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的大雪初晴,不过是淡淡的阳光,瞪大眼睛直视也毫无问题,但结束雨雪纷飞的天气,还是让人心头敞亮,万妈将装着饺子的盒子用布包起来,还在上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嘱咐岑子妤说:“跟二夫人说吃长寿面,也沾沾你这个寿星的喜气。”
岑子妤围巾帽子一样不落的全副武装,老人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外头干枯的树枝都变成了冻棍,她套上笨重的雪地靴,连走路都两边打晃,福伯把车开到院子里,见她出来就打开车门,她迅速钻进去,过了好一会,才摘掉口罩。
福伯笑着问:“很冷吧?”
岑子妤点点头:“这才一月就停雪,想必过完年就是春天了。”
福伯一时间感慨起来:“现在的冬天真不能跟以前相比,早二十几年我还跟着老爷住过帐篷,唯一一间木头房子给夫人住,不敢生火炉,怕发生火灾,一到晚上,风就从四面八方灌进去,夫人冷得睡不着觉,老爷急坏了,就让我去县城买了取暖器,那东西是暖和,但烘烤时间长了,身体缺水,容易上火,有段时间,夫人嘴上长热毒,吃不下东西,最后病倒了,但夫人性子强,一直忍着不说,还是老爷子不放心来看我们,才把夫人接了回去。”
岑子妤眼眶一热,问:“这是我出生以前的事?”
福伯笑着点头,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小姐都这么大了,老爷和夫人感情真好,除了怀小姐之后夫人才没有跟着老爷四处去山里转。刚结婚老爷搞科研,整天在深山老林里呆着,一待就是一年半载,夫人跟着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别看夫人出身富裕,却比任何人都能吃苦。”
岑子妤悄悄用围巾擦掉眼泪,为母亲感到不值得。
到了大院,文静一个人孤零零在客厅看电视,见到岑子妤,她开心极了,又是拿汤婆子,又是端水果,在岑子妤看来,虽然大哥和四哥都在家住,但婶婶比母亲还要寂寞。
文静摸着岑子妤的手怜惜的说:“以前你生日,婶婶还能煮面你吃,现在你爸妈都回来了,也该跟他们多聚聚,你那几个哥哥姐姐都是没良心的,恐怕都不记得今天是你生日了。”
岑子妤赖在她怀里说:“怎么会呢,每年他们都会打零花钱给我。”
文静嗤之以鼻:“还怕你没钱花吗,重在心意,我怎么就养了几个白眼狼,一个个不着家,子煊更过分,连过年都不回来。”
岑子妤安慰她:“三姐的个性您还不清楚,她最喜欢无拘无束,以前回家都要被叔叔约束,何况,她从小生活在美国,生活习惯都跟大家不一样。龊”
文静突然抹起眼泪来:“她是白眼狼,年纪不小了,一不结婚,二不露面,连我跟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到底还是不是我生的?”
岑子妤手足无措,讪讪的说:“婶婶,您不是还有二哥嘛。”
文静拿手帕擦了眼泪,不解气的说:“他也不是省心的,被老婆抓在手里套得牢牢的,说不回国就不回国,还像岑家的儿子吗?可怜我的小孙女,连亲生爷爷奶奶都没有见过,等他们肯送孩子回来,都半岁多了。”
岑子妤甜笑:“大点正好,一开口说话就叫爷爷奶奶,总归是您的亲孙女,比她外公外婆亲多了。”
文静破涕而笑:“还是女儿贴心,可惜你不是我生的。”
岑子妤撒娇的说:“你待我可不比三姐差。”
文静打量着岑子妤晶莹的面孔,心想,要是家里有两个媳妇那该多好,虽说慈母多败儿,自家孩子就是香,但老大和老四在她眼里,除了一个苦口冷面没人情味儿,一个打小花花肠子绕了好几圈,但依旧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没道理都三十往上走了,还找不到老婆。
年龄对女人来说是悬在脖子上的利刃,但对男人也说也马虎不得,过了三十五,不管你有钱没钱,都成了劣质货。
文静真是操碎了心,她满腹狐疑的拉着岑子妤问:“你跟子千走得近,难道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女孩?我跟你叔叔又不是老封建,不会讲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姑娘性子温顺谦和就行,看来你大哥我是指望不上了,他一天到晚绷着一张脸,我是他妈都受不了,何况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压根儿就不会有人受得了,但你四哥不同啊,他那张嘴,向来惯会哄人,怎么也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呢?”
