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荣如期帅军抵达南泽城外,却一直蛰伏于城外山丘之上,并不曾出兵救援南泽。
前方一探子来报:“报!将军,前方泽夷将领密函。”说着已经密函呈给文向荣。
文向荣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无不屑地扯开了密函,看完冷哼一声。
密函所言,泽夷同意退兵于南泽雨林,不再骚扰南泽城,条件是文向荣必须灭掉夕敏,并每年将南泽顾家铜矿产量一半交给泽夷。而这顾家指的自然是顾尚书,而这位文向荣将军就是当时顾尚书举荐的援军将领,其妻弟。
文向荣届时便点火烧毁了密函,只吩咐众军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
远处南泽城,夕敏心内知晓,坐等援军怕是无望,南泽城内百姓已断粮多日。他和所剩不多的军士们已没有多少时间等下去。
“众军士们,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南泽城还要靠我们去守护!我们去摧毁泽夷的毒风筒!”夕敏挥汗如雨,站在城墙上对着同样在城墙上戍守的军士很喊道。
众人一呼百应,夕敏为首一同冲下了南泽城。兵分多路,冲向围绕在城外的毒风筒而去。
这一路似乎异常顺利,夕敏众人并未遇到箭矢陷阱,众军士很快就杀到了数十个大型的毒风筒周围,和守护毒风筒的泽夷人拼杀在了一起。
血汗四洒,一个接一个的毒风筒被夕敏众人砍倒……
远处的文向荣一直站在山头上,观察着低地势的南泽城外,夕敏终于按捺不住出兵去摧毁一直向南泽城中扇入毒气的毒风筒。
唇角勾起,“众将听令!”
一时间,山头兵马涌动,文向荣道:“火流星,准备!”
城下,夕敏众军奋力拼杀誓死守卫在毒风筒周围的泽夷兵,阻止他们手摇风筒的摇杆,将自制的毒气吹入南泽城里。
一座座高耸的毒风筒被砍断,倒塌,风筒中心中空,以供燃烧的毒药向上排送毒气,并由上端的大扇叶吹动扩散。
所以在这些毒风筒被砍断,露出中空之时,夕敏似乎看到了什么粘稠的血红随着风筒的破碎迸裂而出,好似这些风筒也在流血。
不过转瞬,他大惊,“不好!”
他四下张望,挥舞臂膀,失声大喊,“住手!快撤!快撤!”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几声,夕敏部众头顶有火球划过,不过瞬间,在将士中轰然炸开。
一片哀嚎,残肢携带着血液四下飞散。
又是嗖嗖几声,夕敏抬头,之间天空黑色毒烟密布,无数火流星划破黑烟,纷纷坠落,在他四周绽放,爆裂。
原来这毒风筒中迸裂流淌出的红色液体,正是红色的火油。此时再遇杀伤力巨大的火流星,南泽城外夕敏众军几乎伤亡殆尽,如同巨大的焚烧厂。
夕敏浑身是血与红色的火油,他有些痴痴地转身,看着自己的军士在火焰中哀嚎打滚,火流星一个接一个砸在他的身旁,震耳欲聋。
很快,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四周除了毒烟便是火焰,这片坟场像是有人故意安排,让他葬身于此。
这火流星,本是他引以为傲的发明,只有本朝才会懂得如何制作,绝不可能是泽夷人为之,此时的夕敏已然明白……
胸中憋闷,不由地一口热血喷出,他跪地一拳一拳地砸着地面,愤然哭嚎,“陛下负我!”
又是一颗火流星砸下,火焰一下子窜过天际,夕敏最终淹没其中。
夕星茉满脸泪痕,站在尽是浓烟的残破城墙上,亲眼目睹了城墙下的一切。
火焰逐渐熄灭,城下早已黑灰一片,焦土和烧焦的尸体,冒着淡淡的青烟,那股味道直冲星茉的脑仁。
……
文向荣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南泽城下,不由地冷笑,勒了勒胯下马儿的缰绳。
“骁骑兵听令!立刻换上泽夷兵的衣服,进城!”
