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是个风流的人,周围的人都这么评价他,他自然是风流的,因为他孤身一人。
他的父亲是个孤儿,母亲是个哑巴,两人的结合没有太多的祝福,但沈言却觉得小时候的生活很好。一切来的太突然,在他高三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一次出车过程中,被一个酒驾之人撞出防护栏,车毁人亡。
那时的小小人儿觉得天塌了一样,对于事故造成的双方均死亡,且那户人家大概是比较有权势的,所以小小的沈言只得到了十来万的赔偿款。
生活逼迫着要他向前走,读完高三的沈言并没有考上大学,或者说他已经没什么想要的,读不读都一样。
鲜少的邻居同学会偶尔的问候一下他,不过那段时间里,似乎生活什么也没剩下。
日夜的疯狂吞噬下,沈言日渐消瘦,同时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胃病,当然没什么人会在意你抑不抑郁,但是胃病却让沈言住进了医院,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他二十岁。
似乎风都在嘲笑他,他过得实在是太颓废了,好在阳光正好,青春才起步。
沈言无亲无友,他想把房子卖掉,然后离开这座城市,不过最终他并未舍得,因为这里是根,是他父母骨灰的埋葬地。
他把房子便宜租给了一个学生,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在本市很好的大学读书,说实在的他心里有着些许的羡慕,但并未存留很久。
沈言背着行囊离开了这个城市,二十岁,但他并不会什么,他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他走过了许多路,遇到了许多人,在许多地方留下了足迹,最终被一处偏远的小地方牵绊住,那已是两年后的事情,此时沈言已经二十一岁了。
他在那里能够感受自然的韵律,只有在那里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决定长久休息,所以回到老家,准备把房子卖掉,但是那位学生因为需要考研,且再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所以再三请求他等着日子,等他毕业后再卖,一时的恻隐之心,引来了躲不掉的冤家。
沈言在老家住了一个月,和这个陌生的学生,对于寡言少语的他来说,并没觉得什么。日子一日日的飘去,沈言在附近找了份临时工,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找过无数的工作,各行各业的临时工,因为他并未在一个地方长久待过。
很容易地找到一份超市收银的工作,有时候值晚班,为了不打扰到那位学生,他会在十一点半下班以后一个人去酒吧,然后喝得微醉,再去找一间廉价旅店住一晚上。
他是在旅行中学会的喝酒,因为工作需要,也因为他需要麻痹自己,他当过一段时间的酒吧的酒保,常常会陪着喝酒喝到吐。
说得上是一个意外,在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晚上,他遇到了另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两人走在马路上,勾着肩,酒后豪言要再喝几瓶,那人明显要比沈言喝得多,然后走顺路的沈言把那人带到了自己平时去的廉价旅店。
……
对于两人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沈言并不知道,因为都喝醉了,其实沈言并没觉得什么,同样都是男人,而且还是个陌生人,为了对方醒过来后发生尴尬,所以他提前洗漱好,把房钱付了,离开了旅店,继续着新的一天的工作。
不久后,那位同学考研结束,要请他吃饭,沈言委婉地拒绝了,萍水相逢罢了。
沈言找了中介,把房子挂了牌,然后等着消息,陆陆续续的有几家来看过,最终沈言把房子卖给了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子女在这座城市,然后要把他们接过来,子女没那么多经济实力,所以只好买个二手房,无外乎羡慕,但又充满祝福,等一切手续办完后,已是来年三月,当然中间的春节也没什么值得说的,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坚持在工作岗位上,拿着比平时多几倍的工资,然后晚上喝一顿老酒,醉上一宿,等第二天醒过来时,已是下午。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
给父母扫了扫墓,然后一个人在墓园待了一整天,不敢落下一滴泪,怕他们死后不能安心。
风带着沈言回到了遥远的小村庄,带着城市里的金钱,沈言轻松的在当地买了几间房子,过上了落后且幸福的生活,那里的人是极致的朴素,因为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年轻的劳动力都出去打工了。
