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之后,我倚在了门框上,定定的看着那妇人。只见她本应好盘的发际有些凌乱,因着大腹负重再加这天气干热,略粗的脸庞挂着汗水显得颇为狼狈,却难掩眉宇间的清丽秀气。
许是见我发呆太久,琳儿凑了上来也往对街上瞅了起来。
“呃,那不是齐秀才家的媳妇儿么?”把脸贴了一下门框,她本有些困倦的脸登时惊了起来,看来被烫得不轻,小脸蛋儿红了一小片儿,“这该死的穷酸,怎的媳妇儿都要临盆了,还让她四处走动呢?莫不是要收些个太阳备着过冬么?”
“呦,你倒认得?”
她这话便是引了我更盛的好奇,便仔细的打量起那个妇人,却见她印堂隐隐泛着黑中带着猩红的煞气,不禁蹙起了眉头。
“算不得认识的,她种得一手好花草,听说她家有上好的七色草,我就......”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跟着悄悄的慢慢的就要转身离开,一双乌溜的眼睛在眼眶中来回滚了滚。
回手抽住了她的衣领,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我听说七色草是齐家最有名儿的花,皆因这花儿是从灵山脚下采来的,你这一去估摸着那点儿灵气也就没了,那买回去便开不出花儿,若是遇到那些事儿妈儿似的客人,岂不是要给这齐夫人找事儿么!”
知道自己偷采了那灵气惹了祸出来,琳儿乖乖的低下了头去,极小声音的咕哝着。
“我,我也没想这么多啊,就觉得那灵气与了凡人也没什么用嘛,倒不如采了自己用,谁,谁能知道,还会影响它开花啊!”
用力的捏了她的小脖子一下,这回我可是没有手软的,直掐到她嘴角咧了起来,我才叹着气放开了手,走回柜台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她。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你去把那些采了灵气的七色草都拿买回来,选择在这凡尘生活,就要做好一个‘人’的本分,你贪了一时灵气,坏了他人生意,这是不可以的!”
琳儿应了下来,接过银票脸上的愧疚很明显,又似对我方才的话有些半懵半懂。
“公主,我明白了,你别生气,我下午就去买!”
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对街上的齐夫人,她眉宇间的那丝煞气,让我着实有些担忧的。
“我没生你气,那些花花草草的买回来便是,只怕这齐家夫人,时日不多了!”
“啊?!”琳儿本是要转身回地上重新趴好的,却被这话吓了一跳,双手迅速握住了我的胳膊,“公主,你说这燕娥要出事儿么?”
燕娥,这齐夫人的名字还真是好听的很!
“你这丫头只顾着玩,难不成就没发现,她那印堂泛着的煞气这么明显,竟是丝毫看不出的么,怕是不多日便有性命之忧了!”
“啥?”
琳儿的樱桃小唇从未像今次这般张得如此之大,若是手边儿有个馒头想必能直接塞进去的。
她的惊讶我可能理解的,虽说齐家不算什么有钱大家却也是不愁吃穿,平日里这齐夫人开了个小小的花店,贩售的一些城中鲜有的奇花异草,除了这些一向便深居简出,日子也算过得安稳,怎的就会有性命之忧了呢?
“咝!”
对街的燕娥正捂着如箩大腹缓缓的坐到地上,许是腹中胎儿悸动,很是疼痛,撑将不住的油纸伞扔在了地上,双手捧住了肚子。
琳儿平日里虽是乖戾难驯,却心地善良热情如火,我连一句吩咐都没说,她人已经窜出了店外,甚至顾不得那满怀恶意的毒日头,几步到了燕娥近前,伸手扶住她,并轻松的拽了起来。
“齐夫人,可有怎样么?”
捂住肚子强撑了好半天,燕娥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腰,才要道一句谢谢,就双眼一闭跟着向后倒了过去。
连忙闪到了她的身后和琳儿一起撑住了她有些笨重的身体,才没让她重重跌到地上。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的手虽紧紧的顾着肚子,掌心儿里还捏着什么东西,纵是人都晕将过去了,手也没有放开。
随手掐了个水咒出来,天空便飘来一片小云彩,遮住了一片阳光,头顶儿上立马儿清爽了不少。于是,我赶紧跟琳儿一起把燕娥往店里挽了回去。
“哼,念在你们这两个妖怪一片好心,要不小爷当下就收了你们!”