岑子妤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想起大哥严肃的面孔,连婶婶都开始打趣他了,该不会真打一辈子光棍吧?
文静满怀期望的看着岑子妤。
岑子妤仔细斟酌着说:“或许,是四哥的缘分还没到吧,您也知道,他从小到大都受女孩子的欢迎。”
这话文静不听,她恼火的说:“整日的跟这个交往,同那个交往,把我的脸都丢光了,如今都三十岁的人了,连个蛋都没整出来,他这是存心气我!”
岑子妤狠狠惆怅了一下,在心里叹气,冬冬的事,看来夕楚姐真是瞒天过海了,盼孙心切的婶婶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
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她粉雕玉琢的小孙子正茁壮成长呢。
絮絮叨叨一番,文静的精神反而变好了,她亲自煮面,吃过热乎乎的长寿面之后,岑子妤从大院出来,心里盈溢着一种莫名的感情,她想要的家庭,就像婶婶的家一样,处处透着温情,可惜,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里似乎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等她结婚,这种冰冷的感觉也许会如影随形一辈子,一想到这儿,心里头的那点喜悦,瞬间凝结成了凉嗖嗖的冰块。
不是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福伯直接开车去檀溪阁,路上,蒋温茂打来电-话询问到哪儿了,小铁的车先出发,他们已经到了山上,檀溪阁不仅是饭庄,还能泡天然温泉,蒋温茂想一家人一起泡温泉,轻松轻松。
岑子妤说正在半山腰,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蒋温茂嘱咐慢慢开车,一挂电-话,岑子妤就看到邵和光的车,他的车牌是三个五,招摇过市,想让人不看见都难。
“小姐,是和光少爷。”福伯说。
他的车霸道的拦在前面,山路本就不宽,没办法穿过去,岑子妤只好下车,邵和光按下车窗,说:“过来,坐我的车。”
岑子妤冷冷瞪着他。
邵和光不悦的说:“没有别人。”
岑子妤诧了诧,跟福伯说了一声,然后上了他的车。
“你不守信用!”岑子妤大声质问。
邵和光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握住她的手,才吹了那么一会的风,她的手就冰凉冰凉的,连脸颊都冻得煞白,他调大暖气,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岑子妤怕痒,用力地缩回去,但始终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得作罢。
“你别闹了,福伯会看到。”岑子妤红着脸生气的说。
福伯的车紧紧地跟在后面。
邵和光冷哼:“看到又如何?”
岑子妤沉下脸:“你不带张帆茹过来,是不是怕我会欺负她?”
邵和光一口她的食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岑子妤痛呼,将手夺回来,手指上有他的牙齿印。
“等你过完生日,她会来的。”邵和光淡淡的说。
岑子妤拧起眉头。
邵和光瞪了她一眼:“好好的生日,干嘛要外人来破坏气氛。”
岑子妤愣了愣,问:“你什么意思,你想跟我们一起吃饭?”
邵和光眯着眼,声音危险的说:“难道,你不是这么打算的?”
他明显是生气了,岑子妤突然怂掉,别扭的说:“我妈的意思是想一家人单独吃饭,所以连叔叔和婶婶他们都没有通知。”
邵和光眸色深沉,不再说话。
岑子妤揉着手指,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其实不用在意他的心情如何,她撇开脸看着窗外,他想生气,那就让他生个够好了。
到了檀溪阁,邵和光突然不闹别扭了,站在饭庄门口,他几乎是一脸温柔的伸出手,岑子妤愣了愣,他微微一笑,仿佛瞬间春暖花开。
一旁递热毛巾给客人擦手的女侍应有些看呆了,岑子妤却依然懵懂,邵和光耐心的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而立,在外人看来,他们会是这世间最般配的一对,可岑子妤心里却沉淀着满满的悲哀,这粉饰的太平,令人心醉神迷的宠,于她而言,都是不得已的伪装,她不恨邵和光,却从打心眼里可怜他。
他们走楼梯上了二楼,檀溪阁的布置别具匠心,一律厚重大气的古典格调,四处的胭脂红生出几分矜贵之气,脚下踩的却是极好的波斯地毯,用金丝线绣着繁复华丽的双子并蒂,让人误以为步步生莲花。
邵和光走得很稳,他突然在门口站定,岑子妤措手不及,撞进他的怀里。
她仰头看他,他随意拨弄了一下她脸庞的长发,说:“跟我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用委屈自己。”
岑子妤眼中渐渐泛起一层迷茫之色。
“进去吧。”他整了整领带,一贯反客为主的霸气,显露无疑。
敲门之后,是蒋温茂迎了出来,看见两人一同前来,女人脸上难掩诧异,岑天华在里头问:“是小五吗?”