但是在哪里,太过落后,没什么经济来源,所以沈言只好做起了父母之前的行当,买了辆小货车,然后收集村里的山货拉到外面卖,然后再帮村里的人买些东西回来,左右一次赚的钱够花一个星期,那里的生活确实不需要太多的支出。
让沈言开心的事,村长——一位老教师,听说他是大城市里的,并且念过高中,然后邀请他到当地的小学教课,一开始沈言是拒绝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差劲,并不能给孩子们带来什么,不过一方面是因为业余生活实在无聊,二是老村长的盛情难却,最后沈言过上了,平时教课,然后周末拉东西去卖的日子。
与村里人的相处也是极好的,不过沈言撒了一个小小的慌,他骗大家说自己是孤儿,然后考大学没考上,也就没钱继续读了,在社会上混了几年,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一边打工一边旅游,最后被这里吸引住。
他不需要太多的怜悯与同情,因为没有必要。
村子里的太太们,对沈言都是极好的,村子里的孩子们也都是顶喜欢这个新来的小老师的,要知道在沈言来之前,村里的老师一直只有老村长一个人,他已经教了四十多年的书了,课本都是翻烂了,当然也有扶贫教育,孩子们的生活也是还过得去,只是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听说之前还有支教的,但是近几年,村里的年轻人走光了,也就没人再来了。
毕竟村里可没手机,电脑什么可以玩的,孩子们的乐趣就是学习,毕竟可以和一群小朋友一起。
……
再说另一边,陈钧是一个外企的产品经理,同时也是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同志,至于他和沈言的交集就在于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是因为刚完成了一个项目,作为产品经理自然有义务请大家吃一顿,在吃饭的时候又被灌了不少酒,回去的时候,送他的同事半路上接了个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陈钧就让同事先回去了,说是离得很近,自己能走回去,然后下了车。
微冷的风,确实让他清醒了些,但是一个人在繁华的城市街头行走,穿着一身西装,却像是在流浪,因为心无处安放,他已经到了被家里催婚的年纪,事业也干得很高,买了房,买了车,就差结婚生小孩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喜好,他在坚持,这么多年他洁身自好,不为等待谁,只是怕自己沉沦。
心思低郁,加上喝了不少酒,头越发的昏昏沉沉,只略为记得,在路上遇到了另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和他一样忧郁,同样的流浪于街头,于是他勇敢的上前搭讪,两人"耍起了酒疯",开着玩笑,大方的勾搭着大方的肩膀,互相搀扶着,然后不知怎的就躺在了一张床上,然后就没了记忆。
等到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死,接着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然后是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看上去像是低级的宾馆,说实在的他从小到大从来没住过这么差的地方,哪怕他跑市场的时候也都住的是酒店,环境很好。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被子被揉得乱糟糟的,然后盖在自己身上,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很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不过自己后面并没有感觉,难道说那个人是x。
震惊过后,他急忙起床,然后穿好衣服,打量四周,他收拾后衣装,发现自己的手机钱包也都在,然后开始回忆昨天,大概是遇到了一个同样喝醉了的男人,然后两人发生了***,关键现在是那个男人跑路了,正在他想着,有敲门声,他拉开门,是打扫卫生的,然后大姐对他说,房子时间到了,陈钧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个人,然后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可是他想错了,多少有一点失望。
他慌乱的离开房间,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也不似昨晚那般模样,周末愉快,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洗了个澡,然后去了疾控中心检测了一下,好在并没有什么,他一直听说感染率很高,而且住那么破的宾馆,想来那个男人也没什么钱,好在并没有偷自己的钱包和手机,而且交了房钱,印象是好的。
