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大主任代之琳

　　代之琳已经五十八岁多了，作为女同志，按照中央有关干部退休政策的规定，已经超龄三年多了。或许是平常保养得好的原因，看不出她是一个年近六十岁的人，身体并不显得臃肿，相反可能是由于个子较高的原因，看起来还比较干练。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美人，至今的气质都显得很是不俗。

　　和纪委书记章程一样，代之琳也是一来就说自己：“董部长，我已经给县上的领导说了好多次了，我早就该退休了，我自己也是希望早点退休。说实在的，上一次换届时我就提出不再干了，可后来又把我从县政协调整到县人大，还让我任主任。从我自己来讲，不仅对河西的发展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我自己也是心满意足了，就等到组织上给我出退休通知的那一天了。”

　　对于代之琳这样的老同志，就是董部长也不好说什么，因此，他没有像对待章程那样马上就把话锋转过去，而是循着代之琳的话头说：“代主任，其实您在河西的威信和影响大家都是清楚的，上次换届时把你从县政协调整到县人大，也是从河西县的班子建设需要来考虑的，同时也是希望您能够更好地发挥河西县的稳定器的作用。”从董部长说话的语气中，明显地感到和对待章程时的态度不一样。

　　“哪里，哪里哟！董部长你这是在说让我高兴的话啊！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大家只不过是看我这个老太婆既不会和他们争东抢西，也还有一些利用的价值。同时，对于一些同志有些什么意见，我这个老脸也可以起一些作用而已。要说有好高的威信却不敢说。”代之琳说道。

　　确实，本来县人大主任应该是县委书记兼任的，由于上一次换届就掌握到一些对黄俊生的不良反映，为了缓解县上的一些矛盾，加上由于代之琳的亲弟弟在国家财政部的一个实权司担任领导，这些年无论是天簌市还是河西县，都利用代之琳的这种关系从国家那里争取到了不少的资金和项目。居于此，让代之琳超龄服役，并且从县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上提拔到县人大任主任，尽管属于是超常规提拔，个别不知内情的干部和群众也有些不同意见，但市县上下领导的认识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尽可能地利用代之琳的这个关系，为天簌和河西争取更多的资金和项目。并且担任县处级以上职务的女同志按照中组部的规定，也可以工作到六十岁，因此，对于代之琳在五十四岁时提拔也不违反相关政策规定。

　　“代主任，您对河西乃至天簌的贡献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您对河西县情况的熟悉和对河西干部的了解，也是大家认可的。换届时河西县的班子应该如何安排，我们都想听一听您的意见，本来市委蒋书记要亲自听一听的，但因为他要到省上去开一个会确实抽不出时间，因此，就委托我们听一听您的意见。”董部长的语气显得非常诚恳，对代之琳说话时用的语言也是非常讲究。小王对代之琳完全没有了解，因此，他也就不知道董部长说的代之琳对河西乃到天簌的贡献的具体内容，但他又不可能问人家董部长，也就只好对代之琳的贡献问题作为一个疑问放在心里，一直到后来他知道代之琳的一个弟弟在财政部任司长时，才解了他心头的疑问。

　　“董部长，说实在的，我都是要退休的人了，对于河西县班子换届的意见，我个人也没有什么看法，市委不是已经确定了主要领导不动吗？既然主要领导不动，那么在班子组建时就要多听听主要领导的意见，毕竟是主要领导在县上主政、担责。现在什么都讲一把手负责，如果一把手在用人问题上没有一点自主权，工作起来是非常难的。不要认为全国其他地方的有县委书记因为在用人上出了问题，就断定所有的县委书记都有问题，都在以权谋私。现在基层的工作是越来越难做，而权力却在越来越往上收，管事的不管人，管人的不管事，当起县委书记也就更难了。我没有当过县委书记，但看老黄他们一天到晚忙这忙那，光是每天的迎来送往，陪客人喝酒吃饭，就让人受不了。黄俊生同志的身体原来是非常不错的，现在也弄垮了。前段时间听他爱人说，老黄的肝脏上出了问题，医院叫住院，老黄就是不住，到现在也只是自己吃药，还坚决不让他爱人在外面说，就是他爱人给我说时，都反复叮嘱我不要对其他人说。可是就这样，还是有不少人说一些这样那样不着边际的问题。党组织要关心干部，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啊！特别是培养一个县委书记更不容易。要为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县委书记难当呀。至于县委书记的权力运行，可以完善监督机制，加强监督。同时，把书记的权力与个人的利益直接挂勾，加大的机会成本，让他不敢、不能、不愿做的事。在用人问题上，西方国家有一些做法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小平同志不是讲要借鉴人类一切优秀的东西为我所用吗？为什么西方的一些好的做法就不能借鉴呢？譬如西方的组阁制，就是一个很好的制度，它可以把用人者的利益得失与用人得失很好地捆在一起，让用人者不愿因为用人不当而失去自己的利益。”

