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一路不说话,头低低的趴在我肩膀上。
回到隐宿阁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我轻轻把他放在床上,却发现肩膀湿了一大片。
阿笙小小的一只,窝在软被里,眼睛还红红的,说着梦话“十七,爹爹不喜欢阿笙了,去喜欢那个什么弟弟了”
我苦涩的亲亲他的额头。我的好阿笙。
从阿笙那里出来。我拿了钥匙,开了放着石像的那扇门。
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才推开门进去。
果然。那里已经没有什么石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碎裂的石块堆在他脚下。
说是白衣有些牵强,但毕竟底色是白的,他在这石像内也不知封了多久,衣服竟灰秃秃的泛黄。腰间系着的旧橙色带子便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
他还是静静的坐着。
我走过去。瞧了瞧他的样子。碳石一般浓黑的发,眉睫挂着薄薄一层米白的尘埃,像是涂了一层女子的脂粉。不过以前英挺的模样还清晰可见。他的脸极其瘦削,也白,是那种病态的枯白,像是染坊废弃的干在墙角的白色染料。
一双眼睛大廓落落,突兀而又明亮的睁着,那眼珠却是误入睡莲缸底的暗紫色棋子,上面荡起水漾,下面却是一派和静。
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养了你这么久,还是不能说话么?”我问。
并没有回答,像极了自言自语。
“那好”我环胸而立,斜睨着他手上竹青色的指环。“我再等你一些时日”
“等?能等多久?会等很久么?”声色和润,如沐春风。
我猛的抬头,他却是不动声色。就像是话不是从他口中说的一样。
“看来我猜的没错”我笑“果然救了个故人”
“故人?”他笑开来,尘埃随着他笑的弧度滚落到他深深的梨涡里去了。“我喜欢这个词,亲密而又有间”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我问他。
“没有”他收了笑意“在那漫长的尘埃中,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对自己说过千百遍了”
“对不起”我脱口而出,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道歉,但那句话竟自然而出了。
他闭上了那暗紫色的眸。“你出去吧”
“哦”我应了一声。
吱呀一声推开门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话,半带轻松的“十日后,你给我送一碗参苓粥来吧”
我慌忙锁上了门。似乎他再多透露一点儿,我便能把前尘过往都记起了。而我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