蒋温茂含糊的应了一声,良好的修养让她很快恢复常态,说:“和光,你也来了。”
“蒋姨。”邵和光恭敬的欠了欠身,始终没有松开岑子妤的手。
蒋温茂目光在岑子妤脸上停留了片刻,只得先让他们进房间。
看到邵和光,岑天华倒没有多意外,平静地说:“坐吧,菜已经点好了,先吃饭。”
邵和光从容不迫的落座,岑子妤不想跟他坐在一起,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他在桌子下面扯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岑子妤轻呼一声,差点控制不住力道,扑进他的怀里。
邵和光稳住她的肩膀,不动声色的说:“小心点。”
岑子妤略显狼狈,在父母困惑的注视下,她强忍住脆弱的眼泪,她会
牢牢记住,是因为什么自才会落入这种地步,受制于邵和光,毫无还击之力。
岑天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蒋温茂适时地敲了一下桌子上的铃铛,很快有服务员走进来,蒋温茂柔声说:“我们人到到齐了,现在上菜。”
“好的。”服务员面带微笑的退出去。
三分钟后,菜一盘盘送进来,本来还有一瓶红酒,服务员轻声询问是否将酒启开,岑天华说:“今天不用了,先收起来吧。”
气氛一直冷冷淡淡的,除了偶尔互相夹菜的声音,没有人开口说话,岑子妤闷头吃着,她吃得不多,也辨别不出菜的味道,形同嚼蜡,一旁的邵和光气定神闲,他倒是吃了不少,至少在最后的甜点送上来时,他已吃饱喝足,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岑天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蒋温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份椰子蛋糕,她只吃了一小口,就推开了。
邵和光说:“岑叔,您好久都没有打高尔夫了,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后山有块场地,我陪您打一场吧。”
岑天华放下筷子,用餐布擦了擦嘴,威严地说:“我年纪大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较量,我看还是算了。”
邵和光笑着说:“岑叔,您正老当益壮,气魄依然,我还有很多需要跟您学习的地方。”
岑天华想了一下,说:“刚吃完饭不宜运动,再说我今天也没有带球杆。”
邵和光说:“要是岑叔不介意,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球杆,那个球场离得有些远,我先陪您走过去,天气虽然比较冷,但这儿的空气也是难得的新鲜,多走动对身体也有益处。”
岑天华见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再看看岑子妤的表情,也并非真如邵和光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本就有感情,他不免有些糊涂,便说:“那好吧。”
他站起身,邵和光也忙跟着站起来,蒋温茂一脸担忧,很是不安地说:“天华,你早上还说头晕,能打球吗?”
岑天华看着妻子,表情格外温和地说:“不碍事,你正好跟岑子妤去泡泡温泉,房间都安排好了。”
蒋温茂只得作罢。
等他们离开,岑子妤问:“妈,爸他怎么啦?”
蒋温茂轻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一早给他做了检查,说是血压有些偏高,以前一直都没什么问题。”
岑子妤胸口一沉,想说什么,但又忍了下去,或许是邵和光跟父亲说了什么,偏偏母亲在这里,她什么都不能问,只好将情绪都收起来。
岑子妤怔忡间,蒋温茂神色严厉的看着她,问:“和光怎么会过来?我跟你说的话,你就一句都没听进去?”