　　代之琳的一番话，使小王完全改变了刚开始看见代之琳时的印象。小王没有想到，一个年届六十，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女人，能够说出如此富有内涵的话来。对于现在的用人制度以及存在的问题，小王是作了一些研究的，能够写出《论人的社会关系对一个人人生进程的影响》这样的文章，如果对人的问题缺乏深入的思考是写不出来的。小王也一直在思考我国现在在用人方面存在一些的问题。先后发表了好几篇有关这方面的文章。对于代之琳刚才提到的西方的组阁制，小王也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小王也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够借鉴西方的做法，在用人上做一些彻底的改革。对于西方的组阁制，小王认为尽管并不完美，但它却实实在在地解决了对谁负责的实质性问题，使管理的责任能够落到实处。我们现在的体制是集体负责，实际上出了问题是谁也不负责。小王曾在一个内部资料上看到过某个县搞一把手提名，当时小王感到很有兴趣，认为终于有地方开始打破传统的用人办法，曾密切留意过想看一看下文，但后来始终没有看到下文，小王的心里想多半也是流产了。因此，对于这个话题小王心里特别感兴趣。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再认真地把话题和谈论者探讨下去，但今天毕竟自己只是配角，并且是进行班子考察，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因此，也就没有接话头，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但在心里却对代之琳充满敬意。从代之琳的谈话中，小王也感觉她对黄俊生似乎是一派完全肯定的口吻。

　　“把话题扯远了。”代之琳自己把话头转了过来。尽管话题确实扯得有些远，但董部长和小王都听得非常认真。可能是董部长也对代之琳谈到的问题也很是感兴趣吧！

　　听到代之琳说把话题扯远了，董部长连忙说：“啊！没有，没有。代主任说得很有道理，这些年我也在想这些问题，但就是没有想出个道道来。今天听代主任这么一说，真有些如菩提灌顶。我们确实应该对这个问题进行一些深入的思考。对于其他人，代主任还有什么意见呢？”董部长不愧是组织部领导，顺势就把话题调整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探讨用人的理论问题，而是听取领导们对县上干部的看法的现实问题。

　　“话说回来，尽管黄俊生同志在县上当书记当得也很苦，但在县上也确实有一些反映。我个人观察，黄俊生同志也确实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在女同志面前说话总是显得不伦不类，老爱说一些不二不三的话。毕竟是县上的一把手，在群众中的影响还是应该注意。又比如有人说他和县上某某女同志关系不正常问题，尽管这种事谁也没有看到，但感觉上似乎又确实和这个女同志有些说不清。自从他担任县委书记后，反映和他关系不清的这个女同志的不少亲戚都换了单位，并且都是从一些不好的单位换到了好的单位，这就很难得不让人生疑。又如，有人曾直接找我反映过，说看见黄俊生的一个亲戚在县上弄了不少东西走，光是在县上拉的木料就是十几车。包括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反映，特别是最近这两三年，不断地有人在反映这些问题。好象去年市纪委也曾经来调查过一次，但最后是不了了之，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就更引起了县上老百姓的猜疑。对于老黄，我个人对他的工作是肯定的，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也没有看到。但无风不起浪，希望组织上还是要高度重视，毕竟培养一个县委书记不容易。我个人觉得不能让这样一个工作辛辛苦苦并且也做出了成绩但又多少存在一些问题的同志最终犯一些不必要的错误。我个人意见，对黄俊生同志，如果可能的话，市委最好还是交流一下，可能这样更有利于他的工作。但我们听说市委已经对县区委书记定了调，都不调整。如果是这样的话，建议市委还是找黄俊生同志好好谈一谈，希望他能好自为之。”

