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漆黑如墨,金睛耀目如火,油光发亮的毛发在风雨中飘洒,高贵挺立的头颅显露出王者风范。它用脑袋蹭了蹭歪歪,语露抱怨:“还说呢!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跑了多少冤枉路。”
歪歪恣意揉搓着它的毛发,心头升起久别重逢的喜悦:“哎呀!毛也长出来了,再不是秃毛赖狗的模样了。”
凌厉的眼神瞪向歪歪:“这种事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提,有损我狼王的威名。”
这时,龙天麟才意识到,来者正是曾经共同作战过的幽灵狼王,长舒一口气,心搁回了肚子里。狼王瞥了眼龙天麟,想起岐风镇来。它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它的那些徒子徒孙过的如何,有没有饿肚子或者被驱赶。哎,念及此,不觉心头酸楚。
和歪歪失散后,之所以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寻她,不是因为它不想寻或者偷懒,而是因为它受着伤,体力不支。另一方面,它发现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已经无法很精准地进行追踪。不然,它也不会跑那么多冤枉路。而且,歪歪的灵力变得极其弱,连跟她订立了血盟的龙家禁书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直到近日,她的灵力突然强盛起来,狼王才在龙家禁书的指引下,一路追踪而来。
龙天麟直了直脊背:“既然你已然平安无事,那我该回去了。从今而后,江湖珍重。”如水的光芒在龙天麟眼中闪动着,他把头垂了下去,闪躲开歪歪的视线,迈出了倔强的步伐。
望着龙天麟的背影,歪歪用无比沉静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这两个字,让龙天麟被冷雨浇透的身心有了一丝温暖。他在心里默念道:希望,再见面时,我们不会是敌人。
龙天麟走后,歪歪艰难地连拖带拽,把寒柏扔上了狼背。狼王瞥了眼寒柏:“这人怎么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歪歪道:“当初在东海,就是他把我和雪影掳走的。”
竟歪歪一提醒,狼王想起这个人就是那海中的邪神,不由心头恼怒,背猛然一颠,把寒柏给甩了下来:“那不就是敌人?既然是敌人,为何要救他,让他死了得了。”
寒柏落地之时,背磕在了石头上,疼地低吟一声,咬住了唇:“赞同!干脆弄死我得了,怎么一直在摔我。”
歪歪上前扶起他,对狼王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是朋友,不是敌人。”
狼王眼瞳中光芒一闪:“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寒柏心头莫名一喜,道:“就是看上我了,怎么样。”
“看上你个头。”歪歪拍了寒柏一把,让他住嘴,然后重新把寒柏给弄上狼背,警告狼王道,“不能再摔了。咱们现在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雨,浑身透湿,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狼王驮着寒柏,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嘴巴里还在嘟囔着:“真搞不懂你,他当时欺负你们不说,还把雪影师父给弄失踪了,你怎么还救他。”说着抖了抖背上的寒柏,叫嚷道,“喂!你把我的雪影师父弄哪儿去了,赶快交出来,否则我咬断你的脖子。哎,我好不容易拜了师,一招都没学,师父就没了。”狼王一想起来就想哭。
寒柏虚弱地道:“就算我是条落难的龙,你也未必有本事咬断我的脖子。再说,如果你的师父雪影,连异界都闯不过的话,那怎么配做你的师父。”
“哼!那就试试看我能不能咬断你的脖子。”狼王被寒柏激怒。歪歪急忙扯住它的耳朵,微嗔道:“不许再吵,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雪影又不是酒囊饭袋,我相信他一定能闯出那个什么异界的。”
发觉歪歪生气,狼王只好压下自己的火,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进了一幢荒屋。荒屋里的灰尘有一指厚,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泥土的气息。歪歪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把寒柏从狼王背上拉下来,安顿好之后,又去捡了些柴过来,生火。没有火石,还是依靠寒柏施法点着的。周围也没多少干柴,歪歪干脆把快散架的破旧桌椅拖过来,拆吧拆吧,充当柴火。
跳跃的火苗映的歪歪和寒柏的脸红扑扑的,只有狼王黑着脸,警惕地瞪着寒柏。真是越看他越觉得讨厌。如果不是他,它现在估计跟雪影学到不少本事了。
歪歪上前,解下牢牢地系在狼王背上的包袱来,展开,掏出龙家禁书。赞赏地对狼王道:“亏你还一直护着我的包袱,多谢你了。”
狼王转了转眼珠,朝歪歪咧开大嘴。问题是,包袱在它身上打了死结,它不想背着也不行呀。
突然,龙家禁书发出深长的喘气之声,像一个睡了许久的人重新苏醒一样:“啊——!我终于又重见天日了吗。哦,我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那人是谁?不是人却也不是妖,是什么呢?”
