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走了没多久兰婶就来了。她耷拉着脸,耷拉着腰,抬着手臂不时用拳头捶打着她微微驼起的后背,嘴里则像是在念咒语似的絮絮叨叨地说:“啊,我这腰啊怕是没的治咯!”
“之前老何在的时候啊,还能让他给做做推拿,效果还不错。现在是真没得救咯,没得救咯~”
她神神叨叨地走了进来,接着又开始对何秀秀说:“秀啊,再给抓点药。这辈子吃惯了中药,我儿子给买的什么西药啊,我一吃就吐,不得吃,不得吃啊!”
“兰婶啊~”三刀这时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细看了一眼兰婶后又绕到了兰婶的后面看了看她那微微隆起的后背,接着笑呵呵地说:“您啊还是别配药了!您要信得过我啊,就让我给您按几下然后扎几针。您这病啊,是长年累月给积下的,不是吃药可以治愈的!”
“按几下?”兰婶看了看三刀,说:“按几下好啊。老何在的时候就经常给我按几下,有时候也给我扎几针。按了腰,扎了背,这人啊就舒坦了!”
她说着不禁将目光从三刀的身上移向了何秀秀,“可,你会按吗?会扎吗?你是谁啊,你是秀秀的男朋友?还是老何的徒弟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兰婶~”何秀秀这时说话了,她显得有些羞涩,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但又不得不强忍着一样,“他不是我男朋友,他,他会,他会按!”
“哦,会按啊!那是新来的大夫?”兰婶又问。
何秀秀点着头‘嗯’了一声,跟着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三刀。她发现三刀这时也正好在看她,她急忙收回了目光扭过了头,脸上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兰婶,您跟我来!”
三刀很快把兰婶带进了内堂。何秀秀站在柜台后往隔着内堂的屏风处探了一眼,接着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兰婶,瞎说什么呢!”
……
对兰婶的治疗似乎并没有像给李虎治疗那么顺利。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何秀秀终于忍不住好奇和焦急走到了屏风后面,跟着往里张望了起来。
她看到三刀正在聚精会神地为兰婶用针。那副模样简直严肃极了,凝重极了,帅极了。她不敢打扰,只好沉默着回到了柜台里面。
过了几分钟,何秀秀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张又严肃,又凝重,又帅的脸。于是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屏风后面,接着往里张望了起来。
一个客人进门后见店里有些沉寂,便开口喊了一声,“有人吗,抓药!”然后他立马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从一侧猛地蹿进了他的耳朵,“瞎喊什么,死一边儿去!”
再然后,那尖锐的女子声音又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哦哦哦,不好意思,没说您呢。抓药啊,抓药来这边!”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三刀和兰婶终于从内堂里走了出来。
兰婶看起来精神极了。她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夸赞着走在她后面的三刀:“小伙子,你把我按的呀,可太舒服了。老何都没你按得这么舒服。还有那针,你说那针,真的扎我背上了?”
“扎了扎了!”三刀浅笑着回答。
“那你说,我咋一点感觉没有呢!”兰婶说着伸手摸了摸后背,随即又说:“不对不对。有感觉,有感觉。现在舒坦多了,像是啊,什么东西通了。又像啊,什么东西流出去了!”
三刀上前搀住了兰婶,说:“您啊,回去可不能再干半点的重活了。不过也别老躺着,没事就出门溜达溜达,等身子走热了,您就回去休息。您这病啊得靠养,您回去休息几天,然后您再来。我再给您扎针,以后啊,会好的!”
“好,好!”兰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边抓着三刀的手,一边看着何秀秀说:“秀秀啊,打哪找的这大夫啊。嘴又甜,人又帅,这医术啊还不赖呢。”
何秀秀干笑了几声,说:“碰巧撞上的,嘿嘿~”
三刀一直把兰婶送到了门外才回到了柜台里面。沉默稍微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何秀秀率先开了口,“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慧儿去医院检查了。结果真被你说中了!”
“咋的,肺出问题了吧!”
“嗯!”何秀秀点了点头,看着三刀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惊惑,“肺上长了个结节。得亏发现的早,已经安排住院了。估计这两天就要手术!”
