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如此说着,成钰听着,也是点头附和道:“没错,你先起来慢慢说。”
两人都这般劝说,常乐自然也不好再坚持,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一拱手,正义凛然的声音又是出了来,“成哥,你就同意了吧,我是真的很想跟着你干一番大事业。”
“你小小年纪,抱负倒是不小。”成钰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喜也是轻笑一声,“可不是吗?刚见面的时候,就跟我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要当兵打仗干点男人该干的事,如今看着那李昂将军气宇轩昂威武不已的,他能耐得住自己的性子吗?”
“可是……”成钰抬了口气,看上去神情有些为难,“想来方才你也听到了,我不过是将军旗下的幕僚,虽然说得好听,可其实也不过只有出谋划策说上几句话的用处,既无实权,更不拥兵,又何来留你在我旗下当兵之说。”
“不不不,那可是堂堂的从一品大将军,成哥你能在将军面前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很厉害了。”常乐急急晃了晃脑袋,打定了主意,“成哥,我真是铁了心想要从军,可是我又知道李将军的的傲林军却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所以,成哥能不能替我在将军面前说上两句,就算不能进傲林军,留在成哥和将军身边从打杂的做起,我也愿意。”
阿喜是最了解常乐心思的,她耸了耸肩,知道常乐打定了主意,也很赞赏他想平天下的抱负,便是也是替他说上了几句道:“成哥哥,其实我觉得,小乐说的,也并不是不可以。这小子聪明着呢,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摸进堂堂李昂将军的兵营里来。而且,想来如今,不管是你还是李将军,应该都是用人的时候,兴许小乐在你们身边,是可以帮上忙的。”
“可以可以,一定可以!”听着阿喜为自己说话,常乐忙不迭地点着脑袋附和。
阿喜这最后一句话才真的是说到了成钰的心头上,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即便不说天子,但是北国的天下,他却一心想要复兴。可他也十分地清楚,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得到的,所以他才会千挑万选费尽心机地写信给李昂博取他的赏识投靠到他旗下,而对于他来说,确实也需要几个得力的人。
他想着,便也终于是松了话口,点了点头,“好,我会去跟李将军说,傲林军兴许是不容易进,但李将军先前就曾说过会与我分派两个亲兵,也许你可以留在我身边。”
常乐听着,一下子就管不住了自己的欣喜神情,慌忙着又要单膝跪下来,只阿喜赶紧拦着,才拱手深深地躬下了身子,“好!好!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成钰笑着点了点头,“好。”
“好了小乐。”阿喜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在成哥哥身边可有得事做呢,不过虎子那边还需要去交代一下,你还是先回去一趟,免得他们担心吧,这边不着急的。”
“嗯嗯!”常乐小鸡逐米一般地点着下颌,“那我就先回老庙,让阿婆带着虎子他们往祁城去,等交待好他们,我就回来。”
常乐说着,便要往营帐外走。阿喜紧忙叫住了他,从腰上取下了荷包来,放到了他手上,“小乐,这个你拿着,遂城离祁城可不近,这点盘缠,虎子他们肯定用得到。”
常乐瞧着,也不接,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的阿喜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还能收。”
“不是让你收,是让你替虎子他们拿着。”阿喜也不管常乐再推辞,一下子就塞到了他手里,“我和芸儿有成哥哥在,饿不着的,这点盘缠虎子他们老弱妇孺的更需要,何况这样,你才能更安心在成哥哥身边待着了。你不用推辞,大不了等你发了军饷,回头再还我不就是了。”
阿喜如此说着,常乐迟疑了一下,也终于是点了点头,看着阿喜的神情也正经了许多,圆圆的脸上一下子有了大人的老成模样,“阿喜姐,你对我常乐的恩情,我一定会记着的,将来有机会,不不、不用有机会,将来我一定会还你的恩情。”
“好,我知道呢。”阿喜松了唇角笑了起来,常乐才又是行了礼,紧着出了军帐去了。
阿喜看着他的背影,也是耸了耸肩,她觉得自己看人一向还算挺准,常乐这小子虽然刚见面时有些小混账,不过心地善良,脑袋也聪慧得很,要说缺点就是跟自己一样总有些冒冒失失的,不过她相信,假以时日,常乐会是一个可造之材,更何况,还是留在成哥哥身边。
