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玑绕过被捆了个动弹不得的佑仟璟,在手上凝聚业力拽了半天才将那把细剑给拔了出来。
他用那剑直指佑仟璟,冰冷的剑光划过:“现在,你为以前和现在所做的破事给我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本小爷面前,我就放过你。”
还小爷,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一个。和祝天玑同龄的佑仟璟表面不作声,内心疯狂嘲笑。
蓦地,佑仟璟从那把剑上嗅到了一股酸涩中带点腥甜的诡异味道。
他愣住了:罗蒙花?
这味道对于佑仟璟太熟悉了,一年前他把这花当成另一种可食用的甘蜜兰吃了下去,全身麻痹在山谷里躺了一夜,第二天大早才被人找到。
运气好的是他无意间把花蕊掐了才吃的,不然佑家可能要出一个智障。
自那之后佑仟璟恶补医书,把全渊境的奇珍异草全都认了个遍。
也就是那个时候佑仟璟第一次知道,罗蒙花中有着阻碍业力流动使身体僵化的麻痹成分,几百年前被提炼来制作解修师给患者治疗时缓解疼痛用的麻药。这药在那个解修师治疗技术尚且不够完善的战争年代被研发出来,可以说是一次意义重大的突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物的多面性逐渐展露出来,有些不法分子利用罗蒙花中麻痹成分浓度最高的花蕊炼制成高浓度麻痹毒素甚至迷幻剂进行暗杀、人口贩卖等一些不法活动。
这就好比一把刀,既可以用来伤人也可以用来救人,全都取决于使用者。也正因为如此,才存在着管束使用者的律法,可偏偏有时候人犯了错,却全赖在使用工具上,于是律法也将矛头指向了被犯罪者使用的器物,对其进行管制,毕竟人是活的,而器物是死的。
华央在数百年前就严令禁止罗蒙花等一些特殊药草在医疗用途之外的流通和使用,各大家族更要以身作则。
佑家在佑昀这一辈才将军事权完全包揽,那之前防卫部部长的位置一直是王族的,且还要受到六大家族的共同监管。现任华央王比当初怕麻烦而把天阶和中庭拱手让出的那任还要随意,堪称命脉的军事大权说让就让。
但佑家与王族世代交好,又被人被奉为华央的守卫者,所以王族即便放手了很多权力给他们也是一万个放心。
这也就是很多家族,特别是祝家眼红的原因,可是他们没办法,谁敢在和佑昀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华央王面前弹劾佑家谁就是真的活腻了。
而在这之前第一家族几千年来所掌控的一直是华央的经济,特别是医药这一块,所以即便是有禁令,佑家种植培养这些药草也是被允许的。
可祝家要是有就见鬼了,当然,除非私自买卖,还是跟其他大陆。毫无疑问,这是和谋害宗族同等级或者比之更重的罪。
这要让他们家跳寒潭的老祖宗知道了,非得气得从里面跳出来打人。佑仟璟想。
假设存在这种可能性,这么危险的东西又怎么会到年仅六岁的祝天玑手里,而且看这傻子的样子不像是故意拿它对付自己的。
佑仟璟动动被勒疼的脖子:“这毒谁给你的?”
“哈?什么鹧鸪?”祝天玑没听清,他单纯的以为佑仟璟在胡乱转移话题。
“你用剑扎自己一下就知道了。”
“我有病吗?”祝天玑不耐烦地说道,“别磨叽快道歉,不然我把你扔海里了。”
看来这傻子是真不知情。
佑仟璟看了眼祝天玑拿剑的别扭姿势,回想起这人之前用它乱挥乱砍的滑稽样:“这剑不错啊,你爹给打的?”
显然祝天玑在心智方面差了佑仟璟一大截,典型的小孩子心理,听到称赞的话立马被牵着鼻子走,下意识就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当然不是了,别人给的,父亲他最讨厌刀剑了。”
好吧,佑昀是华央一流剑术师。
佑仟璟继续诱导:“那是谁?”