才一推开店门,我和琳儿都没迈进脚去,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一身素白色的长衣修身袍,头束青岚冠,腰扎青岚带,带佩流光剑,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全身上下灵力流淌,这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气质了。
把昏迷至深的燕娥放在榻上盖好了薄被,我转身关上店门,脸上带着些许调笑之意,与琳儿耳语了几句,她便跑进了后堂,拿了百花酿和两只杯子又跑了出来,跟着迅速摆在了平时待客的桌儿上。
“这梵阳仙山上的流光剑何时如此是非不分的要指向好人了,莫不是梵阳派的人现在都是些个昏庸的弟子么?”
“少来拿话唬我,本小爷儿不吃你这套!”
他话是说得凶了,但是一双清澈的眼睛盯住面前被我斟满酒的杯子。
“哎呦,看来这束阳仙人的门徒是越发的不济了呢!”
我端着酒杯一边小小的啜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说真的,这梵阳门派的人还真都是一个个儿有些仙气儿的。
“你和家师认识?”
他虽语带疑惑,却也知我所言非虚。
“自是认识的,还是老相识呢!他当年拿了我的琴,至今也未来结清账款,这位小公子不如替他还了罢!”
我浅浅一笑,望着他年少干净的脸庞,并轻轻往前推了推那酒杯。
“我,我,那,那是师父他他老人,我没钱!”登时露出了惊惧的表情,他说着没钱,手却捂住了腰间一个漂亮的绣金荷包,望着琳儿正在用凝香露一点一点的喂给昏迷的燕娥喝,脸上的敌意渐渐消了,“我乃束阳真人座下第三十七代弟子念阳,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识,还未请教老板如何称呼?”
看着他抱拳拱手的滑稽样儿,又想到他名字里的“念”字,我便心知肚明那束阳掌门对曾经的人儿还有惦念之意,心头有些暖了起来。
“见谅我可不敢当,大家都称我做昼老板,这位小公子气度不凡,免得俗气,若不嫌弃,可叫我一声惟昼姐姐,我也直呼你名念阳,如何?”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脸上立马儿就丢了之前的故作成熟,转而换上了一张天真无邪,朝气蓬勃的笑脸来。
“昼姐姐,刚才小弟一时鲁莽,真不要生我气才好!”
琳儿此时正好在往墙上挂一柄琴,听到他这样儿一说话,手中一滑,琴就拍在了脑袋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哎呦,公主,你这可装嫩了罢,和个毛头小子称姐道弟,哈哈哈哈......”
“我哪里小了!”
念阳跳了起来,跟着几步窜到了她面前,双手往腰上一叉,活脱脱儿一个小孩子的样子。
琳儿是个头儿比他矮的,但是年龄确实比他大很多,便理直气壮的也双手儿叉了腰。
“就是你小,你小你小!”
一边说着话,她一根细白纤长的手指用力的点在了对方头上,那副盛气凌人还真是不加一丝掩饰。
“莫闹了,束阳掌门轻易不会教门徒下山,念阳此番前来可是这城中有何异动么,若是如此,想必我们还能帮上些忙的!”
骨碌了半天眼睛,念阳坐在了我对面,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哧溜”一声喝了个精光,舔了舔嘴唇,有些贪婪的盯着我看。
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我又倒了一杯给他。真没办法,这个孩子与当年的宿阳是有几分相似的,特别是那双充满了阳光的眼睛。
“不瞒着姐姐,念阳真是奉师父的命下山来的,他老人家说这里有不祥之光,且有龙气盘踞,却又不见龙,疑是有人想要行不轨之事,着我下山来彻查一番!”
“这皇城脚下,真会有此等事,更何况我在城中,若真有其事,也是断断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才说完这句话之后,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异样,酒杯放下之后,我便回过头去看了看仍在床上昏睡的燕娥,那股子奇异的煞气似乎更浓了一些。
“姐姐,你难道不知道么,若是有人修妖事,你大地之母的清丽之气,是察觉不到的!”
这小子倒是精明的很,并未听我介绍,却已明了我的身份了。他这话倒是也没错,大地之母的气息过于干净纯粹,有妖可断,若是有人偷偷行妖异之事,许是真不易察觉的。
琳儿听到这些坐不住了,一双漂亮的可爱的细长眉毛拧在了一起,几颗洁白的小牙齿紧紧咬住了樱红的下唇,登时咬出了一圈白色的痕印。
“公主,不如今天晚上,我化了真身探一探地脉如何?”
我们三人才说到此处,床上人儿竟“嗯”了一声坐了起来,脸上带着些疲倦,头上发丝比方才更加凌乱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