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深藏在卧华山中的兵锋早已经磨砺待出,万人阵前的勇武军魂缓缓露出头角,没有人能够阻挡命运的召唤,但卧华山由我来守护!”
战歌起,曾经这支卧华山军队连败秦军,在交趾地域创下了一系列不可战胜的战绩,但因为多长战争中损失良多,兵源得不到补充,只是先锋之甲兵愈发稀少。
等至他们入驻交趾城,便只剩下这三四千兵马,而卧华山中遭受了蛮兵突袭,亦是损失惨重,不敢轻易支援,致使这是军队已然成了一支孤军。
孤军卫我孤城,可好?
卧华山无可战之兵?可笑,卧华山只要有人活着,便可一战!
梁津身下骑着宝驹风兽,其侧林寒、罗湖齐列,这时姜鸣远远赶来,那无人能够驾驭的爵江黑马,也是发出了兴奋的嘶鸣。
“事情办好了吗?”梁津问道,语气之中并无责怪,在这种关口,无论迟早,只要姜鸣能够赶来,这便不是罪过。
“好了,去了城西一趟,羊塔风也正在整兵,说是要与我们共进退。”姜鸣接过兵士递来的方辕戟,仍然挥手拒绝了甲衣,他这一身麻袍可以过四季,可以淌火海,并不需要其他铠甲防御。
“共进退吗?”罗湖稍加思忖,道:“羊塔风一直以宽厚爱民自立,往日多出仁政也都是为了交趾城的百姓,但人不可能没有私心,而今生死之危,他也不是武将,完全可以让手下城兵防御,自己躲避或者逃走,说不定这一整兵便不见了踪影。”
梁津道:“是这样的问题,这座城很难守下去,若是我们的防线破碎,他便必须自己上了,可至少羊塔风还有着十几万百姓,若是枭雄之辈定然会驱动那些普通百姓充当先锋化解危机了。当然不管怎么说,我卧华山在这交趾城中,在这场战争中首当其冲,羊塔风参战不参战,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姜鸣默然无声,虽然梁津与罗湖所说都很有道理,毕竟人心难测,羊塔风身为一城之主,若是这么愚蠢地留下来对敌,才真的不符合他潜龙十五年一举剿灭三大家族的壮举。可是,姜鸣愿意相信,那个接地气的城主会有别的举动。
一阵微风拂过,十月的风有一丝微凉,毕竟已经算是高秋时节,风的温度早已经没有八月那般酷热难耐了,可是他们都闻得到,这风中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这尸体燃烧的焦灼味。
姜鸣看着这些手中生汗的甲兵,苦笑道:“看来这场战斗,很危险啊。”
林寒笑道:“应该吧,至少比丧虎口之战危险一些。”
危险一些?姜鸣清楚,那只是一个简单的修饰,同样都是绝地,但是此次面对的却是秦兵五万多人,而且敌人是打算屠城的,自然不能与大明窟的人相比。
察觉到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凝重,姜鸣又道:“楚泓与蒙阆呢?”
梁津与罗湖没有说话,林寒回答道:“他们遣散护送百姓去了,看着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姜鸣微微垂首,思虑片刻之后,道:“我有个提议,罗湖与楚泓退出战场吧,你们觉得如何?”
话音落下,梁津与罗湖都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姜鸣,林寒更是颇有玩味地笑道:“你怎么想的?”
姜鸣眉头紧蹙,道:“他们或者已经成家,或者将要成家,此战凶险,留我们几个应战便是,往日虽有危险,但至少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今日却是不同。”
林寒含笑与梁津、罗湖对视一眼,皆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这个话题,他们刚刚谈论过。
罗湖道:“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算上自己吧,那位申小姐我们可都是见过,前些日子还是你们陪同蝶回的小雍城,若是要论家眷,你也不像只是玩笑吧?”
