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洵城,灯火就已齐亮,整座洵城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守城的将士们,操戈执戟挎刀握剑,身立三丈余高的城墙上,映着一旁的火盆火把,双眼盯着城外黑漆漆的夜,耳边听着身后数不清的笑语,胸中的热血从未冷却。
年轻的少女,出门前放置好盆,散入花瓣,各自放在门外准备着接泪,而后拿起一把伞就出了家门。
男子就没那么繁琐了,就只是拿着伞而已。
半大的孩子们,同样会跑出来感受一下大孩子们的节日,然而他们不喜欢拿伞,同时也在期盼着快快长大,迎来属于自己的节日。
中年老人们,同样会出门,纪念一番那些逝去的时光,瞧瞧年轻人的朝气,回响一幕幕曾经的美好与遗憾。
或许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事物。
又或许无能为力却又朝思暮盼的故人。
或许往事随风。
或许故人依旧。
又或许故人亦随风而去。
有人静静不发一语,仰望月明星稀,心绪万千难相诉,回首无言亦无言。
有人执酒撒落沉寂,低头寻影无踪,热泪盈眶难断流,仰首再看又再叹。
时过境迁,乞巧节,也不只是洵城年轻人的节日了。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那么,有人的地方。故事,也就从未停止。
洵城,大源皇朝偏南之地,一座民风淳朴的重城,这里的故事也很多。
在客栈小伙计的带领下,李真浪优哉游哉的逛着,听着小伙计胡七桶的介绍。
“今夜是俺们洵城最热闹的节日了,比过年除夕还热闹!”
李真浪瞧着满城灯火,感慨万千,或许平凡可贵,但他知道平凡也最烦心。
“俺爹俺娘就是年轻的时候,在乞巧节上瞅对眼的,所以他们经常跟俺说,每年的乞巧节都要出来走走,可是自从在客栈做工以来,三年了,掌柜的一次都没同意过,今年还是因为客官你,一巴掌就给掌柜的干睡着了,厉害……”
小伙计比起大拇指。
两人走过张灯结彩人群拥挤的街道,踏上白天李真浪来过的九拱石桥,走到桥中间停下。
胡七桶趴在石栏上,瞧着下方黑漆漆的河面,渔船上灯火点点,绕过三艘龙船划动,说道:“客官你是有所不知,那三搜龙船可不一般,上面都是翠玉楼以前的姑娘们!”
李真浪刚想问,就听小伙计说了出来,轻声道:“翠玉楼是青楼咯?”
胡七桶点点头,道:“是的!”
“那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何变成了那般模样?”李真浪也就是随口一问,反正当下也没别的事了,八卦一下也无不可。
胡七桶道:“这事整个洵城的人都知道,但也都不清楚!
听人传的,说翠玉楼之前有个姑娘,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弹琴好听,也就成了翠玉楼的红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上吊自杀了!
听说就在翠玉楼后院的一棵白梅树下,用七尺白绫挂在上面,穿着一身大红衣服,可惜咯!
对了,还有人说,那时候刚好是寒冬腊月白梅开花,那姑娘上吊后,整棵树的白梅花都凋谢了,落了一地,玄乎的很!”
“这么玄乎吗?”李真浪故作惊讶道。
胡七桶点头道:“真的!从那以后,翠玉楼就经常死人,死的都是去吃花酒的男子,最后也就没人敢去了,都说闹鬼,是那上吊姑娘死不瞑目,吓人的很,翠玉楼的姑娘们也就移到这三艘龙船上了,翠玉楼也就成了那样,也没人敢进去。
最后一次还是洵王府派人封查的,听说是世子亲自带人进去的,最后就封了起来,也没几年,就前年的事。”
李真浪嗯道:“或许那姑娘另有死因,你们洵城的世子没查出什么来吗?”
胡七桶摇摇头,叹息道:“青楼那种地方还能有什么死因,人家姑娘本就卖艺不卖身,能无缘无故上吊自杀,那肯定是被人给糟蹋了!”
瞧这位小伙计攥拳皱眉的模样,李真浪伸手绕过他肩头,拍了拍,两人一同趴在石栏上,说道:“世事无常,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人人恼,有时候除了同情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不是她,她的经历和你不一样,收拾一下心情,我们去逛逛吧!”
胡七桶点点头,缓缓张开手掌,就见这位穿着一身蓝衣的客官朝前走去,微微皱眉,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他觉得这位客官应该还没自己的年岁大,又瞧了一眼龙船上蹲在船边的姑娘,才扭头跟了上去,“客官等等我!”