祝天玑刚想回答,突然回过神:“关你屁事,小爷干嘛要告诉你。”
……看来这呆瓜并没有熟透。
祝天玑不说,但并不代表佑仟璟心里没有底,这个思考、推理能力甚至在自家天才兄长之上的孩子在脑海中迅速梳理信息。
直觉让他将侧重点落在来九夜冰域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上:直通向禁区中心的缺口和“碰巧”见到他并尾随的祝天玑,沾有罗蒙花毒素的细剑,还有今天是五方会谈正式开始的日子,这个点所有家族的核心人物应该都去会场了,守卫也都集中在那里,也就是说,禁区的守备变松了。
可也不至于让他毫无阻碍地就溜进来,除非某人有意遣散了看守。
这些都是“巧合”吗?佑仟璟觉得并不是,假如这些事情都是人为引导的,那么那个人肯定跟身在麻烦漩涡中心的他多多少少有过接触。
佑仟璟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漂亮的脸,那是他在九夜冰域藏书馆遇到的一个卷发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是他在佑仟璟查阅书籍的时候落下了一本旧书,而那书里“碰巧”就夹着画有缺口的简易地图。
佑仟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个少年深棕色的瞳孔好像有一瞬间变成了骇人的赤红,这不详的颜色中还氤氲着和那人年龄完全不符的深邃。
“是个卷毛给你的吧?”
好懂的祝天玑脸色立马变了,看到他反应的佑仟璟脸色也变了。
着了道了!
回想起那双眼睛,佑仟璟突然背脊一片冰凉。
不是佑仟璟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可他生在佑家,心里很清楚,佑昀的保护不会是时时刻刻且长久的,连家主本人都得提放着来自各方面的明枪暗箭,保不准有人会将主意打在家族的幼子身上。
往轻了想,这不过是个恶作剧,那少年纯粹是想看到他们两个外乡人因私闯禁区被罚,可往严重了想……
佑仟璟看了眼抹着罗蒙花毒素的剑,一个家族幼子的非正常死亡是能挑起战争的。
而想要一手促成这场灾难的人很可能现在正在暗处观察他们。
“祝天玑。”
“干嘛?你要认错了吗?”
“放开我,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祝天玑本以为佑仟璟要道歉,可听到他的话之后脸立马垮了下来:“不行,你不道歉我就不放。”
这家伙!
佑仟璟被祝天玑的愚蠢气得不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锁链勒得太紧,他突然感到一震窒息,随之而来的晕眩感让他直接跪倒在地。
祝天玑被他这一跪吓得不轻,出于对上位家族的害怕他怂了:“你……我只是要你道个歉就好了,跪什么……”
我可去你的吧……佑仟璟怒极反笑。
他知道这是罗蒙花毒素完全入侵产生的反应,通常情况下为了防止浓度过高致幻,医用麻药都有控制剂量,麻痹生效少说也要十五分钟。而从祝天玑拿那把剑划破他的手臂到现在不过五分钟,这毒素可能是提纯过的,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祝天玑终于察觉到了佑仟璟的不对劲,他看到他的手在抽搐,赶忙解了缚虚锁:“你怎么了!”
“快、快走……”
这毒素爆发后的扩散速度比佑仟璟预想中要快,他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虽然不喜祝天玑,但至少不想和这蠢蛋死在一起,要是落个被蠢蛋谋害致死的名声那就更惨了。
祝天玑已经懵了,结结巴巴地反问:“去、去哪?”
你怕是脑子进了罗蒙花毒了。
佑仟璟咬牙切齿地推开祝天玑,倒在沙滩上费力地抬手指向来时的方向:“回去,立刻!”
只希望这蠢蛋不要连路都忘了。
祝天玑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下一秒却愣住了,佑仟璟见他反应奇怪,也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卷发少年带着冰冷的笑意站在那里,赤瞳中倒映着佑仟璟的身影,他用那阴冷的声音开口:“想要去哪里啊?”
那声音像是某种冷血爬行类动物用冰冷湿滑的身躯在佑仟璟后背游移般,活生生让他打了个结实的冷战。
这是佑仟璟对蛇类产生厌恶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