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道百式中前五十式是有业力的人皆可学的,后五十式是五种属性的应用,只有拥有相应属性的神迹才可以使用。
全属性神迹是极为罕见的,比天生残缺者还少。如今渊境被人所知的全属性神迹拥有者只有婆罗礼的第二皇子,而还有一位不被人所知的,就是佑仟璟了。
本来佑仟璟能从辰渊回来已经算得上是个奇迹了,若是让人知道他还获得了一堆神迹,岂不是要被抓取解剖,到时候就算是佑昀也拦不下想要窥探这个秘密的多方势力。
所以佑仟璟选择了保密,将自己隐藏成后天觉醒了三个神迹且拥有四簇业火,毕竟哪怕是天生残缺者也是能在成年之前还是有希望觉醒新神迹的。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和突然拥有极致九轮神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在回到渊境之前的两年时间里佑仟璟将业道百式全部学完,要说这百式中,哪个招式佑仟璟用得最熟练,那肯定要数瞬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绝境导致当时潜能爆发或是让那段记忆深深地烙在了脑海里。
反正之后佑仟璟学习其他业道时都没有瞬闪那种水到渠成的畅快感,虽然相比需要花上十几年的常人来说,他的学习速度已经够快了。
因为业道消耗的业力比较少,且佑仟璟不想让自己的神迹暴露引来麻烦,所以在实战中用得最多的就是幼年期学来的格斗技巧和业道了。
而他现在这个近似于堕业者的姿态,基本是不会展现出来的,除非情况特殊。
“叽!”
那虚障浑身颤抖,一把扯断了连在自己身上的红线。
“滋滋滋。”
那红线在空中从流动的液态凝固成了坚硬的“血块”,缓缓风化。
悬浮在上空的六棱晶柱瞬间失去了光芒,与下方的晶柱一起在风中碎成了粉末。
被轰出一个大洞的六翼晶片粉碎成无数尖锐的破片,一股脑涌到了虚障身后,刺入它的背脊。
一阵骨骼扭曲错位的声音响起,佑仟璟冷眼看着面前突然爆发,吸收了晶片转瞬间变得壮实的虚障。后者咧开满是利齿的嘴巴冲他怒吼,犹如困兽最后的咆哮。
佑仟璟嘴角微微上扬,蒙着幽深黑暗的虚无之瞳微微眯起,睁开的星辰之眼却是流转着光辉。
他伸出手,悬于空中的杀生鬼震颤着,响应召唤。
虚障见状,一跃而起,脚下那块甲壳直接崩成了齑粉。
它出招极其狠戾,两只利爪皆是以直取门面撕碎佑仟璟脑袋的势头而去。
佑仟璟冷笑着,反手抽来一把杀生鬼对砍过去。
虚障在见到那漆黑匕首的瞬间犯了怵,但并没有停下攻势,覆着甲壳的爪子撕破空气。
“嗤!”
杀生鬼像切豆腐一样斩断了那两只爪子,匕首挥出的轨迹划出了一道漂亮的鎏金弧。
这是佑仟璟第一次使用注入了星辰之力的杀生鬼,以往那些等级的虚障并不需要动用这份力量,所以当它们在身体里流窜时,佑仟璟再次想起了当初在辰渊面对玄霜神的那份感觉。
遥远的记忆复苏,佑仟璟星眸灿灿,全身的力量都躁动起来。
“灿星火莲。”
他这话一说出口,连空境中的辉黎夜都愣住了,这孩子在说什么呢?那是它的独门绝技,他一个人类……
但是下一秒,佑仟璟松开了手中缠绕了星辰业力的杀生鬼,脱手而出的匕首飞上空中,和那二十三把汇合。
所有杀生鬼在空中静止了一秒,金色的光芒自刀尖喷薄而出,缠上刀身,幻化成莲。
佑仟璟头顶的业轮中有一层暗红色的虚影闪烁了一下,金色莲花炸开烈焰,被辉黎夜隔断出来的空间温度陡然升高,映出了一片金红。
辉黎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这并不是它的灿星火莲,但佑仟璟同时使用了业道中的转移、附加、融合成功实现了对自身神迹的远程控制,从而使杀生鬼中的星辰之力与他自身的神迹“炎舞”连接。
佑仟璟之前有留意他们用业导炮打出来的缺口,多种业力虽然集中于一处,但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融合,所以造成的伤害也是存在不同的。
佑仟璟通过感知缺口上残留的业力得知火属性那部分造成的伤害是成倍的。
虚障的现世全是由客观因素决定的,像海晶茧这种生于海上的,不是能够掌控水,就是畏惧火炎而选择逃避。
显然,海晶茧属于后者。
佑仟璟感觉火莲绽开的一瞬,那虚障就像是精神崩溃了一样,呆滞在那里甚至连被砍掉手的双臂都忘了收回来。随后又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鸣叫,它极度不稳定的情绪使得被吸收进体内的碎晶片不断从背后排出。
佑仟璟可不是那种见敌人陷入痛苦就心生仁慈的“圣人”,他只会趁胜追击。
二十四朵火莲在佑仟璟一声令下后陡然下沉,擦着碎裂的甲壳冲虚障而去,扬起的火星子一下子就绞上了那些碎片,冲开来化成了一片火海。
虚障一下子吓到之前想把佑仟璟脑袋给拧下来的狠劲全然消散,手脚并用地朝后退去,却不想撞倒了辉黎夜设下的屏障。
“叽!”
