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故地

　　空中的直线距离，远比走陆路要来的快。当晚便抵达目的地。熟悉的地方再次涉足，湄葭心中五味具杂。

　　九尾白狐直接降落在山庄副庄主封飞翎的屋前。本是黑暗一片的屋内，顿时燃起了烛光。

　　一落地，九尾狐便恢复小狐狸的大小，跳上湄葭的肩头。湄葭轻叩门扉。本以为屋内之人早已睡下，是听见了响动才点亮蜡烛，没想到他竟衣冠整洁的站在她的面前。本就是短发无需梳理，但这穿衣服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吧。不愧是影子杀手如风，如风一般的男子。

　　“好久不见。”湄葭有礼貌的打招呼。

　　封飞翎点了点头，“不愧是他，想的可真周到。算了，天色已晚，我先为你安排住处吧。”

　　湄葭跟在封飞翎的身后，似乎为了照顾她的速度，他特意放慢了脚步。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知道她来此的用意，才会说出「宇无泪想的可真周」到这样的话来，她觉得还是要把话说说清楚，免得引起误会。“听说白帝在此，我正是来找他的。”

　　封飞翎“嗯”了一声。

　　“此外，还有一事相求。”

　　封飞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什么事？”

　　“拜托你让我见一见江湖神医。”湄葭双手合十放于额前，弯腰鞠躬，虔诚的似乎在膜拜哪位神仙菩提。

　　“什么江湖神医？”封飞翎问。

　　湄葭诧异的睁大了双眼，“救我家小小白的那个，我得当面道谢。”

　　封飞翎转过身，再度迈开步伐，“神医没有，病人倒是有一个。”

　　“谁？”湄葭快步跟上前去。

　　“季天昀。”封飞翎面无表情的报出那个她所熟悉的名字。

　　湄葭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早该想到的。宇无泪说如果他死了，那他的小狐狸也会死。如今小白受了重伤，所以他也受了伤，一定是这样的。是她，是她害得他受伤，一定是这样的。

　　封飞翎行不数步，见她不曾跟上来，便停了下来，“原因与上次一样。”

　　上次？湄葭在脑中搜索着答案。回想起那日在赤峰岭地宫，他高烧晕倒，祭天葵说他是灵力消耗过度，造成魂兵反噬。只有活人的血才能起作用。也就是说，只要再次以血相治，一定会起作用的。“他在哪？”

　　“我正是要带你去见他。”

　　一路无话，湄葭默默的跟着他，绕过那个似曾相识的蔷薇迷宫，到达那个她所熟悉的大门前。

　　“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封飞翎便消失了。果然是风一样的男子。

　　时隔数月，唯有那门上巧夺天工的镶金玫瑰花不曾凋谢。推门而入，绕过九曲回廊，映入眼框的是那个太极八卦形状的小石潭。石潭之上，一挂清澈的细瀑被月光照耀的光斑粼粼。边上是那颗老榕树，依旧枝繁叶茂。

　　犹记那日，他坐在榕树之上，笼罩在树影之中。她误闯私地，追问他石潭的用处。他声音清冷，不爱说话。

　　原来，我俩早已相遇。

　　轻手轻脚走近他身旁。他双目紧闭，似乎已入梦乡。

　　她不愿吵醒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被鳞片所覆盖的脸庞。很吓人，有如怪物一般。但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昔日的种种浮上心头。赤峰岭他出手相救；阎王殿与他患难与共；或是在花影蝶舞他出价连城赎她一夜；以及那前往花间影途中的朝夕相伴；又或者武林大会他一身血染摘得桂冠；更有那离别之夜，她开口表白却被他狠狠拒绝……多日不见，思念越发浓厚。她没想过自己竟还能这样面对着他总是被遮掩起来的脸庞。他从不肯在人前摘下斗笠或面具。他绝不会让人看见他的脸。如此面对面，也只有过两次，之前他昏迷不醒，如今亦是闭着眼睛。哪一次都不是他心甘情愿。若有朝一日，他能够在她面前亲自摘下面具，那该有多好啊。

　　伸手探他额头。这次他不曾躲开。

　　体温很高。亦如那日。

　　“对不起。害你受伤，对不起。没照顾好小小白，对不起。没嫁给白帝，对不起。依然爱着你，对不起。”

　　她凑过头，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而后，拿起了他放在一旁的连城剑，在手腕划开了口子……

　　似乎是失血过多，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头重脚轻，一头栽进了水中。朦胧中她想起那日与黎妃御花园赏花，却与玥妃双双落入荷花池中。可如今却不同，她一点也不害怕，虽然依旧没学会游泳。

　　她会死吗？

　　一潭清水已被鲜血染红，像是被绿色簇拥着的一朵盛开的红玫瑰，格外醒目。

　　她会死在这与他最初相遇的地方？死在他的身边，死在这小石潭中？怎么可能！要死也要找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去死，更何况她是这么不珍惜生命的人吗？岂不是枉费了下雨大叔的教导？大叔说过，「只有生命是绝对不可以放弃的」。

　　……不知过了多久……

　　疲惫渐渐淡去，她努力的睁开双眼。天哪，她看到了什么？

　　欧式家具，落地窗帘？雪白的天花板，时尚感十足的顶灯？身下躺着的是柔软的席梦思，床头柜上摆放着电子闹钟？

　　不合身的蚕丝睡袍滑落肩头。湄葭缓缓起身，拉开窗帘。窗外，院中有一个小型游泳池……天啊！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