　　“对于代主任反映的这些情况，我们一定在进一步了解的基础上，认真向市委反映。也非常感谢代主任提出的这些意见。”

　　“至于县上的人事安排，我相信市委能够很好地考虑。如果市委已经确定了县委书记不动，那么建议最好就把县长舒天成同志交流一下，县长一职从市上派一个同志下来最好。这样既可以避免一些矛盾纠纷，又可以为以后的班子搭配创造条件。我退下来后，人大主任一职，建议仍然单独设置，由现在的县委分管党务工作的副书记陈文友担任，这样既可以让黄俊生同志集中精力处理县委的工作，又可以减少一些矛盾。现在的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章程最好也交流一下，这个同志感觉不太适合做纪委书记，总是怕这怕那的，害怕把人得罪了。现在的组织部长何碧凤作为一个女同志，非常不错，可以作县委副书记。这个同志原则性强，公道正派，协调能力也比较强。作为组织部长，还没有听到有什么不好的反映。何碧凤调整后，组织部一职，建议市上派一个同志下来担任。”代之琳对县上的人事安排一环扣一环，听得出来不是没有思考，而是经过了认真思考。一个要快退休的同志，能够这样认真地思考问题，也不容易，也说明这位将要退休的代之琳对县上的人事问题是非常用心。

　　“听得出，代主任不愧是县上的老领导，对县上的人员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董部长也不愧是老领导，能够恰到好处地把代主任的话接过来，并且适时地给予夸奖，让说者感到心里高兴。

　　“哪里，哪里！都是些一家之言，仅供董部长你们参考。”

　　“代主任真是谦虚，值得我们学习。对于年轻干部，不知代主任觉得哪些同志可以提起来进入到领导班子中来?”董部长直接问道。

　　“对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想得不多。县级干部我不说了，科局长和乡镇常委书记中，县委组织部的那个副部长朱彬彬不错，小伙子待人真诚，考虑问题周到细致。县委办公室主任的王文斌也不错，不怕得罪人，协调能力也比较强，乡镇上，河西镇党委书记苟元礼可以用，这个年轻人工作积极主动，处理棘手问题有独到之处。我们县人大的办公室主任罗月江也不错，处事不急不躁，对待名利比较淡然。不足的就是年龄偏大，但可以考虑到人大或政协任个副职。”的前面她谈到县级干部一样，代之琳虽然也说没有认真思考，但推荐出来的人的优缺点说得清清楚楚。

　　觉得希望从代之琳那里得到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董部长就马上把话题转移了：“代司长最近有什么消息吗？还请代主任代我们向代司长问好。什么时候我们到北京时一定去拜望他。”

　　“代阳最近出国去了，前段时间说他准备今年春节回来一趟，但又没有最后说定。等他回来时我一定把董部长的意思转达到。也感谢董部长想念到他，到北京去时尽管去找他就是，代阳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只要是天籁市的人去，代阳都非常高兴，他毕竟是天籁的人，我也常给他说，自己是天簌的人，不能忘了天簌。天籁的人能够去看他，说明天籁的人还想得到他。”从代之琳的谈话中，感觉到的是一个实实在在、也非常谦虚的人，小王由衷地在心里认为这个老领导值得自己学习。

　　接下来是听其他一些干部的意见。总体意见归纳起来也就是前面几个人已经反映到的一些情况，特别是对县委书记黄俊生的意见，基本上就是这个同志可用，但也确实存在问题；县委、政府班子特别是两个主要领导之间存在一些不协调，尽管还没有到不团结的地步，但也多多少少对工作有一些影响；希望市委能够加大对河西县班子的交流力度，特别是从市上派一些干部到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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