它下意识回头,已经化作“灿星火莲”的二十四滅尽杀生鬼在业道急速的加持下转瞬而至。
缠着星辰之力的匕首宛如黑洞,还未接触到那层甲壳就将其扭曲吞噬了,从那里面飞溅而出的血液一滴都没有漏掉,全都进了杀生鬼之中。
这由虚障尸骸打造而成的武器仍可以吞噬这种生物的血肉,化作力量。
虚障尖叫着被一把把杀生鬼刺穿肢体,狠狠地钉在了屏障上,活像一个让人觉得制作者审美有问题的标本。
那些扎进它身体之中的杀生鬼侵蚀血肉,释放出能令虚障身躯溃散的星辰之力。
海晶茧奋力挣扎着,哀嚎使得口中喷出了大量血液,濒死之际爆发出的巨大力量竟让它拔出了几把杀生鬼,攥着匕首的手被星辰之力弄得血肉模糊。
它甩开杀生鬼,“炎舞”的火在掌心跳跃。
没有人知道,这个令人畏惧、吃人无数的怪物此时正在内心亢奋情绪的刺激下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原本遵循本能想要吃掉佑仟璟的它,现在却想将人活捉,折掉对方的四肢,看着这个人类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思想的变化是进化的证明,海晶茧腹部的障子玉隐隐发光。
海晶茧喘着粗气,它望向佑仟璟所在的方向,可那里却空无一人。
虚障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业道九十八,霜阳九歌。”
雨水般的火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坠在虚障身上结成了不断向上堆砌的冰花。
它扭动四肢想要破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撼动不了那些看似脆弱的冰块。
将虚障的行动给封住的佑仟璟飞身而至,手中的燃着金色火炎的杀生鬼抵上对方的脖子,在它惊恐的眼神下送了出去。
头颅飞出的瞬间,断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股脑进入了杀生鬼中。
佑仟璟举起那把匕首,从已经没了头部的无头尸上割下了障子玉。
当障子玉被剥离的那一瞬间,佑仟璟脚下本就在崩坏的甲壳瞬间就化成了齑粉,失去了落脚点的佑仟璟和他身边那具尸体一同下坠。
完蛋,身上业力已经所剩无几的佑仟璟想。
接连施展业道和长时间没有解除的星辰之力已经耗尽了他的业力,他现在甚至没有一丁点力气去施展一个简单的漂浮。
辉黎夜呢?
【抱歉,仟璟,我的力量好像也有些透支了,可能……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深度睡眠。】
辉黎夜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佑仟璟苦笑,他一手按着自己被捅了个洞的腹部,一手抓着那颗障子玉。
这东西在离开了那具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之后竟然还在微微跳动,佑仟璟在下坠中费力地抬起手,看着那颗带着淋漓鲜血的障子玉,太阳将自己投射于它的核心中,熠熠生辉。
佑仟璟在耳边呼啸的风声里将沾着鲜血和肉末的业石送入自己的口中,坚硬物质灌入喉咙的不适感被脑袋撞在海面以及海水吞噬的窒息掩盖。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并不好受,刺骨的海水像某种冷血的爬行类动物,顺着皮肤渗透进血液里,在四肢百骸中啃咬、乱窜。滑向腹中的那颗业石却在分解中散发着热量,被火炎灼烧、侵蚀五脏六腑的痛感让他无法思考。
他在混沌中不断下沉,产生了幻听。
“离我远点,你这怪物。你为什么从来都感受不到,我们因为你所陷入的煎熬和害怕?”