“自然不是玩笑。”姜鸣的脸色突然郑重了许多,旋即又有几分感伤,道:“只是夷忧现在踪迹难测,他也不知我在面临这场战斗,所有并不需要忌讳什么,我只要保证自己不死便好了,当然是尽量保证。而你与楚泓不同,蝶姑娘与环子鱼都在四海城中,只怕明日他们便会知道交趾城的情况,所以你们不能冒险。”
罗湖一愣,悄悄闭上了嘴,他竟有这么一刻,会害怕自己已然找到了合适的妻子,众人的言语让他有种难以诠释的感情喷播出来。
梁津与林寒则是朗然大笑,倒是瞬间便将现场的气氛调动起来了,原来以为姜鸣不会在意这些,但实际上这个自由散漫的人会有如此计量。
梁津道:“好,我明白了,不过现在却是没有办法安排了,我们的老对手已经来了。”
姜鸣双耳微动,便听见了几道轻悄的脚步声,只见那祭坛的另一边,邛乐双、寇修永已然攀上了那石柱之上,一人持戟,一人执枪,在石柱上凉风吹过,两人微风凛凛。
随后便有兵甲铮铮声传来,只见那广场周围密密麻麻的甲兵向前推进,为首一辆四马战车缓缓驶来,左右骑兵皆持长矛,其中几员武将皆是梁津几人熟悉的面孔,自那车厢之中,庞路一步踏出,顿时车停马住,甲兵收列,排兵整体肃然。
姜鸣低声道:“庞路的这些兵士,似乎比之前更强了。”
林寒道:“在庞路进驻四方城的这一段时间内,暗探传来消息这支军队一直在无休止地训兵,当初那支全然不敌我们的军队,已经在这位征战三十年的老将手中蜕变,系统有规律地整训之后,战斗力只怕与我们的兵士已经不相上下了。”
姜鸣苦笑一声,若是战力不相上下,以少敌多便无异于飞蛾扑火,他暗道:“这还真是一场硬仗。”
仅仅不够数分钟的时间,以中央祭坛为中心,便已经陈列满了秦兵,那列队肃然的军队给卧华山兵士一种视觉的冲击,他们知道这支队伍已然今非昔比,而且面前的军队是五万,而不是五千。握着枪戟的手掌已然生汗,但是他们终究无畏。
只听庞路朗声道:“卧华山二统领梁津,及其部将属下十恶不赦,罪犯滔天,入驻交趾城后欺压百姓,人神共愤。交趾城城主羊塔风串通卧华山山匪暗中交易,倒行逆施,罪不容赦。我庞路,领剿匪总督军衔,身负皇恩,今遣五万兵将,扫除匪患,荡平奸佞,若有阻拦者,杀!”
“杀杀杀!”五万秦兵齐声应和,那声势可谓是如同排山倒海,煞是威武。
尽管庞路颠倒黑白,但梁津并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争辩,此时的卧华山没有任何申辩的资格,万般是非全由后世说。
梁津捣马柝长槊向前横举,洪声喝道:“卧华山的儿郎们,卫我河山,卫我城池!”
话音落下,林寒、姜鸣、罗湖便率先驱马杀出,卧华山的甲兵也随之冲出,而另一边庞路暗暗点了点头,身旁的吕刑阳、李正兴、娄终、孙桡、宿捷便带领兵将迎击,此刻朱盖也真正成为了秦军的先锋,两军交战,中央祭坛顿时变成修罗场。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斗将,而是真正两支军队之间的战斗,庞路的五万兵马一涌而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梁津正要冲杀上去,身后却有数支箭矢飞过,准确无误地射杀了几名秦军,却见楚泓与蒙阆策马赶来,不由分说便进入了战场,梁津也没有迟疑,本身敌人军中的武学大师便比己方要多,他没有理由再做布局者,这将是真正的全军之战。
楚泓背起了铁胎弓,一支玄铁矛握在手中,开始大杀四方,他的武道实力原先弱于梁津几人,凭靠着七空箭的威力才能与几人勉强持平,但是在经过了这许久的磨砺,自身战斗技巧也是愈发圆滑,武道境界也是愈发接八段巅峰,若是现在的他与再与那快剑狄浪一战,他不见得会输。玩吧
就在他杀得痛快的时候,满面煞气的孙桡却是盯上了他,顿时破开几名卧华山的防御,猛然一刀向着楚泓砍去,刀马娴熟的孙桡拥有着极强的战斗力,上次在交趾平原一战,便与姜鸣战了个不胜不负。
孙桡咧嘴一笑,道:“总督有令,此战一定要斩杀卧华山的几名统领,我遇到了实力最弱的八统领,看来这次可以很快解决战斗了,不知今日是否能够近距离观摩八统领的七空箭?”
箭矢乃是远距离武器,一但被人近身,弓箭便没有了释放的机会,即便能够射出也没有了原有的威能,楚泓知晓这是孙桡的嘲讽,但对于这个秦将之中以勇猛为主的顶尖战力,他的确没有多少胜算。
可,他不愿后退。
“若是不能战胜对手,我这七空箭又如何进步?我可是答应了她,要与她一同去混元教,若是在八段人位前停滞不前,又怎能有资格?”
楚泓面色一横,虽然他将秦将几人的战力都摸得很清楚,邛乐双、寇修永、孙桡三人乃是实力最强者,但是他却没有理由退让。
孙桡笑道:“你是打算与我硬碰硬吗?似乎你踏入八点巅峰的层次并没有太长时间,我也不屑与你一战!”
楚泓喝骂道:“少看不起人了,金水宗最优秀的弟子怎样?刀马娴熟的血手修罗又怎样,我楚泓愿与你一战!”
孙桡望着目光愈发坚定的楚泓,眼中微微诧异,不过却并没有选择对手,而是大喝一声,便冲杀了过去。
于此同时,梁津也与朱盖对上,朱盖作为剿匪先锋,有着完全不逊色于孙桡几将的武道实力,而梁津虽然大多时候都在运筹帷幄,但自身武艺也是不俗。
朱盖冷笑道:“我倒是没有见过卧华山的二统领亲自出手过,今日倒是荣幸,不过说不定二统领没有下一次施展的机会了,总督的命令可是一个不留。”
梁津面色冷淡,只道:“庞路未免也太小看了我们卧华山,即便只有几千人,但若想要不付出足够的代价,你们可没有办法跨过这中央祭坛。”
朱盖道:“总督征战沙场三十余载,除了在你们那位神秘的参谋手上吃了亏,以往战争都是无往不利,现在慕涯早已不知何处去了,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挡住这五万大军?”
