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虽然认不出你的脸,但你的衣服可没换。老子昨夜偶然看见你从杜胖子在宅子里窜出来,就猜想是你这龟孙,但不敢确定,留了个心眼,特意记了你这身狗皮,结果果然不错,今早你个小狗日的还是穿得这一身,你那衣襟后摆上有个小洞,怕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孙子,这下死得瞑目了吧!』钱光得意洋洋地道。
燕三回头撩起衣襟一看,果然有个小洞,脸色又变几分。
『废什么话,做了他!』牛开山将大斧双手抬起,暴喝一声,合身冲了过来,巨大的车轮斧横在身侧,随即随着牛开山身躯转动画了个满圆,高高扬起,一斧激荡起风声呜呜作响,劈向燕三。
在燕三身后,李云鹤手中的铁扇合拢,锋利的前段闪着寒光,人若在地上滑动,像箭一样飞向燕三背后;黑心虎双手戴着一对利爪,半伏身子如疯狗一般冲了过来,一双眼睛精光闪动,紧紧盯着燕三双腿。
钱光跟在牛开山后稍慢了几分,脚上一跳一点,跳得有些欢快,脸色狰狞。而屋顶的光头赵武仍旧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被困在中央的燕三,犹如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一出手必定石破天惊,见血封喉;
四周无路,五虎合围,危机纷至沓来,生死只在一线。
如果在两年前,燕三除了等死完全无法可想。如果在一年前,这一合击或许不会要了燕三的命,但他绝对会受重伤,第二击还是等死。
但现在不同。
一年前,在借钱也不好借的时候,陆展安排老猴子和燕三直接去了蛮吼森林,美其名曰采药,实际上却是去猎杀元兽,生死战场。两人并没有深入,即使是周边,蛮吼森林的野蛮原始生存法则依旧发生作用,风声鹤唳,四方皆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草丛内会不会有一条毒蛇,不知道树后是否藏着一条猛虎。森林狼啸此起彼伏,巨大的猩猩怒吼宣布着领地权威,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老猴子看不出武功深浅,但生存经验丰富无比:哪些地方安全,哪些水可以喝,哪些味道一闻就要谨慎撤离,如何最有效保存体力……狼、虎、熊的弱点,甚至人体的弱点,骨骼肌肉的分布,受伤时怎么办?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在蛮吼森林成了安身立命的关键。这样的『采药』,燕三已经参加过四次了,最后一次他独自猎杀了一头幽暗豹,相当于人类修元第一重天的实力,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搏杀时可以惊慌逃命,可以暴怒,可以不管不顾地以伤换命,但藏在这一切背后的意识一定要冷静,像野兽一样冰寒冷静。老猴子的教导在心底泛起,燕三脸上无喜无悲,看了看巷子两边的墙,望了望屋顶的赵武,骤然嘴脸一动,白牙森森,爆出一声闷吼,从怀里拽出幽泉匕首,猛地朝身后李云鹤扑去,嘴里大喝:『小爷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来呀!』
李云鹤一愣,眼见燕三匕首直直指向自己,混不顾后方斩落的大斧和下方飞速靠近的铁爪,像是要拼命了。李云鹤的扇子铁骨尖端锋利,合拢来也不过一把长匕首,或许会先将燕三扎个对穿,但那一匕首他并没有把握躲开。
四人马上合围,燕三插翅南飞,傻子才跟你换命!李云鹤立即停住脚步,铁扇一收一扬,唰地一声打开,转攻为守,只要拖住片刻,燕三便是一堆死肉。
李云鹤气势已衰,燕三毫不停歇,手中匕首一晃,冲锋仍未停止,往刘炮半蹲的身子顺势一匕首斩落。刀光锋利一抹幽绿,带着点点萤火,如梦似幻,像是拖了一条绚烂的尾巴,刘炮心头一跳,被燕三一副搏命的样子唬住了,也如李云鹤般转攻为守,看准匕首来路,双爪交错封挡。
『嚓』地一声轻响,接着是叮当一阵响动,刘炮手爪六刃互相交错,这一匕首却如热刀过黄油,几无阻碍,将双爪六刃切得散落一地,亏得刘炮反应极快,同时回身后撤,这才躲过一刀破腹之灾,只是冷汗须臾间浸透后背,心跳都慢了一拍,然后如擂鼓般疯狂搏动起来。
后方牛开山大斧只砍中燕三的影子,当啷一声砸在地上,碎石满空乱飞。燕三这一后扑恰好躲过了这猛恶的一斧。
『法器,这小子手里拿的是法器,老大小心了!』刘炮再退半步,借着嘴里歇斯底里的大吼来缓解那一刀带来的死亡恐惧。李云鹤心中后怕,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扇面只是普通绸制,眼见燕三手内短匕锋利无比,刚才若是他来挡刀,怕是现在自己已经见血。
