照顾他一辈子。”
这下把凌俐说得红了脸,讪讪地放开南之易,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南之易看她有些缓和的脸色,嘿嘿怪笑起来:“看吧,昨晚让你报警你不听,瞧你刚才吓得人都褪色了。你们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怕,其实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他不合时宜的作死,让凌俐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开始造反,恶向胆边生一爪子狠狠拧在南之易膀子上,把他掐得嗷嗷叫起来。
南之易后退一步跟她拉开距离,皱着眉头大吼:“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够了啊!”
凌俐咬着牙狠狠瞪着他,怒气值爆棚:“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就算是君子不动手,我也可以咬死你!”
南之易又退了一步,不甘示弱怒气冲冲跟凌俐对视着。两人吹胡子瞪眼几秒钟,他忽然间一把扯歪脖子上的领带,又脱掉外套甩在一旁的石桌上,接着开始撸起袖子。
凌俐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节奏?自己一时气愤打了他两下而已,难不成这货还想和她打一架?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释然。
怕什么,南之易这个连瓶盖都扭不开的弱鸡,真打起架来,说不准谁输谁赢。
于是她冷冷一笑,叉着腰站在原地看他表演。
只是南之易这一身装正经的打扮,不但戴着领带,袖口都扣得整整齐齐,好一会儿他都没解开扣子。
看他笨拙的模样,凌俐渐渐放松戒备,只觉得很想笑。
这货是不是手脑不协调,单手解扣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得磕磕绊绊的,简直太低能。
起码过了一分多钟,南之易才终于把衬衣的袖子撩到膀子上,一抬眼却对上凌俐微眯着眼一脸戒备的表情,有些愕然。
不过,他马上委屈表情上线,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粉妹,你看看你下的黑手,这怕是会发紫的!你这么大力气该去搬砖啊,月入十万保准有你!当什么律师!”
凌俐啼笑皆非,这货费了老大的劲挽起袖子,结果只是想给她看她刚才掐的印子,耍耍嘴炮数落她的罪行而已,亏她差点进入战斗状态。
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叫,凌俐有些不耐烦,终于抬眼看了看他的手臂,确实卖相有些惨。
她刚才一气之下没掌握好力度,下手有些重了,那红红的一排指印,看来真是要紫的。
虽然对他的恶劣行为很不满,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凌俐还是说了声:“对不起。”
南之易放下袖子,嘴都气歪了:“对不起就够了?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凌俐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忍不住吐槽:“这么老套的台词二十年前就流行过了,你能不能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
南之易学着她的表情,细着嗓子装模作样:“对于智商还停留在幼虫时期的你,当然要用二十年前的对话方式。”
他这副毫无顾忌踩痛脚的行为,让凌俐刚刚有些缓和的表情又紧绷起来,朝天翻了个白眼,终于不想再理他,扭头就走。
南之易却不识趣,装作不知道凌俐不高兴一般,跟狗皮膏药似的缀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直跟着。
他的脚步声让凌俐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转头吼他:“你够了啊!到底要闹哪样?”
南之易双手插进裤袋,一脸痞里痞气的笑:“这路是你家的?还是你胖到方圆十米不能有人?”
凌俐冷哼一声回嘴:“方圆十米不能有人的是你吧?瞧你胡子拉碴的大叔样,邋邋遢遢的,又是几天没洗澡了?”
南之易却抬起手嗅了嗅袖子,挠着脑袋一脸的认真:“我明明昨天洗过了啊?怎么,还有味道?难不成今天又粘到了试验田里的有机肥?”
瞧他脱线又呆萌的模样,凌俐终于笑了起来,再也没法对他生气。
她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南教授,第一次打你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是刚才你的行为太过分,我要是心脏不好,可得被你吓死。”
南之易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不过,我下午开完讲座就急匆匆回来,晚饭还没着落呢,恰好小区门口看到你,想着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跟了一路。”
他看凌俐还是一脸怀疑的模样,又补充:“我的主要目的是去你舅舅店里吃饭,不是要捉弄你。你不知道,帝都大学的伙食水平人神共愤,一到饭点我脑子里全部是蚂蚁上树熊掌豆腐水煮鱼什么的,跟放PPT似的,简直让人绝望。”
凌俐满脸无奈的表情:“你用词能不那么别致吗?标准说法是脑子里放走马灯!”
南之易却已经沉迷于“美食PPT”不可自拔,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勾起,眼睛也越来越亮,那副渴望食物的神采,和米粒古丽等着她撒狗粮的表情一毛一样。
凌俐一声叹息:“走吧,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