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柏灼灼的目光射向东海龙君寒桀,脸因为情绪激动而充血发红:“父王,我曾去人间历劫,此事是真的吗?”
寒桀瞳孔一颤:“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寒柏猝然间向寒桀掠过去,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盛大的气焰压迫过去:“告诉我。”
寒桀脸色难看起来:“你这是想跟我刀剑相向吗?不要忘记我可是你的老子!”
寒柏忙垂下头,将声音压低了些:“抱歉,父王,儿臣一时失控。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去过人间历劫。”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没必要执着。”寒桀轻描淡写地道。
寒柏的心揪着,咬了咬牙,坚定地道:“父王,请您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混账,再如此没大没小,以下犯上,我废了你!”寒桀怒意腾腾,一团红炎向寒柏冲过来,一下子将他冲击地向后踉跄出几步,摔倒在地。
歪歪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赶忙过去把寒柏扶起来,看着东海龙君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寒桀瞪着歪歪,沉声道:“此乃我东海之家事,不需姑娘插手。而且,这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你该走了。”
歪歪为难地看着他:“我倒是想走,但我没力气走呀。”
寒桀怔了一下:“本君送你走,从此以后,你不要再见我儿寒柏了。”
“为何?”歪歪想也来不及想,就脱口而出。
“如果你非让本君说,那本君不妨就告诉你。你是妖,与我们尊贵的身份不符。”寒桀平静的声音道。然而,他还有另一个原因没有讲,因为歪歪是白狐,白狐一族的下场是人尽皆知的。为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跟白狐一族扯上关系的好。
寒桀的话让歪歪很是不悦:“我是妖又如何,哼,你少看不起妖了。”
“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你走吧。”寒桀一扬手,就要把歪歪送走。
寒柏猛地拽住歪歪,就地一滚,躲开寒桀的法术:“不劳父王费心,我会亲自送她回去。”
“你混账!”寒桀的怒气再控制不住,一掌向寒柏劈过去,已是下了死手。
寒柏一转身,将歪歪护在身下,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轰的一声,寒柏只觉得迫向自己的劲气消失了,疑惑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寒靖。
寒靖向寒桀深行一礼:“父王,您为何如此动怒,当心气坏了身体。”
寒柏看着寒靖,就像看见了最后的希望:“兄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曾经到人间历劫。”
寒桀厉声警告寒靖:“不许告诉他。”
寒靖温柔的声音劝说着:“既然他想知道,就告诉他吧,省得他再闹。”
这时,凤宛灵走了出来,注视着众人。
寒桀瞥她一眼,有外人在,他即使想发火也不好发,只好把愤怒给生生地压下去。
寒靖也看见了凤宛灵,向他点头示意,然后拉着寒柏去了偏僻处,寒柏手里紧紧攥着歪歪不松开。凤宛灵心中好奇,也想跟上去,被寒桀给拦住:“公主,你随我回宴上去吧。”
寒桀是长辈,凤宛灵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寒桀回去。
离空见寒桀回来,关切地问:“寒柏没事了吧。”
“小儿并无大碍,他很快回来。”寒桀笑着回答。
“那就好。”离空也回以笑容。
寒靖带着寒柏到了无人处,松开了他的手,说道:“你到人间历劫,是确有其事。”
寒柏看着歪歪,眼眸中光芒闪烁:“如此说来,我跟歪歪的情缘,是早就种下了因。”
寒靖眉心微微蹙起:“那个凡人女子究竟是不是歪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听你提过一嘴,说有了心仪之人,还说想娶她。可是有一日,你回来,说她死了,然后你整日沉沦,饮酒度日。过了一个多月,你突然又离开。等你再回来时,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过了一阵子才恢复。”
“那我为什么最后没娶她呢?”寒柏凝着歪歪,痴痴地道。
听着寒靖的话,歪歪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她又想起了在触碰到彼岸花时脑中闪现的画面,还有在玄元仙山时做的那个梦。感觉一切既虚幻又真实。
她和寒柏四目交接,不觉间,伸出手,指尖掠过他的眉骨,一瞬间,身体往下猛坠,她整个人开始颤抖。眼中,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红嫁衣已经有些破败,上面龙凤呈祥的图案现出时光的斑驳。
“你说过要娶我的,你为什么没有来。我穿着这红嫁衣,等了你一天又一天,等过春夏秋冬,可你都没有来。”
“不!”