燕三突然回转身,合身往牛开山扑去,这一下更是突兀,牛开山大惊,但斧头还砸在地上,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被燕三一头合身撞入怀里,忙绷紧全身肌肉,丢了斧头双臂大张准备将燕三生生抱死。牛开山是体修,身体壮硕如牛,气血旺盛,混不惧怕手掌长的短短匕首,可能连他的肌肉厚度都不够,但只要被他抱住,即使燕三不被挤死,跑是怎么也跑不掉了。
牛开山双臂一合,燕三早已一侧一钻,从他腋下急冲而出,手中匕首微斜,在他肋下狠狠拖过,鲜血飞溅,牛开山闷哼一声,慌忙用手捂住伤口,萎顿在地。
『直贼娘,来呀!』燕三再次怒吼一声,毫不停歇冲向钱光。钱光肝胆俱裂,眼见燕三半身喷满鲜血,脸上一片狰狞,状若疯虎一般,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但他一条腿已废,哪里跑得掉,不过三五步就被燕三大手从后捏住脖子,咔咔作响,手中剑哐啷落地,嘴里乱叫:『燕三爷,不管我事……』
『不——管——你——事——!?』
燕三抬头,眼睛死死盯着站在屋顶上的赵武,将钱光拖到墙边,每说一个字,就将钱光的额头狠狠往墙上撞一下,巷子两边的墙看起来一片土色,但撞开后里面是硬硬的青石,第一下还噗地闷响,第二下已经砸开泥皮,第三下碰地一声,第四下已经带着湿润,钱光头破血流,哼都没哼一声,晕死过去。
燕三又狠狠撞了一下,眼见赵武在上面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配合着燕三撞人动作,双手也不抱胸了,站在上面走也不是,下也不是。李云鹤和刘炮也被燕三疯狂的行为吓楞了,把半身被鲜血浸透的牛开山拖开,远离燕三,依稀有些发抖。
燕三随手将钱光丢在地上,道:『西城五虎,我呸!三爷我在小西街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捡牛粪呢?也不打听打听三爷我名号是怎么来的!一班没胆的孬货,还敢在爷面前动刀?呸!』扬长而去!
还醒着的四人面面相觑,气为之夺,生不出丝毫追杀的念头,半响才去摆弄地上挺尸的钱光,那厮只是晕死过去,脑袋受了些震荡,不过额头皮开肉绽,血流满面,隐见白骨,看起来相当恐怖而已。钱光醒了之后两只眼珠子拼命往中间挤,成了斗鸡眼,也不知是不是傻了。
『老大……』黑心虎刘炮叫道,『怎么办?这回丢人丢到家了!』
牛开山脸上半红半青,脸上无光,半响才道:『草,找老大,我不信偌大一个屠刀帮治不了他一个小泼皮』。四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羞惭,扶着斗鸡眼钱光悻悻离去。
燕三意气风发,心内舒畅无比,这才是自己向往的泼皮生活,原以为自己从一个小泼皮变成了一个谦逊有礼的斯文人,刚才这架一打,燕三发觉自己还是个泼皮,奸猾、耍狠,吹牛比。只是这些被很好地被潜藏在骨子里。
真要说起来,西城五虎除了瘸腿的钱光,燕三的实力可以干赢剩下四虎里面的任何一个,但如果他们两人齐上,多点胆子,有点血性,至少也能拼掉燕三半条命。可惜他们被燕三困兽犹斗的模样吓坏了,没察觉到燕三纸老虎的心态。
打架从来打的都是气势,所谓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个道理。
屠刀帮的帮主叫熊良,膀大腰圆,一颗脑袋乱发潦草,平时半坦露的胸口,护胸毛乍起能有一寸长,黑压压一片配上巨硕的体型,跟人形黑熊一样;牛开山体型够巨大了,在熊良面前却压低脑袋,缩手缩脚跟小鸡一样,他只是皮肉之伤,就是伤口颇长看起来吓人而已,却装作一副马上就要嗝屁着凉的样子,蔫了吧唧地向熊良诉苦;
屠刀帮势力遍布全镇,负责西城这一片的正是西城五虎,凭借五虎都是第一阶的修元实力很是欺压普通老百姓,为熊良搜刮了不少钱财;五虎合力,在南风镇这个小地方自然无往而不利,今日却是第二次到熊良处诉苦。
第一次是钱光被折断腿,熊良协同手下狗头军师司徒仁去找过一次陆展,气势汹汹而去,宾主尽欢而回,西城五虎从来没见过熊良如此温润有礼,一脸熊样地笑,谦逊地道别,一再鞠躬回礼,简直比酸秀才还懂礼节;走到陆展看不到之处,五虎连忙向前迎接,熊良哇地吐血,那狗头军师司徒仁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醒过来后熊良硬是挺着伤挨个给五虎一人一个耳光,连瘸腿的钱光也没放过,然后又吐了一大口血,道:『你们特么是不是专门来害我的?我草了你们的妈啊?!那胖子是第三阶的实力,你让我去送死?!』
自此以后,五虎看了陆展的影子就绕道,更别提找回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