文向荣话毕,便有一只数十人的军队全体套上了泽夷人的衣服,策马踏破了夕敏等众人焦黑的尸体,破城而入。
星茉依旧怔怔地望着城墙下,突然发觉一只骑兵入城,在城中肆意烧杀抢掠。
星茉暗道不好。便急忙擦干眼泪,使出轻功快速飞身而下,急忙向夕府奔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夕府大门已破,门口有数匹马缰绳散乱。
星茉小心翼翼侧身蹭着门边,原本整洁有序的夕府内山石毁损,数个家丁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内院入口的拱门外。
星茉心下震颤,深吸一口气生生憋回了眼眶中的眼泪,她越过拱门,便听到哭喊声不绝于耳……
沾了血的刀剑散落一地,正有三个泽夷兵挟持了一个婢女,生拉硬拽地往内院而去。星茉顿时气血上涌,脚尖一挑,地上一把刀飞入手中。
猛然向前一跃,刀锋直入其中一个泽夷兵后心。其余二人看到中间那人被刀锋从后贯胸而死,立刻将婢女推倒在地,皆拿起兵器。
星茉却快如闪电,拔出刀飞身旋转于半空,刀尖一并划破对面二人喉咙……
“小姐!小姐……快去救救夫人和老夫人吧!”婢女在地上放声哭喊。
星茉一个闪身便入了内院,果不其然,只见内宅门口,五花大绑了星茉的祖母、母亲、表妹、两个婢女和一个管家。
数十人看守在侧,为首的泽夷人叫嚣:“说!证据在哪?”
话毕,便有人提了刀架在了管家脖子上,“你和另外两人都不是夕家的人,只要你们说出来夕敏将铜矿的证据放在哪,我们就放了你们,如若不然,也只能跟着夕敏去地狱了。”
管家愤恨,“呸!你们这群畜生,除了欺辱老弱妇孺还能怎样!朝廷迟早会将泽夷绳之以法!”说着深深看向那两个婢女,点了点头,扬起脖子擦过刀锋,血喷出老高,提刀之人猝不及防,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几乎同时,那两个婢女口吐热血,倒地而亡。有人过去探了探她二人的鼻息,“贱人!咬舌自尽了。”
为首者不屑,“将我们泽夷绳之以法?你们夕府果然都是些有眼无珠之人,有今日也怪不得谁。”
说罢,便嘱咐身后几人,“用刑!”
几人领命,生拖着夕家妇孺,从各自背囊中取出数十钢针,一根根插入夕家人的手指甲盖里,生生劈碎指尖的骨头。
星茉表妹哭喊叫骂,“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全家被钢针穿心而死,永世不得超生……啊!”
一旁拿针之人听她所言厌恶至极,手抓了三根长针,猛然直戳入表妹眼球之上,“看看是谁先不得超生吧。”
眼睛爆裂的疼痛教她生不如死,哭声撕心裂肺。
正此时,一把长刀携风直劈过来,很准之极,刀锋命中刚刚施刑之人前胸,一刀毙命。
众泽夷人大惊,为首大喊:“谁!”
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立于内院门口。
他不免笑出声,“我当是谁,想来这便是最后一个夕家余孽!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拿下!”
说罢,便有五六人将星茉团团围住……
“茉儿!茉儿快走啊!茉儿快走……不要伤害我儿!”星茉之母散发哭喊。
眨眼之间,刀剑皆向星茉袭来,她自小随父习武,资质极佳。身法灵活,不过几招便躲过了袭击,转而腾空翻转于一人身后,双臂抱其持刀一臂,借力打力,将刀锋横于对方脖颈之上,快速划过,顺手夺过了其手中的刀,不过眨眼间已杀一人。
四下皆惊,为首者皱眉,“愣着做什么?难道我军竟抵不过一个小姑娘不成?”