一道黑影闪电一般掠过去,将坠落的女子揽入怀中,他凄切的声音响起:“我来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可是,你来的太晚了,我已经被人给玷——污——了!”女子猛地推开男子温暖的怀,砰地一声,身体撞向崖壁上凸起的石块,鲜血迸溅。
女子唇角盈着一抹淡淡地笑意:“如果,如果你能早来一天,就好了。”
洪水一般的记忆朝歪歪侵袭而来,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捂着痛到近乎被撕裂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寒柏一下子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
一抹悲戚的眼神,穿透了百年的岁月射向寒柏,清冷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来。”
寒柏僵住:“你到底是谁?是歪歪还是她。”
歪歪唇角盈着一抹淡淡地笑意,重复着闭上眼睛前最后的那句话:“如果,你能早来,一天,就好了。”
寒柏垂下眼眸,内心陷入了挣扎:“我为什么没去?为什么?”他拼命地想,想到头痛欲裂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歪歪闭上眼睛,无力地栽进了寒柏的怀里,寒柏抱着她,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勾唇发出一声苦笑:“怪不得你今生会如此折磨我,原来,是我前生负了你。”
寒柏紧紧抱着她,就好像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拥抱一样,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歪歪的脸被闷在寒柏的胸膛,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地睁开了眼,寒柏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她一时间意乱神迷,不知道自己是否身在梦中,她摸了摸,温热的触感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一旁的寒靖咳了一声,歪歪脸一红,忙推开寒柏。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还在胸膛撕扯。这份心痛,让她对寒柏有些生气,气他为何言而无信。否则,她,不,前世的她,就不会纵身跃下悬崖。
似乎是感觉出了气氛微妙的转换,寒柏向歪歪伸出手,却被歪歪给躲了开去。
歪歪的心实在是太乱,一时间难以平复。
呆坐了半晌也不见寒柏回来的离韵,因为担心,出来寻他。远远看见寒柏的侧影,她柔声轻唤:“寒柏,你在这里呀,他们说你不舒服,你……”随着脚步继续往前,离韵看见了歪歪。
寒柏地手向她伸出去,她抵触地躲开,一抹显而易见的痛苦滑过寒柏的面颊。
寒靖一把将寒柏揽在怀中,轻声责备道:“该回去了,还得让离韵出来寻,真是不像话。”说着时,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寒柏道,“今日是西海龙君寿诞之日,收敛些,别惹父王生气。”
“你们是在聊些什么?”离韵压下内心的酸楚,用日常寒暄的口吻道。
寒靖边推着寒柏往前走,边道:“没什么,里边儿人多有些闷,我们出来透透气。”
离韵秀丽的眉眼瞥了眼歪歪,目光若无其事地又转开去,道:“确实有些闷。”
“让离韵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寒靖和煦地笑着。
离韵娇羞地垂眸:“没有,靖哥严重了。”
回到宴会,寒靖压着寒柏坐下来,离韵照旧坐在寒柏的身边。歪歪慢吞吞地走进来,模样有些失魂落魄。
离炎上前,拉她坐下,好奇地问:“你们干什么去了。”离炎本来想跟出去看热闹来着,但西海龙君不许。
人都坐下了,寒桀便站起了身,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肃静。他斜眼看了寒柏一眼,关于离空提出的联姻之事,本来他还想跟寒柏商量一番,但现在看来,与其多费口舌,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众水族的目光纷纷向寒桀投过来。
寒桀威严地扫视了一周,肃声道:“今日乃西海龙君寿诞之事,首先恭祝龙君福寿绵长,与天同齐。”
离空起身拱手:“多谢东海龙君。”
接下来,寒柏继续道:“本君想借此盛会,替小儿寒柏向西海龙君提亲。”
寒柏心里咯噔一下,抬起眼眸,吃惊地瞪着寒桀。寒桀连看他也不看。
西海龙君装傻道:“哦?东海龙君是看上了我西海的哪个女子。”
“自然是二公主离韵了。”
两只老龙是一唱一和,配合无间。
话到此处,离韵羞哒哒地一笑,不置一词。
歪歪猛抬头,对上寒柏的视线,疼痛未消的心又开始剧烈撕扯起来。
寒柏刚想起身,被寒靖给压了下去:“注意场合,有话宴会结束再说。”
寒柏唇抿成一条线,唇角耷拉下去,咽下怒意来,他深深看了歪歪一眼,歪歪在跟他视线交错后,垂下了头。
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有火发不出,感觉憋屈地很。
东海龙君还在继续:“不知本君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让离韵公主做儿媳呢?”
离空哈哈大笑:“怎会不愿,此乃我西海的荣幸。”
众水族欢呼起来,喊叫着寒柏和离韵的名字。西海和东海联姻,这可是值得诸海同庆的大喜事。
凤宛灵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离韵,看她低着头,一脸娇羞,就觉得恶心。心道:明明寒柏从来没正眼瞧过她,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寒柏答应娶她的。
歪歪凑近了离炎,小声道:“我想离开了,你能送我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