“我是神。”寒柏的声音扬起,眸子半眯着注视着龙家禁书,“你又是什么?妖还是魔?”
“哈哈哈哈,我不过就是一本书罢了。”
寒柏缓缓坐起:“邪恶之书里封藏着邪恶的灵魂,你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修炼成人形罢了。”龙家禁书悠然地道。
寒柏感觉到了隐藏于深处的邪恶之念,并不是修炼成人形那么简单。他猛地探过去,把书抢在手中,举向火堆:“说,你到底有何目的?否则我烧了你!”
龙家禁书传出笑声:“你最好不要烧了我。我和歪歪已经结成了血盟,在血盟终止之前,我和她可是命运共同体哦。我死,她也会死。”
这番话让寒柏不寒而栗:“你的目标是她?为何?”
龙家禁书又笑了:“不是我找的她,是她找的我。”
歪歪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有些发愣。寒柏的目光犀利地射过来:“你和它做了什么交易?”
歪歪眼神茫然,回答道:“它帮我找母亲,我给它半数灵力。”
“只是如此?”寒柏心头的疑虑驱之不散。
“只是如此。”歪歪小心地把禁书从寒柏手里接过来,对寒柏道,“你就别担心了,龙家禁书是我们龙家先祖的遗物,说来我跟这书也算是一脉同源,不会有问题的。”
寒柏冷笑:“说什么一脉同源。也不知不久前是谁要取你性命,不就是你口中的龙家人吗!”说着,寒柏又躺下去,翻转过身,背对着歪歪,“提醒你,和恶魔做交易,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你最好现在就毁了它,以免后患。”
歪歪把龙家禁书合起,塞进包袱里,扎好,背在背上:“你多虑了,只要帮我找到母亲,我们之间的血盟就结束了。”
寒柏缓缓闭上了眼睛,胳膊抱在胸前:“希望是我多虑吧。”
夜风还在呼呼的吹,雨丝从破败的窗棂洒进来,带着沁人的凉意。狼王匍匐在地上,闭目假寐。歪歪把自己缩进狼王的毛发之中,蜷成一团,心中默念着那四个字:崆峒幽冥。
雨下了整夜,到了早晨,阳光驱走了乌云,带来了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歪歪睁开眼,发现寒柏已经醒了,正在往火堆里加柴。
“说说看,你要去哪儿找母亲?”寒柏的身体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显露出一种梦幻的美感。
歪歪揉了揉眼睛,道:“崆峒幽冥。”
寒柏的眼瞳颤了颤:“崆峒山,幽冥地府。你母亲已经死了?”
歪歪点头:“是的。”
“你是说你要去地府找一个死去之人。”寒柏的语调带着浅淡的怒意。
歪歪又点了点头,坚定地道:“是的。母亲为了救我而死,我想让她死而复生。”
这感人肺腑的豪言壮语令寒柏哑然失笑:“让死去之人死而复生,乃逆天之行。逆天而为,是会受到惩罚的。”
寒柏以为自己的话会让歪歪清醒过来,可谁知并没有,歪歪扬起脸来,凝视着他,眼中毫无惧意:“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不怕。只要能让娘亲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寒柏沉默了,是无比悠长的沉默,周围的空气都迟滞了下来。许久过后,寒柏道:“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那我就陪着你。最起码,你如果死了,我不用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死讯。”
歪歪摇头:“不用,你还是回你的龙宫去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牵连别人。”
寒柏站起身,身体因为不稳微微晃了晃,然后定住。指尖掠过前胸,胸前的血迹就不见了,又是如新的雪白。他看了看自己:“白色太过清新,还是黑色适合我。”身姿一拧,一袭黑衣便加诸于身,那个亦正亦邪玩世不恭的龙神又回来了。
黑发飞扬,黑衣涌动,黑眸桀骜,嘴唇轻勾,透着股子邪恶的戏谑。妖娆地撩动自己的黑发,魅惑地对歪歪道:“走吧!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