岑子妤也觉得委屈,但在母亲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表露出来,她一脸讨好地凑到蒋温茂身边,摇着女人的胳膊央求:“妈,今天您就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蒋温茂满腹狐疑,最终也只是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说:“小五,你做任何决定之前,我都希望你能想到妈妈,别做让我伤心的事。”
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岑子妤瞬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母亲一直被瞒在鼓里,她一心以为自己的女儿能够理智的对待婚姻,可是……岑子妤不敢相信以后的事情。
蒋温茂似乎并不放心,再一次慎重地问:“你跟和光之间,能处理好吗?倘若不能,妈妈替你出面。”
岑子妤勉强一笑,说:“妈,我可以的,您就别操心了。”
蒋温茂提着包去了洗手间,岑子妤暂时松了口气,有服务员进来跟她确认泡温泉的房间,然后给了她房门钥匙,岑子妤等了一会,见母亲还没有出来,她不由得去敲洗手间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岑子妤顿时心慌意乱,她又敲了敲门,大声叫着母亲,可依旧毫无回应,她赶紧叫来饭庄的服务员,说明情况后,饭庄的女经理用备用钥匙打开洗手间的门,蒋温茂昏倒在地上。
“妈!”
岑子妤吓坏了,她扑过去时,蒋温茂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脸色苍白的说:“我没事,就是头突然晕了一下。”
在女经理的帮助下,岑子妤和她一起将母亲扶到沙发上,岑子妤急忙打电-话,蒋温茂按住她的手说:“别惊动你爸爸,我现在好多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岑子妤急了,说:“妈,您都昏倒了,这还不是大事吗?”
女经理站在一边,诚惶诚恐的询问:“夫人,我们饭庄有特聘的医生,要不我让医生过来给您瞧瞧?”
岑子妤先是一诧,而后惊喜的说:“这里有医生?经理,拜托您了,请医生过来一趟吧。”
蒋温茂淡淡的说:“我的身体我清楚,休息一会就好了。”
“妈。”岑子妤哀求的望着她。
蒋温茂顿了一下,说:“那就请医生过来吧。”
女经理立马去了,岑子妤扶着蒋温茂去隔壁房间的床上躺下,这家饭庄的特色是一个房间相当于一个套房,餐
厅和卧室一律俱全,蒋温茂躺在床上,接过岑子妤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她抚了抚鬓角的头发,说:“一会医生来了,要是说没什么问题,你就别告诉你爸爸,免得他担心,这段日子,你爸爸他也够忙的。”
岑子妤心生不满:“妈,爸都要退下来了,还要忙什么,您别什么都替爸着想,这又不是寻常的事,还有什么是比您的身体更要紧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蒋温茂怪嗔的说:“你这孩子,你爸他不用手机,小铁又没跟着他去。”
岑子妤说:“那我找邵和光。”
蒋温茂奇怪的看着她。
岑子妤目光微闪,说:“妈,您躺着吧,我出去打电-话。”
“回来。”蒋温茂声音略沉,问:“你刚才叫和光什么?”
岑子妤在心里懊恼了一下,说:“妈,我是太着急了,才会口无分寸。”
蒋温茂疑心的看着她,说:“小五,女孩子家的,别总急急躁躁,让人看见,还以为是家教不好。”
“我知道了。”岑子妤虚心的接受批评。
女经理带着一个中年医生过来,岑子妤也顾不上打电-话,陪侍在床边,医生先用仪器检查了蒋温茂的血压和心跳,又问了近日来的饮食和作息时间,蒋温茂说得很清楚,然后医生便说:“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往后气温会越来越暖和,夫人可以尝试多在空气新鲜的地方散步走动,平日最好要有适当的锻炼,这样的话,对夫人的心情和身体都会有好处的。”
蒋温茂笑着说:“谢谢医生。”
医生嘱咐:“要是现在还头晕的话,最好是卧床休息,免受惊扰。”
蒋温茂点了点头。
岑子妤亲自送女经理和医生出去,等她回房间,蒋温茂精神不佳地说:“我想睡一会,你自己去泡温泉吧。”
岑子妤帮她盖好被子,说:“您睡吧。”
蒋温茂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她呼吸很轻,岑子妤在旁边坐了很久,确定母亲睡着后,她走出房间,走廊尽头是一个很大的观景台,太阳的光线变强了不少,暖融融的,岑子妤走过去,看到茂密的山林包围着一块宽阔的绿草地,鲜嫩的颜色透出无限的生机,令人眼前一亮,这就是邵和光口中的高尔夫球场,有几辆球车停在入口处,其中一辆在往前开动,岑子妤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然后就看到了张帆茹,她上身穿着白色的羽绒球服,下身穿短裙,长袜和运动鞋,有半截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丝毫不畏冷。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岑子妤确定,她就是张帆茹。
岑子妤拜托客房的服务员好好照顾母亲之后,就匆匆下楼追上去,到了球场,她上了一辆球车,询问邵先生的球场在哪里,司机还很年轻,一张阳光灿烂的面孔看上去顶多二十岁,他笑着说:“今天只有邵先生打球,有一位小姐刚过去,您正好没赶上。”
岑子妤奇怪的问:“邵先生经常来这里打球吗?”