话毕,众人纷纷以兵器探之,星茉手中长刀翻飞,骤然一股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对方数十人将星茉团团围住,却依旧不料到她身法快如鬼神。但凡不怕死前去挑战刺杀夕星茉之人,皆被她三招之内了结性命。
为首者暗道不妙,难不成今日是踩在了活阎王头上,夕敏怎会有身手如此厉害的女儿。一时间心乱如麻,摆手,届时星茉祖母、母亲、表妹身后皆出现一人持刀架在每个人脖子上。
“娃娃!你再不束手就擒,她们几个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星茉一震,手下动作一滞。
“茉儿!不可放下兵刃,我们夕家,性命可丢,气节不可丢!战斗下去!战斗下去,才能活!”星茉祖母话毕,挣脱着撞向身侧的石柱上,*迸裂。
为首者震惊,见星茉似乎被再次激怒,她眼中血红,怒吼一声,挥刀便又斩杀两人于脚下。
“你且住手!难道你想看着你母亲死吗?!”为首者再无法承受,将星茉之母拖至身前,刀剑直指她的肚子。
见星茉果然停下了动作,可手中依然有刀,其他人也并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者咬了咬牙,手中刀尖缓缓压进星茉母亲的肚皮之下,血注因为压力喷射而出,威胁道:“扔掉刀!不然我就戳破了这层肚皮,一尸两命!”
星茉见其此,心急如焚,但她却突然感觉不到接连失去至亲的痛和筋骨损伤的疼,只有恨,她恨,好恨。
恨那些火,恨那些吞噬掉父亲的烈焰,她恨这座城,恨它禁锢了夕家,让夕家以全家之力保它无虞,她恨这座城里的所有人,恨他们的麻木不仁,恨他们不知何为援手。
她仰天长啸,刀脱手坠地。
几乎同时,为首的泽夷人疾呼:“放箭!快!”
数十只飞箭从他身后嗖嗖窜出,星茉翻身躲避,灵蛇一般快速抓过身旁一人挡在自己身前,数只飞箭将那人几乎射成筛子,星茉一把将他推开,使了最大的力气向前,再向前。
她穿过箭雨,只是向前奔跑,她要她们都活下去,她要救她们离开这里。
却感觉背后一凉,她完全忘了她的身后有多少人拿着刀剑要将她砍死。一刀落下,她的后背已皮开肉绽。
又是五只飞箭,这是最后的五只。
她很累,血在飞速流逝,很累。
她的动作已经太迟缓,只听噗噗接连四声。
两只箭各没入她的双腿,两只穿胸。她踉跄几步,再向前几步,只要再向前几步。她就能摸得到母亲落在泥土里的手。
可惜,这段距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远太远。她终于还是摔倒在地,趴在了敌人的脚下。
为首的泽夷人终于舒了口气,猛然挥手,手起刀落。
三颗人头落地,血色弥漫,盖住了星茉双眼。
她坚持着,挣扎着,要从灰尘里爬起身,爬起来去杀掉眼前之人。
可是却被一脚踩在后心,死死踏入泥中。一把钢刀冰凉刺骨,灌满了力道,从她的后心插碎了肋骨,刀尖直透前胸,没入泥土之内。
星茉呕出一口鲜血,睁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目,瞳孔逐渐涣散无光。
……
一声口哨,似是完成任务的暗号。片刻,文向荣与众军骑马踏破夕府的狼藉,来至内院。
很是不耐烦地呵斥为首的泽夷人:“找个证据,灭了夕家竟用了这么久?!废物!如此怎能不让人生疑?!”
院内的泽夷人纷纷脱掉泽夷人的衣服,露出了文向荣军中的服饰,“回将军,证据未曾找到,只因夕家人太难对付,我方死伤惨重。”
文向荣无话,只整顿军队,从夕府鱼贯而出,而身后的夕府却不知怎么燃起一场大火,所有的所有都毁于火焰之中化为乌有。
文向荣帅军离开南泽,因拯救南泽城免受泽夷屠戮,备受夹道百姓赞誉。
……
坤曜神宫内光影流动,骤然暗淡。
星茉此生的灵卷内容皆已被千秋读完,刚刚呈现于大殿内的光影就是星茉此生的遭遇。令千秋与石叶宣唏嘘不已。
石叶宣帮千秋收起了这幅灵卷,“她死前竟然经历过如此焚心噬腑的痛楚。”
千秋脸色黯然,“灵卷上显示的要比她知晓的多得多,现下不可让她知晓过多,以免有碍我们获取坠香盏。”
石叶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