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是碰碰运气的,没想到就真的在中央广场那座被祝天机炸掉头部的雕像下看到了荼泽。
独眼的男人双手交叠在胸前,嘴里叼着烟,翘着腿坐在花圃边上,无聊地看着雕像前那群忙着修补的工作人员。
那散漫到可以说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如祝天机所说,根本就不像名老师,而是土匪。
“啊,你果然来了。”
荼泽远远望见佑仟璟,朝他招手。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荼泽被他这声“老师”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外加一点莫名的开心:“犯罪心理学不是有提到过吗?犯罪分子会在实施犯罪后回到现场。瞧,你这不是来了吗?至于另一个臭小鬼,怎么看也不是会早起的类型。”
喂喂喂,你把自己的学生说成犯罪分子这样好吗?
“要是没有晶卡只能开学后下发的规定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不用一大早跑到这里通知你们清扫游尘的各个事项了。前辈平时虽然话比较少,但做事很谨慎,怎么昨天没交代清楚就赶人了……”
其实关于司徇君昨天那个状态,荼泽心里也有一个猜测,那就是他身边这个孩子。
佑仟璟现在对荼泽的话很感兴趣:“晶卡?”
“对啊,你没看新生手册吗?”
啊……佑仟璟挠了挠脸颊,他一回去倒头就睡,把这一茬都忘记了,甚至忘了给自家老爹报个平安。
“所以说不要每天只想着搞事情,连这点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荼泽给了佑仟璟一个脑瓜崩,“分好班级正式开学后,所有学生会拿到一张晶卡,那东西是用来作为身份证明、储存点数、学院内通讯的。”
荼泽拍了怕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佑仟璟坐。
“我也是刚转来这里的,虽然当初也是在弗洛艾多上的学,但毕竟时间长了嘛,时代会变的,所以对这里的事情可能只是一知半解。”
佑仟璟坐了下来,表示自己想听。
虽然新生手册现在就躺在他的空间袋里,但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他也不想就这么错过一个和人交流的机会。
“第一个作用,身份证明。弗洛艾多课程众多且杂,每学期开设的课程并不要求所有学生全都去学,它是采用必修加选修的形式,这就导致课程管理会很麻烦。像那种近百人一起的大型实战课,在我那个没有晶卡验证身份的年代,经常有人翘课或者代课甚至替考。”
“有了必须注入自身业力才能激活的晶卡就不一样了,学生必须亲自到场才行。”
“用那种能够储存业力的宝具不就行了,到刷晶卡的时候用它注进去。”
荼泽将嘴里的烟取下来,皱着眉看向佑仟璟:“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潜在犯罪意识?怎么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歪门邪道,你的重点很奇怪啊?”
佑仟璟歪头无辜道:“有吗?”
荼泽“哼”了一声:“你说的,早就有人想过并且这么干过了。但是你们不知道流动业力是有‘时间痕迹’的吗?被人释放出的业力进入其他物体留下痕迹,那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
“侍神司最初的研究内容只是检测业力的来源者,时间痕迹是后续衍生出的技术。这些年,有些组织的行动越发频繁了,需要这种技术对其进行追踪和判定。”
荼泽这么一说,佑仟璟想起来了,当时泽维尔事件的时候,好像就有用过类似的技术对他那晚留在他们身上的伤口进行过检测,还叫他对着一颗小球打了一拳。
但是最后出来的结果好像是“不匹配”,他到现在都记得这个结果出来时,泽维尔那老头一脸的不相信和愤怒。
原来是这种东西吗?
幸好他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危险,所以很谨慎地选择了使用那两个衍生出来的属性神迹,和二十四滅尽杀生鬼里那部分属于虚障的力量。
完美地伪装成了堕业者。
“除了在教学方面的应用,还有在中城和下城采购什么的也需要晶卡。”
荼泽指着右侧那一堆商业店铺:“因为现在刚开学,所以没有拒收现金,下城好嗨,之后中城就只认晶卡了。然后关于消费,就不得不说到第二个作用,储存点数。”
“所谓的点数,就是指你的成绩。它由平时课堂表现、定期测验成绩、活动成绩、期末大测等一系列考核组成,百分制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像你们昨天那种行为,就应该在给一记警告的同时再扣20分。”
呃,这么严重的吗?
曾经在华央一口气轰飞一个小山头的佑仟璟,觉得炸一座雕像而已一下子扣五分之一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个点数会在每个月的月末按比例结算成金钱打进晶卡里供学生使用,这是为了人才培养,同时也是考虑到有些学生本身生活拮据。”
“哦,挺人性化的。”佑仟璟假意赞扬。
好个屁,佑仟璟感觉自己都不用一学期,半学期就够了,绝对能给扣个精光,说不定还能负掉。
“最后一个作用通讯就不用多解释了吧?用作岛内通讯设备,方便联系,以后惹了事就等着你的班主任和副班联系吧,哈哈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可怜蛋会摊上你们俩个。”荼泽笑得浑身颤抖,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烟雾。
佑仟璟瞄了他一眼:我看你就不错。
“话说,我要什么时候去清扫游尘?”
