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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接前文,不多啰嗦。
却说赵瑜看到老爹竟然想让云心和那位弃妇还做一窝,觉得老爹也未免有点不厚道了。
色字毕竟是佛门的一大戒,至于人家从前什么关系,咱们管不上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的做法,岂不是在怂恿,是在唆弄,这与诲淫诲盗又有何分别?且不说云心自己,就老爹这等作为,真是一个天天阿弥陀佛不离口的大信士吗?
莫非老爹参的也是欢喜禅,拜的也是和合佛?两人原本一丘之貉?
现在回想,只怕当时在景山寺提出祠堂改家庙之时,老爹他就筹划好了,大哥娶妾不过是个幌子,助纣为虐才是本意。不过又想回来,老爹这分明是在巴结云心。一想到老爹巴结云心,他又没脾气了,老爹这是在为谁呢?
那弃妇终于端着茶盘出来了,看来赵贵并没有事先教好人家,那弃妇竟然先给老爹上茶。只见老爹蹙着眉头微微挥了一下手,意思自然是先给云心。
到了这一会儿,就连赵瑜也有点搞不明白了,这礼数到底如何计算才好?若是按照法山上人的意思,赵家是主,云心是仆,那弃妇的程序毫不为错。但是老爹根本就不敢看轻云心,依旧待客之道,至少云心也该当得西宾之礼。
那弃妇接着转向云心,双目低垂,并不看他,把茶放到几上,微微一福便退后。
云心也是正襟危坐,赵瑜还真有点失望,居然连两人匆匆一瞥也没捕捉到。心里不禁纳闷,难道这个女子一点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和尚正是她所出首之人?据说当时和尚的五衣都被扣下了,换言之难免肌肤之亲,还能像路人一样视若无睹?云心可以推说记不得甚至不认识,可她又凭啥能够如此淡定?
另外云心的定力也未免太好了,不管真相如何,毕竟是这女子想将你置于险地,且不管从前你们是否真的相识,景山寺客寮行前那面也可用匆匆不期加以搪塞,可这会儿是咫尺之遥的面对面,莫非这世上还有如此定力,竟然不着声色到这等地步?而且两个人都是如此这般,不正好说明有假吗?
上完茶,那位女子悄没声退到中堂门口,肃立以待,真像一位毕恭毕敬的下人,两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赵瑜不觉也来了脾气,心说倒要看你们俩能憋多久?
云心对于此间收拾十分满意,很快就提出来要在此地歇息,不想再去叨扰大宅。
赵瑜没有意识到老爹的苦心孤诣之前,曾有打算长陪云心,也在这里住下,并且估计老爹也不好反对。现在想来却是大不妥,就说白天会常来陪伴。
聊到中午,云心意犹未尽,根本无意离开,赵无求只好让赵贵把午饭开到这里。午饭荤素都有,赵无求早说过云心是个酒肉和尚,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两主一宾用完午餐,赵无求便拉着赵瑜告辞,赵贵也带着不少佣人回去。赵瑜特地留心了一下,好像就那弃妇一人照料云心了,不由暗笑老爹真会做人。
回到书房,赵瑜哪还来困意?刚才听松小筑里的一幕幕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窗外院里,父亲已经在藤椅里躺下了,不一会儿,就想起了熟悉的鼾声。一如既往,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墨守成规,午后会会周公,雷打不动。然而此番鼾声却觉得特别扰人,仿佛阵雨之前的闷雷,一页书也读不进去。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烦闷,有时候他觉得云心这人之于他来说,犹如一根拐棍,有了这个拐棍,他就能独立行走了。而在这之前,老爹却总是攥着他的胳膊,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这次从景山寺回来,半路上折返丹阳一趟,便是最好的明证。然而云心身上的疑窦又实在太多,层出不穷,真让人远也不是,近也不是。就好比那拐棍一会儿显得太重,重得让人把握不了,一会儿又实在太轻,轻得让人不敢依仗,真是无所适从,想不纠结也不成。
他忽然有个冲动,想自己是不是该上听松小筑去看看,这会儿那两个人不知该怎样相处了。到了门口,他发现赵路并不在,倒是他爹赵贵在中门口纳凉。
“少爷,没歇着?”赵贵几乎同时看到了他,笑着招呼。这未免有点反常,本该是赵路守在门口,怎么不打招呼就换成他爹了呢?莫非还跟云心有关?记得上次云心偷偷潜入,赵路带人要去抓,结果反招了他爹赵贵一顿暴打。
“正想找你,贵哥……”
赵瑜正要往下问,却见赵贵指指天井,做了一个手势,意思大概是别吵醒老爷。只见他鬼脸迭出,蹙了过来。“少爷是不是还想去上面看看大和尚?”
赵瑜心说正好,家里出了这么多怪事,作为管家焉能不管?本来赵路年幼,问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再有你在后面逼迫,他也只能三缄其口,还不如干脆找你,丑媳妇总要见过公婆不是?“正是,本来就打算叫人去找你呢……”
“那就走吧!小的本来想把这次外出的账给账房报一报,不料他忙别的去了。又想少爷会不会有事,就来看看。反正账啥的晚上也能报,小的就先陪陪您吧……”
从前赵瑜出去散步,赵贵只要得空也喜欢来陪。就这样,两人不约而同往后走。直到出了大宅后门,赵贵见赵瑜并没一点止步的意思。“真去那儿?”
“反正一早也没逛其他地方,走走也行……”赵瑜看看四下里虽然无人,但毕竟还是在村道上,就站在这儿说话,倘若来个人撞见,总有鬼鬼祟祟之感。
“只要少爷吩咐,赵贵就算跟你走到天涯海角……”
“别介,贵哥,你这可是把我当我爹了……”赵瑜乐了,轻轻拍着赵贵的肩膀。
“少爷,这可是赵贵的真心话……”赵贵停步,一脸正经。
“好了,贵哥,咱们说正事吧!”
“对了,少爷!”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正事是什么。
过了祠堂牌楼,赵贵故作神秘地一笑,说:“少爷您可知道小的上午为啥要把您的座位安排在云心大和尚的下手了吧?老爷当时还毛了小的一眼……”
赵瑜当时还真没在意,现在一想,倒是确有其事。“呵呵,谁不称赞贵哥的心思缜密?”
赵瑜自然知道,大户人家,什么都有讲究,即便一个简单的座次。按照宾主之道,今儿上午赵瑜的座位应该在父亲的下首才对,那是主位,赵瑜不管怎么说,都是小主人,而云心那一顺,全是宾位。不过现在他算是猜到了,如果按部就班地排座次,他就再也看不到云心与那女子照面的细节了。
“这么说来,贵哥你也发现点什么了?”
“少爷,其实那天去灯照巷接她,小的心里就犯了嘀咕……”
“哪你怎么不早说?”
至于赵贵究竟犯过什么嘀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