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芙娜右手举剑,剑尖指向地上的达恩斯:“暗黑佣兵,你还有什么话要留给亲人朋友的么?”
达恩斯惨然一笑,但眼神依旧狠厉:“不用了,我就一个朋友。而且……他已经到了。”
“到了”两个字刚出口,法芙娜就纵身连续后跃,她的身边数道白光交错穿插,如影随行,像银蛇般追逐缠绕着她。
“蛇断七寸!”伊兰特忽然向前重重踏上一步,暴喝一声,长剑出鞘。
一道剑光在法芙娜身前自上方凭空斩落,强行阻断了追逐不休的银蛇。
风吹开了云层,月光再次从空中倾泻而下,照亮了码头上的情形。
伊恩在远处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知道达恩斯的帮手到了,而且那人身着暗色盔甲,一杆银白色的长枪比盔甲要鲜亮得多,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那人走近一些,也不说话,长枪一指对面的两名异国剑客,似乎再要突进上去。
法芙娜和伊兰特都已经摆剑迎击。虽然两人战斗时的招式完全不同,但此时竟同步得如同一人。
可是那使枪的战士一闪身,忽然遁入黑暗中不见踪影。两名异国剑客正讶异时,一团白色光芒陡然在他们眼前炸开!伊恩知道,那是灵想力的技巧,与他们掳走自己时用的一模一样。
这次,伊恩已经有所准备,而且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名长枪战士的脸——他用一张眼罩似的遮面挡住了眼睛周围。伊恩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冒充委托人的信使,试图将他们诱骗去猎齿峡谷的家伙。可是,如果当时戴面罩是为了借口委托的匿名性而圆谎,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在这漆黑的夜晚码头,他还戴上面罩来战斗,说明他如果不戴面罩,他的身份就会有被识破的风险。这两名剑客从这里路过完全是意外,那这面罩就是防着伊恩的。少年想到这里,立刻猜到这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至少见过面。他定然是不能被伊恩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和暗黑佣兵有瓜葛,所以才要遮掩面容。
那他究竟是谁?
如同白昼般的耀眼强光散去,码头上看起来比刚才更黑了——眼睛还无法完全适应。
达恩斯和那名枪战士已经不见了,伊兰特和法芙娜正手握长剑,背靠对方警戒着。他们都紧闭着双眼,即便此时也不睁开。
“走了。”伊兰特低声道。
“嗯。”法芙娜应了一声,“不追了。”
“好。”伊兰特表示赞同,“我饿了。”
说完,两人提着剑又同时走向伊恩。
伊兰特把伊恩拉起来,一剑斩断了他手腕上的绳索,笑道:“走,我们吃饭去!”
法芙娜道:“对,让他请客!我们救了他呢!”
伊恩身上哪里有钱,他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被达恩斯收走了。见他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样子,法芙娜又不高兴了,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不会想赖账吧?我们救了你的命哎,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话刚说完,自己却“咦”了一声,随即又把剑抽了出来,架在伊恩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在用灵想力?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伊恩大惊:“你是怎么知道的?”发现自己说错了重点,赶忙又补充:“不是什么鬼主意……”
法芙娜似乎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自己的哥哥身上,对外人没有半分容忍,她又打断道:“我手一碰你当然就知道了,你的灵想力在流动!快说,你在做什么?!”
“法芙娜,”伊兰特相比起他的妹妹来,声音要温柔得多,“没事的,我们身边都没有灵想力的迹象,想必是通过灵想力在向远方的朋友求救吧。”
伊恩听了更加震惊,这两人简直可怕至极。达恩斯要是有伊兰特一半的聪明,或者有法芙娜那样对灵想力的感知,自己利用扎克灵体报信的事恐怕早就败露了。
他现在只有频频点头的份。当晚,希德和金克丝看见扎克留下了奇怪的讯息:安比斯港口,已得救,带钱来。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得救的,得救了怎么还要带钱去?莫非是个陷阱?