“他不值得你放弃自己,弄清楚自己的责任。”
“你至今都还没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吗?睁大眼睛看看吧,他都干了些什么!难道真要等到整个支脉因他而瓦解,你才会意识到吗?不,或许到那个时候,你都还站在那家伙身边。”
“是的。”
佑仟璟呛出了一口气,硕大的气泡换来了又咸又冷的海水,他勉强睁开眼,望着离他远去,逐渐上浮的气泡,听到给予肯定回答的声音再一次开口:“一直。”
他闭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海水刺激到了眼球,酸涩感几乎要溢出眼眶。
混沌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大脑,宛如深陷梦境般,他坠向了身后浓稠的黑暗,那里传来了悠远绵长的陶笛声,脑海里闪过一双踏过踩过金黄落叶,踏过落霜小径的足,这些画面让他想起了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的诗歌。
少年从我的梦境里经过
他吹着沉郁的笛
踏碎了黎明的露水
把狂欢的愚人引向黄昏
直到夜幕将星辰碾碎
洒进深渊的永黯里
他终于在死亡面前驻足
身体里的灼热感渐渐消退,停止自我修复的腹部也成了力量消耗殆尽的信号,疲惫感涌了上来,密集的海水如锁链般缠住了四肢。佑仟璟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逐渐失焦的眼睛微微睁开,朦胧中,光影交错的海面落入眼底成了阴郁的天空,一只生着长鳍的巨兽慢悠悠地飞过,留下像是来自远古的、震耳欲聋的长鸣。
佑仟璟在这声足以将他灵魂震碎的长鸣中最后的感知是来自腰间的拉力,随后,他便陷入了昏迷。
佑仟璟陷入漫长的梦境中,宛如一尾沉溺在深海之中的鱼。
他看见虚无正在衰亡。
宛如撕裂了白昼的腹部,无数黑色立方体从天穹上的硕大裂口中溢出,它们倾泻而出,缓缓坠落,源源不断地修补着一枚纯白巨蛋逐渐崩坏的缺口。
他看见巨兽驰骋天穹。
长鳍划出柔软的弧度,划开海面翻涌的波澜,沉溺于深海中的长鸣如冬日擂鼓,又似来自死亡尽头的哀怨控诉。
他在万物的崩落与重构中穿梭,飞过荆棘遍生的原野,穿过终年笼罩着浓雾的戈维洛山谷,最终落在火焰燃烧的剪影里。
无尽的猩红吸入瞳孔里,在深黯中皱缩,于眼底幻化出模糊的影像。
那是点缀在中央大陆华央的璀璨明珠,是孕育生命的世界树“柊昼”,同时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数万年来,它一直静静地伫立大陆的中央,于光芒之中向大地播撒生命的种子。粗壮错杂的树干向上延展出无数枝节,它们染上了太阳西沉消亡时,燃烧天幕后残存的灰。
这让他想起了尚未出现星辰的遥远过去,那里充斥着《修业录》中所记载的混沌:“起源之地,于虚无中孕育万物。是关于我,它如此尖锐地审视自己。于是秩序与混沌冲突,创造出了最初的生命,那是辉煌神祇时代的开端。”
于是,他眼中的影像开始变幻。
庞大而绚丽的烟火从天幕之外坠落,在囚牢之中绽放出绮丽的花。极北之地一只立于世界树顶端的无音鸟展开了翅膀,遮天蔽日的双翼投下阴影将世界笼罩。
顷刻间渊界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看不见飞鸟在天空留下的轨迹,只闻得翅膀拍击的声音如夏日雷鸣,彻底盖过了海上的潮声。
这样的喧嚣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群生着鳍却翔于天际的庞然大物用身躯的柔美曲线破开了鸟群厚厚的屏障,它们发出嘶鸣,那一声声像是来自天地初创之时神祇所吟唱的赞歌回荡于群峦之间。
黑暗因此逐渐褪去,灰白两色填充渊界,飞鸟的离开带走了极北之地所有的生命痕迹,最后一片羽毛坠落的时候,失去光芒引导的沧海被遗落在角落,揉进星辰坠落后形成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