就在两人走后。
老道李长正一手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晃晃悠悠的走上石桥。
嘴里还叼着一根细小的树枝,留了一片叶子,在嘴里嚼动着,嘟囔不清的说道:“道爷今儿可吃饱了,不错不错,这洵城还是有冤大头的,以后得日子不用愁咯!哈哈哈嗝…嗝……”突然就打了一连串的饱嗝,浓浓的大蒜韭菜味,使得身旁的人们捂嘴捂鼻子嫌弃的远离了去。
李长正瞥一眼他们,道:“嘁!俗人哪知道爷真气,给你们闻闻还不乐意了,道爷还不放了呢!”说着就大步过了石桥,迈开八字步朝前走去时,又放了一连串的响屁,熏的两旁的行人脸都绿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李真浪瞧见了白天的锦衣公子哥,这洵城的世子。
不过,此刻这位洵城的世子不再是一身华贵锦衣了,而是穿着一件长白衫,里面则是黑丝紧身衣,脚上同样穿着一双黑金丝靴,拢起头发,挽了个发髻,后面披肩,就像是刻意隐藏自身的华贵一般。
然而,整个洵城内,不管这位世子再怎么低调,所到之处,依旧是最瞩目的!
李真浪好奇,此刻这位世子竟然没有骑着那头奇异的坐骑来,就只是带着白天的两男子。
而这两男子给他的感觉,也不再是一般江湖人士了,瞧着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举动,无形中还有真元散出,定是修者无疑了。
“那就是俺们洵城的世子!”
听着小伙计低声说道,李真浪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世子叫什么?”
胡七桶道:“邓颜儿!”
“瞪眼?”李真浪皱眉,瞧着小伙计一脸茫然。
胡七桶摇摇头,解释道:“邓……颜……不是瞪眼,俺说话喜欢带儿字,也不是邓颜儿,就邓……颜!”
李真浪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城主叫什么?”
胡七桶摇摇头,“俺们这叫南洵王,不是城主,是大源皇朝的八大藩王之一,邓祁!”
李真浪点点头。
就听他又说道,“俺们南洵王有一个儿子,仨闺女,分别是世子邓颜,长公主邓凤鸣,二公主邓姣娇,三公主也是最小的一位叫邓凤影。世子是老三,两姐一妹。”
李真浪双手环胸,轻轻点头,耳边听着什么世子公主的,当下就觉得什么天子诸侯的,一股脑全上头了,对这种旧封制度还是略有了解的,无奈感慨,何其有幸才能生于帝王之家,这可比各种二代都要牛逼太多了!
尤其是这位世子,还是南洵王的独子,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争权夺位的戏码发生,就算是个废物,也依旧是这南洵城未来的主人。
“下雨了!”
胡七桶惊呼道。
李真浪仰头看了看,皱起眉头,细雨蒙蒙中,瞧着洵城的人们各自撑起了伞,五颜六色的伞盖,伞下依旧响着欢声笑语。
“咱们没带伞!”胡七桶两手顶在头上。
李真浪道:“无妨,这种细雨下不大的,其实淋在这种细雨中,才更有感觉。”
胡七桶皱着脸,听不懂这位客官什么意思,就听到有人说道:“这位兄台有见解,不知如何称呼?”
李真浪笑道:“李真浪。”
胡七桶愣了片刻,瞧着他们洵城的世子缓步走来间,同样身在雨中,就连他身后的两名男子也是。
同这位洵城世子并肩站在雨中,瞧着五颜六色的伞幕,就见这位世子指着一名身段丰盈的姑娘,说道:“定是生的极美,不过背影更美。”
李真浪微微点头,道:“世子也好这口?”
“莫非兄台也是同道中人?”
这位世子瞧着李真浪笑眯道。
两人笑而不语,细细品味着雨中扭动的背影。
客栈的伙计,突然指着一名姑娘,说道:“那是俺们掌柜的闺女!”
李真浪顺着手指望去,见一少女打伞,缓缓闲逛,就好似那种漫无目的一般,从未停下过脚步,身段还行,脸蛋还行,一抹清秀美睛飘忽不定,似在寻找什么。
“怎么样,你喜欢吗?”
胡七桶闻言,直摇头,道:“不敢,掌柜的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我看谁敢!”
胡七桶瞧着他们的世子凛眉面色,当下就又说道:“不成,掌柜的指定是不会同意的!”
李真浪挑了挑眉,凑到小伙计耳边说了几句。
就见胡七桶咧嘴道:“这能行吗?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李真浪道:“放心,实在不行,还有你们世子给你撑腰!”说着朝着一旁的男子笑了笑。
胡七桶点点头,转身朝着他家掌柜的闺女走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
李真浪朝着这位洵城世子笑道:“先上车后补票!”
世子邓颜怔了下,而后才明白,当下就笑了起来。
“小兄弟,相见即是有缘!”
两人闻言,扭头瞧向说话之人。
老道李长正,瞧见是这位本家少年后,当下就想要转身离去。
就听李真浪道:“不给你们洵城的世子算一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