“你看吧,之前还在这嘴硬呢!”
“那你看我,我除了~那什么什么之外,还有别的病不!”何秀秀有些羞涩的说。
“什么什么?”三刀像是明知故问的嘀咕了几声,随即才对着何秀秀说:“把手伸出来,我搭个脉!”
何秀秀瞥了一眼三刀,跟着还是将手腕伸到了三刀的面前。三刀将手轻轻放到了何秀秀的手腕处,那一刻,滑润又温和的触感让他顿时感到一阵的躁动和狂热。他刻意避开何秀秀的目光,或许是不想让她察觉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三刀把手收了回来,说:“都还行。就是火气有点旺,得降降火!”
“去~”何秀秀知道三刀有打趣玩笑的成分,她瞪了一眼三刀,清了清嗓子说:“兰婶那腰跟背都十来年了,你能给治好?”
“能啊!”三刀不做犹豫地说:“那不难,就是时间问题!”
“真的假的?”何秀秀半信半疑地说:“我爸给她治了十来年都没治好,你就能给治好?”
三刀原本想说的是:“你爸,你爸算哪根葱啊。就他那点医术也能叫医术?我要是修为还在,我分分钟钟让兰婶活蹦乱跳!”
但是三刀一想何秀秀的父亲已经离世了,自己又在这打工,加上何秀秀对他不错,所以他也就没有直言不讳。多少,他还是要给何秀秀一点面子和好感的。
所以他想了想说:“所以我是托你爸的福啊,你爸前面做了这么多,我也就顺手捡个便宜!”
何秀秀扬着一抹笑意说:“算你说得有道理!”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场雷雨突然而至。三刀望着店外那下得稀里哗啦的雨水听着不时响起的滚滚惊雷,不由得叹了一声。
他想,要是这雨没完没了地下个一夜,那他晚上估计就废了。于是他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或许是时候向何秀秀提出包吃以外的另一个待遇了。毕竟,这迟早都是要解决的。之前不说,三刀觉得除了是因为自己腼腆之外更多还是没有到那个时候。
现在三刀觉得是时候了,因为他认为他如今在何秀秀的心里应该有一定的价值了。而作为悯生堂一个有价值的员工,包吃包住显然是应该得到的最起码的待遇。
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三刀看着外面滴答滴答不停滴落的雨点说:“老板,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何秀秀一下子就显得有些凝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她认为那将是一个值得严肃的事情吧。
“嗯~其实吧,我,我吧,就我那个~”三刀说得有些尴尬,有些吞吐。他无疑是有些碍于面子,毕竟这么一个大男人忽然说自己除了吃不饱穿不暖之外还没地方住,确实是有些窝囊的。
可转念一想,三刀觉得磨磨唧唧也不是他的性格。反正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也只好厚着脸皮豁出去了。
何秀秀看着吞吞吐吐的三刀顿时有些急了,她想开口催促一下,但这时候三刀又开口了。他不在磨磨唧唧了,他说:“我吧,其实还没地儿住。所以,我想老板帮我解决一下住宿的问题!”
“没地儿住?”何秀秀有些吃惊地看着三刀,“那你之前都住哪的?”
“那边有个桥洞!”三刀伸手往门外指了指,“这不今天下大雨了吗。要这么没完没了的下,我家,估计得淹了!”
“紫江大桥?”何秀秀问。
“嗯!”三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命苦啊,苦命啊!”
何秀秀这时候又郑重其事地打量起了三刀,“你不会,是什么作奸犯科的通缉犯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惨。你又不是一无是处的乞丐!”她说着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似乎是在准备躲避什么危机一样。
“通缉个屁!”三刀瞬间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他挺着身板说:“我这么玉树临风,菩萨心肠,你说我作奸犯科?算了,不帮就不帮吧。”他最后一声把声音将了下来,说得似乎还有些委屈。可能这一切,都是他之前就构思好了的言辞吧。
“这么激动干嘛,没说不给安排!”何秀秀愣了愣,跟着呵呵笑了两声,说:“先吃饭,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