他是不准备去找的,就当做是一夜而已,工作忙起来,就把这件事忘了。
不过偶尔有闲的时候,一个人在深夜,也会想起那个夜,与另一个醉酒的男人,在大街上勾着肩,肆意地笑着。
……
回过头来,沈言在小村庄的生活很安逸,同时也迎来了不小的冲击,因为有大老板看中了附近的一座山,湖,要做一个旅游项目开发,他所在的先村子就在附近。随着游客的增加,他们村子开始办起了招待所,村子的生活也变得富裕起来,年轻人也有回来经营的,而沈言自己的几间房子,也装修成了招待所,不过更多的可以称得上叫"民宿",因为许多东西都是他自己设计搞得,整体装修也是很简约大方的,朴实,实用,干净,优雅。
沈言的几间房子,是这个旅游地的半块招牌,以至于村子里的都开始模仿,不过形似罢了,里面的那股味道并没有。
因为旅游业的发展,小村也新建了小学,老村长和沈言都退了下来,学校新来了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生,老村长要推荐沈言去搞个在编,被他拒绝了,同样的,沈言也不干拉货的生意了,因为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了,大多数客人也会在这里吃饭,并买一些山货带回去。
到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沈言活得很潇洒,他给自己民宿挂了个牌子,但是没有写名字,很多人都称作沈家屋,当然整个村子也都这么叫了,不过最正宗的就是沈言的房子。
作为老板,沈言的生活很闲散,他有时候在旅游淡季的时候,会背个包出去流浪,每次对门太太遇到了都会问:沈老师,又去哪里哈?
然后沈言就会回一句:去外面看看,等我回来给您带当地的特产。
……
沈言与陈钧的第二次相遇在一个夏天,陈钧公司给员工报了一个旅游团,然后路过沈言所在的旅游地,一行十几个人住进了沈家屋,作为领队陈钧自然要住真正的沈家屋。
相见时,彼此并没有印象,因为那个夜晚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
这次的旅游队伍里,有着陈钧的一个发展对象,他母亲给他介绍的,然后见了面才知道是一个公司的,不过不在一个办公室而已,这次就顺带着一起过来旅游。
陈钧对沈家屋的评价还是挺高的,可能是因为住久了酒店还是什么,反正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总之感觉屋子的主人一定很有味道。
当他和沈言聊过天后,他着实觉得自己没感觉错,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但是他喜欢沈言身上的那股风情,一种流浪的气息。
夜晚,陈钧睡梦中,回到了那个夜晚,已经很久没再想起来了,更令人窘迫的是,他夜晚做了不好的梦,然后小屋里,并不像酒店那样私密,也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他换下来的内裤,没办法清洗,对于稍有洁癖的他来说,确实有点窘迫,最后只好叠起来放在包装袋里,塞到了旅行包里。
而当他再见到沈言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避,因为昨晚梦里把他幻想成了那个人。
而此时的沈言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依旧肆意地跟周围的旅客问早,然后招呼大家吃早饭,他的笑容像清风一般,把每个人都感染到,加上这里的空气湿度刚刚好,即使是夏天,由于靠山,靠湖,住的是接着大地的房子,并没有感觉到热,恰好的环境,舒适宜人。
陈钧一行人只在沈家屋待了两天,就去了下一个景点,然而陈钧的心却丢在了那里。
旅游结束后,陈钧像那位发展对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暂时还没有想要结婚的意思,公司的那位女同事大概也看出来了,很自然的成了朋友。
而对于陈钧来说,他不确定,他没有勇气去追求,不舍得打扰一个人,他的那份风流自在。
……
忍不住思念,陈钧在秋季又去了沈家屋,但是对门的太太讲,沈老师出去玩了,已经有半个月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风景没了色彩,只剩下寥寥秋风,他住进了对面太太家里,然后听太太讲沈老师的故事,休了五天假,就要结束了,却没等到那个人。
在他整理好行囊,准备回去的时候,正巧沈言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整个人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沈言一开始没在意到陈钧,径直对太太讲晚饭要吃什么,然后就躺在了沙发上,陈钧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种羡慕,和小小的怨念。