荼尧微微侧身,朝雕像后面的幻钟塔看了一眼:“中午之前过去就行,第五教学区挺空的,动作麻利点的话,天黑之前能结束。前辈叫我第一天也跟着你们过去,一是看看你俩的态度有没有好点,二是把所有注意事项说一下,这次说清楚了,以后再有处罚就不用麻烦了。”
以后……佑仟璟对这个词无语了。
“现在就等那颗大白菜过来了,再给他半小时,如果不自己出现,我就去他住的公馆抓人。来之前我查过了,他和你一样都住在……啊,那小子来了。”
佑仟璟顺着荼泽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特别显眼的铂金脑袋。
正低头看着掌心某样物件的祝天玑像受到某种召唤似的,也抬起了头,和佑仟璟对上视线。
佑仟璟见他合上了手中那物件的盖子,五指一收,那东西消散成透明的业力粒子。
靠,天机罗盘。
这是佑仟璟的万象森罗所不能复制的器伴神迹,而且是少数几个被佑仟璟讨厌的神迹中的一个。
因为这东西虽只是没有攻击性的功能神迹,但却能将祝天玑所想要找的一切事物的位置给显现出来,只要是存在于渊境的东西,不管死活。
这东西跟祝天玑那缠人的性格简直是绝配。
荼泽开心地拍了拍佑仟璟的肩膀:“你看,我说的吧,上学那会还觉得犯罪心理学都是狗屁,现在看来还是管用的嘛!”
不不不,佑仟璟黑线。
祝天玑将罗盘收起来之前,那东西是对着佑仟璟的,明显就是冲他来的!
“你怎么一大早跑这来了?还有独眼匪!你在这干嘛!”
荼泽一听到这个称呼气得想把祝天玑的脑袋都打歪。
冷静,冷静,荼泽,你要冷静,他是你的学生,打学生犯法。
佑仟璟也没有回答,祝天玑靠近之后,他又闻到奇怪的味道了。
这次很淡,也没持续很长时间,只是雨后森林中散发的清新草木味。
但是明明他出来之后都还一切正常,坐在荼泽旁边也没啥异常,怎么这家伙一靠近就有了。
祝天玑见两人都不理自己,顿时有些不好了:“你们一大早坐这干嘛呢?用露水洗澡吗?”
“一大早?你小子看不懂时间吗?都快十点了你跟我说一大早?”
“哈?小爷我就觉得十点是一大早怎么了!”
荼泽撸起袖子:“我看你这小鬼就是欠教育,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要尊师重道吗?”
荼泽精准踩雷,祝天玑原地爆炸。
“在管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样子吧!这学校看来也是到头了,居然让土匪来教书!”
双方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我说……”佑仟璟盯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开口,他觉得从昨天开始,自己就一直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事件中,暴露于大众视野里,“我们可以去第五教学区了吗?不是说要清扫个半天吗,不抓紧时间的话明天黑前干不完的。”
“半天?!”祝天玑叫了起来,“区区游尘要半天!这是土匪你说的吧?骗鬼呢?放火烧的话,瞬间就可以除掉一片了。”
荼泽“呵”他一脸:“转过身,看看你自己的杰作再说话,放火烧?就你现在这水平,你能保证可以控制好自己的火属性神迹,叫它不把不相干的东西给点了吗?”
“你要是想成为渊境史上第一纵火犯,余生都在神都地下监狱度过,我绝对不会拦着你。虽然很可惜没有成为你的老师,但我肯定会时不时去探个监,给你改善牢饭什么的。”
“你他……”
佑仟璟连忙上去捂住祝天玑的嘴,这几年让他学会了多少脏话,壮了多大胆啊,那个在长辈面前“乖巧如鼠”的祝天玑顶撞起人来毫不嘴软。
荼泽也意识到自己跟这么个小鬼计较有失风度,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走。”
佑仟璟用手臂碰了祝天玑一下,祝天玑咋舌,但还是跟了上去。
“对了,昨天那个人……你说他是我们的年级主任?”趁着这个空隙,佑仟璟想要从荼泽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司徇君的信息。
来中央广场的路上,他用数据库查过了。
司徇君,婆罗礼王族现任掌权者的弟弟,年幼时就放弃了王位继承权,于弗洛艾多读书,期间草药学成绩突出,并于毕业后留校任职。
能力不详,实力不详,除此之外,还有几段巨大的空白,比如他的妹妹和在弗洛艾多最后那段时间的经历。
数据库这个神迹将渊境所有典籍中的数据加以整合,其中出于各种原因,不乏有些矛盾的记载。这个神迹只记录,不判定,所以将这些矛盾保留了下来。
佑仟璟看司徇君的信息时一下子就查出了两处漏洞。
第一处,关于他的妹妹司泠姬,几乎所有文献上对这位婆罗礼王族成员的记载都只是一个名字,什么生平事迹都没有。
这很奇怪,哪怕是一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身为王组成员都会有只言片语的描述,可这人就只剩一个名字。
第二处,关于司徇君在弗洛艾多的最后一年,相比之前带着各种成绩、排名记录的学年,这相当关键的毕业学年却只有学期中的记录,学期末的记载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留下一片空白。
佑仟璟了解到,在最后一学年前,这人原本的志愿是回到婆罗礼成为自家兄长的助手,从旁协助管理婆罗礼的。
最后一学年肯定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而且这是怕不是和侍神司有关,整个渊境也只有侍神司有能左右文献记录的能力。
所以佑仟璟想从作为司徇君后辈的荼泽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荼泽疑惑地看了佑仟璟一眼,这孩子真的不知道?也是,都是上一辈的矛盾了,佑昀那样的人是不会将当时的事情讲给小孩子听的。
事实上,佑昀提过司徇君,只是过于风轻云淡,内容也像是在聊当天的天气,导致佑仟璟没有放在心上。
荼泽:“前辈……司徇君并不是普通的老师,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是弗洛艾多史上最年轻的草药学教授。之前一直醉心于研究,偶尔会授课,只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他没有参加的那场会议,有人推举他当年级主任。”
祝天玑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只是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看风景。
“前辈平时很少说话,也不出实验室,整天搞研究,让人感觉孤僻又难以靠近,所有学生都很怕他。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学生时期的前辈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