梁津紧咬牙关,将捣马柝挥舞得裂风响,道:“卧华山可不会因为一人而灭亡,只要卧华山的基础还在,卧华山便不会败。”
朱盖顿时瞳孔紧缩。
罗湖的对手是寇修永,此人枪法精通,还领悟了参灵感应那等玄虚的法门,与罗湖的占式相似而不相同。
一人白虎刀有千钧劲力,一人无常枪诡秘难测,占式与参灵感应相遇,亦是一番惨战。
姜鸣与邛乐双早已双戟相交,即便姜鸣知道此人实力强悍,甚至能够与半步九段掰手腕,但他义不容辞地冲杀上去。
蒙阆则是直面两名武学大师,李正兴与吕刑阳都是更在庞路身边的旧将,若只是一人倒也好对付,但两人合在一起却令蒙阆难以招架。
林寒一直在军队中厮杀,因为许久都没有敌方大将出面,他便秉着能杀多少是多少的心思,纵情地施展着枪法,但猛然一抬头,却发现那坐在四马战车上的庞路早已经离开,下一刻他便感觉极强的杀意,顿时后背沁满了冷汗。
反手挥出一枪横扫千军,才将那道人影击退。
那是庞路出手了,仅仅只是风轻云淡的一剑,林寒便觉察到来了不可反抗的力量。
林寒稍稍调整了下状态,道:“我倒是很好奇,庞路总督当年是什么境界,听说总督为了偿还金水宗教养恩情,自废全身武艺,并发誓再不使用与外授金水宗的武学功法,这可是真?”
庞路淡然道:“都是些陈年往事,民间传说的也都八九不离十了,我那时便是半步九段,离那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也是差了一步,但就是这一步,耗尽了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弥补回来。”
当年便是半步九段?要知道自废武艺代表着经脉受损,所以武道修为降为零,要想重修武道,必须修复受损的经脉,并且从头开始锤炼身躯,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而庞路竟然能够在自废武艺之后,十数年间再次踏入这个境界,并且一步走入九段人位的层次,若论天赋,他不会比邛乐双等人差。
林寒喟叹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总督确实让人生畏,但你很清楚灭了交趾城的后果是什么,你将丧失所有的前途、所有的荣耀,或许你落不到善终的结局,若是现在收手……”
“现在收手,已然来不及了。”庞路道:“我不畏惧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后果,是死是生都没有关系,我注重的只有大局的结果而已,剩下的千载罪孽由我一人背负即可。出手吧,你是所有卧华山将领中第一个踏入半步九段的,我做你的对手应该不会辱没你的身份。”
林寒渐渐面色凝重,庞路的思想与观念早已经完整不可动摇,用一般的解释去说动只能是白费口舌,他将银白刹螭枪握得更紧,他没有理由躲避。
那便战吧!
交趾城外,大明窟也在这个时候动了,但是他们主场却不在交趾地域。
因为庞路大军攻打交趾城,抽动了附近好几座城池的兵力,毒龙子意识到了秦王朝开始真正大乱,便暗中调动了了大明窟本部的九成兵力,超过十万人恐怖兵力开始沿着四方城北上征战,一时间狼烟烽火,军阵呼喊,兵械铮铮。
而庞路的战争似乎像是导火索,即便是没有收到庞路攻取交趾城消息的势力也开始暗中运作,蛮地蛮皇竟猛攻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领地,与之发生了剧烈冲突。
都城之中,那些暗中运作的手也开始缓缓展露雄心,一切都开始乱起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乱世。
中央祭坛,鏖战一个多时辰之后,卧华山的防线终于被秦军彻底攻破,空置的宿捷、娄终二将在金林的带领下,横扫了三千兵甲,并且将楚泓副将务绣斩于乱军之中。
另一方面,六大统领也开始败下阵来。
林寒面对九段人位的庞路,第一次在这个层次感到了无法战胜,虽然庞路只不过初入九段,但两次积累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林寒手段施尽,甚至将那最后的一招使出,仍然没有取到成效,被庞路一剑刺中胸口,无奈败走。
随后楚泓也是落败,虽然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量,七空箭在近距离也刺伤了孙桡,但终究不敌。
姜鸣面对邛乐双层出不穷的招式中落败;蒙阆的冷锯昆吾渐无力,最终在李正兴与吕刑阳的左右夹击之下落败;罗湖差了输给了寇修永一招,虽然也是将寇修永重伤,但自己也没有了可战之力。
梁津作为最高指挥,与朱盖一战,历时最久,平手而退,但在撤退的时候遭遇了宿捷与娄终追击,身受一创,狼狈后撤。
这日,中央祭坛战场上,秦军与卧华山一战,卧华山六将俱败,甲兵损失十之八九,只有着寥寥一二百人死死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