阿喜心里想着,也替常乐高兴着,只是这军帐里,却有一个人一直都高兴不起来。
苏穆芸站在一侧,一直听着阿喜成钰他们说话,久久都是沉默着没有开口,那一字一句落在自己耳里,她又怎么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若是说刚刚在将军主帐里说得委婉,她也还只是猜测,那如今却真的可以肯定,成哥哥、他想要复国。
苏穆芸不是不相信成钰,只是复国这两个字,说得轻易,这其中的艰险,又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诠释得了的。苏穆芸是亲眼见着的,这三年来,陆陆续续的有多少起义的成姓一族走上复国这条路,可是最后又都是什么下场,遂城虽然还没有起事,可是城里的告示,却都是贴得到处都是。
斩首示众啊!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何况成哥哥手上没有一兵一卒,那司马皇帝又暴戾得很,苏穆芸实在不想看着成钰走上这条路。她知道,她没有常乐的抱负,也没有像苏婆婆和阿喜一般看待格局的眼界,她想不了那么多,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可以和阿喜和成哥哥一起,平平安安地不要再像苏家村其他的亲人一样,一个个离开自己。
她想着,心中也是着急了起来,急急几步走了上前,连声音都呜咽了几分,“成哥哥,你真的、真的要留在李将军旗下吗?这以后,可是要上战场的,要一刀一枪地拼,是可能掉脑袋的。”
阿喜如何不明白苏穆芸心中的担忧,她其实也害怕,也想过劝成钰,可是她更明白,成钰和常乐不一样,常乐是为了自己的抱负,而成哥哥,却是一种责任,是“成”这个姓带给他的责任。
这,不是她们一两句话,便能劝得动的。
果然,成钰听着苏穆芸的话,神情缓了缓,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芸儿,不过,我已经决定好了。”
“成哥哥,谋国可不是什么小事,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啊。”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成钰神色凛然了几分,话语也正经了不少,“芸儿,我不是一时冲动,从三年前司马南夺取北朝天下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是成姓,是旧朝皇脉一族,成姓的江山被人夺,成姓的亲人被人赶尽杀绝。芸儿,我没办法袖手旁观,这是这个姓氏压在我身上的责任,我的父母就是被司马南害死的,国仇、家恨,这两样同时放在一起,难道还不足以坚定我的决心吗?”
“可是成哥哥……”苏穆芸摇了摇头,国破的恨她不懂,可是家亡的痛苦她刚刚经历过,她也恨,也恨那些楚兵,也想生剥了他们,但若是因为这个要眼睁睁地看着成哥哥去冒着生命危险,她还是做不到。
“芸儿,你不必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成钰打断了苏穆芸的话,弯着唇角看了她一眼,便是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中像是聚着光一般,有着让人挪不开的坚定。
“芸儿,我不想让我的一生,为了保命而苟且而活,我知道我肩上的责任,就算不是为了黎明百姓,为了我父母,为了北朝,我也必须义不容辞地去做。你要相信我,我能做到的。三年前也许有些难,但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司马南的暴政已经挤压了不少的民愤,许多百姓都开始动摇,不说成姓,很多平民也自发起义反对暴政。连李将军都有了这样的想法,想要重新扶持旧朝成姓,你说,我怎么能错过,这最好的机会?”
不得不说,成钰这个人是有魄力的,这个魄力并不是他想要谋天下的决心,而是他这个人,他的眼神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着让人信服的魄力。阿喜在百户以上的大官,也就见过李昂将军一个,更别说什么天子了。
可是她现在看着成钰眼中的坚定,忽然觉得,也许将军、天子诸侯之类的,就该是成哥哥这样的人。
不说阿喜,连苏穆芸也被成钰的这段话说得有些动摇起来,她咬了咬下唇,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成钰,看着他那星光摇曳一般的神采,微微地愣了愣,终于是点了点头,“成哥哥,我信你,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