晚饭太太准备的很丰盛,陈钧陪着沈言喝起了酒,桌上一直听沈言讲这次的经历,原来他去了沙漠,二十天的时间跟着一队人,穿越了一处沙漠,中间还遇到了沙尘暴,听得陈钧惊心动魄,他在想似乎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疯狂过,沈言似乎很开心也很激动,所以喝得也有点多。
晚上两人喝得都有些醉,对门太太家孩子在旅游淡季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是沈言曾经教过的,本来是说要住在太太家的,但是沈言有些喝醉了嚷嚷着要回去,太太只好拿了钥匙,去收拾了一间陈钧常住的房子,她是有沈言家钥匙的,陈钧这时候说可能他喝多了,晚上需要一个人看着,然后太太就又收拾了一间屋子。
夜晚,陈钧半拖着沈言,跨过太太家的门槛,穿过一条石板路,就来到了沈言的家,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秋风有些凉,而那个人的体温让陈钧心砰砰直跳,他很享受这种肌肤紧贴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晚,一样的。
把人好容易扛到了卧室,然后烧了点热水,稍稍擦了擦脸和脖子,清醒了许多,他在想要不要给床上的那位心仪的人也擦一下,然后还可以占一点便宜。
哪怕一点点的触碰,就会引起不可想象的诱惑,陈钧给沈言擦了脸,脱了鞋袜,然后盖好被子,最后忍不住偷偷亲了一下那朝思暮想的唇。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趁着酒劲,陈钧万不能想到自己是这么的疯狂,对着喜欢的人,他的吻技是拙劣的,甚是会碰到牙齿,醒来沈言的一阵呓语。
……
清晨,依旧是沈言先醒过来的,看着床上的另一位,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早上,同样的事情,再看躺在旁边的人,是那个游客,再看却也像当初的那个人,感觉有点像是天意弄人。
口渴的要命,沈言起床,翻了条新内裤,然后穿了个裤衩,出门找水喝,然后又去了趟厕所,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个人也已经醒了,只是裹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兄弟!"沈言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喝点水吗,昨儿喝酒喝多了。"
陈钧接过水,一时不晓得讲什么,他心里很乱,他在自责,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平时引以为傲的坦然呢,全被眼前的这个人轰成了渣渣。
沈言看着眼前的人,心思也是有些乱糟糟的,毕竟不敢断定当年的事,并且他这么多年,也遇到过男男女女的追求,只是没什么感觉,而眼前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对。
陈钧想着索性不如就此表白开来,讲出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可是他分内裤已经脏了,然后行李在对面太太家里,昨天喝醉了忘了拿了,这要是说不好,被赶出去,不能光着身子吧。
沈言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喝醉了而已,不过要是当年的那个人的话,可以考虑负一下责,毕竟睡了两次。于是就问道:"陈经理,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啊,我当年也在那个城市,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就离开了,还记得当时家附近有一个莫斯旅馆,去年回去的时候,已经关门了。"
然而陈钧听了,心里嘭的一下炸开了,当年的那个人,眼前的这个人,日日丝,夜夜想的,究竟是一个人。
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于是鼓起了勇气,讲道:"你是当年那个人?你还记得那个晚上?"
沈言笑了,这一笑,染红了整个房间,正巧窗外的太阳照了进来,又被羞地躲了起来。
"介意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叫沈言,对于当年的事,我想我可以负责的。"
"你好,我叫陈钧,如果你要负责那晚的事,那我就负责昨晚的事,因为昨晚是我没忍住。"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沈言问:你怎么不起来?
陈钧:我内裤脏了,没衣服穿。
沈言从柜子里找了一个短裤,扔在床上,然后说:衣服在太太哪里?我去给你拿。
陈钧清笑着,抓住沈言的手,深深地一吻,细水长流,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专注。
结果被对门太太"哐哐"的敲门声给打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