司机看了她一眼,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明显说的不是实话。
岑子妤不禁好笑,看来邵和光的本事确实大,走哪都有人打掩护,连个小司机都不例外,果然,司机不放心的问:“小姐,请问您是邵先生的朋友吗?”
岑子妤含糊地应了一声,搞得小司机疑神疑鬼的,车在半路停了下来。
“哎,真倒霉,车没电了。”司机愁眉苦脸的叹气。
岑子妤吃惊地说:“没电?这才开了多久就没电,你确定不是弄错了?”
司机义正言辞的说:“小姐,确实是没电了,您看这样好不好,车就丢在这里,我带您走过去。”
“走过去!”岑子妤瞪了他一眼,抬手遮着眼睛眺望前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谁知道还要走多远。
司机一脸无可奈何。
岑子妤泄气地掏出钱包,从里头拿出几张人民币给他,说:“算了,我先往前走,你回去再开辆车过来,我穿高跟鞋走不远。”
司机接过小费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我快去快回。”
岑子妤边走边在心里诅咒邵和光,要见张帆茹的是她,他却非把张帆茹弄到岑天华面前去,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父亲有所顾忌,可岑子妤心里就是不舒服,这是岑家的家务事,邵和光这么无所顾忌的插手进来,让她愈发怀疑他的不良动机。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个小司机才出现,岑子妤真怀疑那边都快要结束了。
邵和光坐在高尔夫球台后面休息,张帆茹端着一杯果汁走上前,她今天青春靓丽的造型很惹人眼,不过整个球场除了三五个走来走去的球童,并没有其他观众,不过,在她眼里,只要面前这个男人注意到自己,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邵先生。”张帆茹将果汁轻轻放在桌子上。
邵和光看了她一眼,仅仅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张帆茹有些紧
张,试图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罗助理送我来的,我问了饭庄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你在这里。”
邵和光淡淡的说:“你先回饭庄,我会给你打电-话。”
张帆茹一脸娇羞的试探:“你是一个人在打球吗?其实我也会打高尔夫,就是打得不太好,你可以教我吗?”
邵和光微微皱眉,这时,一个球童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起身而去,张帆茹正要追上去,他回过头对球童说:“送张小姐回饭庄。”
球童拦住了张帆茹的去路。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张帆茹用力瞪了球童一眼。
邵和光正要推开休息室的门,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是岑天华和一个女人。
“绮雪,我再问你一次,当年那个孩子,真如你所说,已经死了吗?”岑天华厉声问道,声音却有些发抖。
女人冷冷一笑,近乎恶毒地说:“没错,他死了,一出生就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就要问问他的好父亲,当年都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岑天华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就算我对不起你,但孩子是无辜的!”
女人阴阳怪气的说:“岑天华,你现在才发觉良心不安,感到愧歉,是不是太晚了?”
许久,岑天华闭了闭眼,恢复一贯的稳重,沉声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女人凄厉的惨笑,痛恨地说:“报应,报应,岑天华,这就是老天对你的惩罚,你这一生,都不会好过。”
岑天华脸上的痛苦只是一闪而逝,凝重地质问:“绮雪,你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才肯罢休?”
女人发出尖锐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声音却愈发轻柔起来:“天华,既然那个孩子死了,你就补偿在帆茹身上吧,你将帆茹当成那个孩子,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再说,帆茹一向敬重你,就算知道你的心思都放在你那个家里,她也从不抱怨什么,天华,就在帆茹身上,好好弥补你的罪恶。”
岑天华紧紧盯着女人的脸,眼中透出的不是愤怒,更多的是无动于衷的漠然。“我不止一次安排过你们母女的生活,也保证会让你们过得无忧无虑,可那又如何,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绮雪,你已经不再年轻,往后能依靠的人只有帆茹,我希望你不要毁掉这个孩子,让她学得跟你一样偏执偏激。”
女人瞳眸剧缩,语气森然绝决:“好啊,不想我毁掉她,你就将她接到身边好好抚养,让这个孩子感受一下父的伟大,让她成为名门之后,过养尊处优的生活,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她变得跟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一辈子都活在阴暗中。”
岑天华皱起眉头,眉心的川纹凛冽,张绮雪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不会那么简单,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疑团十分可疑,宋景文跟张家的关系,能查出来的东西太少,但是在近十年来,他们确实有来往,张绮雪名下还有多套房产和别墅,尽管这些年,他给了不少钱她抚养帆茹,但还不至于用来购买房子,岑天华也知道张绮雪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只要她不想让人发现的事,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所以查也是白查,或许岑子妤说得对,他其实没有把握能控制张绮雪。
突然,岑天华心头一惊,说:“宋景文就是那个孩子。”
他试图从女人脸上看出什么,张绮雪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是,你能给他什么,如果不是,你会像接受帆茹一样接受他吗?”