等他们抵达港口,小心翼翼靠近扎克传递的位置时,才发现是一间港口附近的热闹酒馆。而伊恩,正在酒馆的后厨里清洗着堆成山的盘子,以偿还伊兰特和法芙娜吃掉的霸王餐巨款。
达恩斯追捕伊恩得而复失还丢了一条手臂的消息,在暗黑佣兵界如同早春化雪后的山涧一般迅速流传开来。他的声名一落千丈,仇敌蠢蠢欲动,达恩斯只得销声匿迹,休养手臂的重创。按照暗黑佣兵的规定,失手后的委托就会变成悬赏,人人都可以拿着委托要求的东西去交换赏金,先到先得。
伊恩跟着希德和金克丝回到橡盾城时,城门口的士兵们依然如临大敌。也难怪,他们这一路回来,都遭遇过几次魔兽袭击了。
暂别橡盾城不过几天,城门外横七竖八地倒着各种各样的魔兽尸体和士兵的遗骸,五颜六色的体液流得四处都是。城垛上的士兵见到伊恩和希德拖着沉重步子从只剩一匹马的马车上爬下来,似乎满身疲累。
“幸存者?”
“也是金尾商会的,那天不是有一个受了重伤的被巡逻队送回来了吗?”另一个士兵认出了伊恩他们,“那天早晨他们出发的时候,吉姆就警告过他们。”
“命还真大……”
“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是金尾的人。”另一个士兵低声道。
士兵们一边开门放行,一边私下议论着。
受伤最重的吉格斯已经在橡盾城的安全屋里养伤,同时利用安全屋向绿洲传递了伊恩一行人的消息。好在希德和伊恩只是一些皮外伤,擅长防御的金克丝算是毫发无损。只不过伊恩的精神十分疲惫,又是被劫又是遇到奇异的剑士高手,还有他们那一堆古怪的灵想力技巧令他备受困扰。
啊!还有那个救走达恩斯的蒙面人,总觉得已经要想起他是谁了,却说不出来。还有这次的委托,本身背后就藏着什么秘密……伊恩每天都陷入各种沉思里,甚至晚上都是想着这些问题入睡的。
看着他们几个,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立刻赶回绿洲镇了,金克丝想着。尤其是吉格斯,受伤很重,要是没有医生的救治恐怕要就此退役,离开佣兵这一行当。运气不好,也许还会有生命危险。橡盾城的伤员越来越多,医生也越来越吃紧,安全屋的屋主拿出金尾商会的名头和关系,才维持了一位医生每天上门为吉格斯诊治、换药。
“住我这地方的,你们还是头一批伤得这么重的。”医生走后,安全屋的管理人哈维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吉格斯,嘟囔道。
“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批。”金克丝苦笑着应道。
晚餐时,三人坐在餐桌前吃着房主留下的食物。
“哈维呢?”
“出去了,说今晚不回来。”
“他倒是逍遥……”
“他说他只是个管理人,平时也很少住在这里。”金克丝笑道,“有自己的房子,还有妻子和一对儿女。”
“比我们日子舒坦多了。”希德顺着金克丝的话说道。
伊恩看着他们俩一言一语,很难想象来之前希德还对金克丝避之不及。
“你们和好了?”伊恩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希德脸微微泛红,没有说话。
“我们关系一直很好。”金克丝小心翼翼地给一片面包抹上厚厚的黄油,笑着将面包递给希德。
希德脸色略有些尴尬,还是只会拿那一句“少管大人的事”搪塞伊恩。
良久,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沉默中,烛光在桌面上摇曳,映照得伊恩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忽然开口说道:“希德,回头交完委托后,我打算独自行动一阵子。”
希德一愣:“独自行动?你想去做什么?”
“有些事要去查一下,没什么危险,你不用陪着我。”伊恩开玩笑道,“趁这个时候,你可以去生个孩子什么的。”
说完,还故意瞥了金克丝一眼,金克丝竟然假装没有听见,自顾自起身去倒酒。
希德一拳轻轻打在伊恩的肩膀上:“臭小子,说什么浑话。你想去查什么?”
伊恩轻轻舒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库什镇的委托,你接委托的时候是什么情形,还有印象吗?”
“库什镇……那个人口失踪案?”
“嗯。”
“唔……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去佣兵公会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
“风险低回报高的委托?”伊恩笑着插嘴问道。
“哈哈,对。”希德也不否认,毕竟他从成为佣兵开始就一直抱持着这样的原则来寻找委托,其实也是考虑到伊恩的年纪尚轻,实战经验也少。
“然后运气确实不错——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正在委托公告板子前面晃悠着,挨个看委托书的内容,正好有一个接待员拿着一张新的委托过来张贴。”
“贴在你边上了?”伊恩问。
“你那天是不是跟踪我了?”希德忍不住叫起来,然后赶忙朝吉格斯睡觉的房间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就是贴在我边上了,他还跟我搭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