岑天华冷冷地看着她。
张绮雪没有丝毫畏惧地与他对视,轻蔑地说:“或许,你就当景文是那个孩子,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但是,你为何就不想想,除了帆茹,我为什么还需要景文这个孩子。”
岑天华眉头拧得更紧。
张绮雪咯咯笑起来,她已是垂暮之年,这样的笑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天华,这些都是为了报复你,不仅仅是你,我还要毁掉你所拥有的一切,我做不到的,景文都会帮我做到,我处心积虑三十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没有想到吧,当年是你对不起我,我会让帆茹和景文,通通帮我讨回来。”
她的癫狂和前言不搭后语,岑天华心中的疑团反而更大,他沉声说:“既然如此,我会做亲子鉴定,宋景文是不是我的孩子,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张绮雪面孔扭曲,突然疯狂的朝岑天华狠狠撞过去,从门缝里,邵和光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心里一惊,正要推门而入,有人扯住他的衣摆。
是张帆茹。
她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惊诧,邵和光立即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张帆茹顺从地伏在他怀里,浑身轻颤地说:“原来景文哥哥也是爸爸的孩子,我一直都搞不清楚妈妈对哥哥的感情,可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和哥哥都是爸爸的孩子,妈还骗我说,他是我的表哥。”
邵和光
目光幽深,他不确定张帆茹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房间里面的对话她到底听去了多少,还有张绮雪是什么人带来的,他包下这个球场本来是想好好跟岑叔谈谈他跟岑子妤之间的事,如果不是精心策划,张绮雪不可能到这里来。
是张帆茹吗?
邵和光推开她的身体,目光凌厉地审视她的表情,她害怕得直发抖,似乎毫无知情,邵和光的心有些乱,他没有想到宋景文竟然会是岑叔的孩子,尽管岑叔自己也不确定,但从对话的内容,还有宋景文的出现,都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理由,他眼睛迸射出冷厉的寒光,没想到宋景文竟然是将岑子妤当作诱饵,他为报仇而来,全然不顾给岑子妤带来的伤害。
邵和光不禁想到,一个张帆茹已经令岑子妤频临崩溃,倘若再知道宋景文和岑叔的关系,他不敢想象,这个傻丫头会做出什么事来。
邵和光的心思都写在眼底,张帆茹什么都看出来,只是惶恐的看着他,楚楚可怜的说:“邵先生,我该怎么办?”
还有这个女人……邵和光目光一闪,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说:“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你妈妈的情绪,似乎不大稳定,往后,你也要好好照顾她。”
张帆茹茫然的望着他,问:“为什么?”
邵和光的手指按住她的丰唇,低声说:“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一抹惊喜在张帆茹眼中炸开,但她只是含羞带臊的低下头,眼眸晶亮的说:“邵先生,我知道了。”
邵和光柔声说:“邵家跟岑家是至交,倘若岑叔身上有不好的传言,那整个岑家也就毁了,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呢?”
张帆茹转念一想,怯生生的说:“邵先生,你知道的,我也是岑天华的女儿,我怎么会想自己的爸爸出事。”
邵和光对她报以满意的微笑。
张帆茹心中狂喜不已,却似惊吓过度,柔柔弱弱的伏在邵和光怀里。
美人在怀,邵和光面无表情,眼中更是酷寒幽深,一想到岑子妤,心竟然被扯出一丝疼痛来,宋景文的事,能瞒过那个傻丫头吗?
她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居然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子!但是不是真的私生子,他一定会弄清楚!
这世上所有的事,巧合得都像是精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