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蛇傻了,佑仟璟的举动让它满脑子只有四个字——飞蛾扑火。
这位神祇原本也意识到自己对一个无知孩子发火的行为简直就是迁怒,但却死咬着不松口。正如辉黎夜所说,这千年来的等待让它被恨意蒙蔽双眼,变得冲动。
不对,它本身就很冲动,要不然迦德洛也不会将它关在提迦。
玄霜神千兮被封印在提迦太久了,久到它已经忘记了当初被打入牢狱的原因。它曾从席翁帝涅那里得知,世人都说它因为“叛逃”才被关进去的,其实不然。
要更早,早到提迦的深渊巨蛇还没有出生,千兮还以人型游荡于渊境,安排各地的凛冬。
它的记忆该是这么模糊的吗?
玄霜神痴痴地想,蛇瞳的银蓝色中心点是小孩奋不顾身的身影,他伸长了手臂,不惜被打成冰渣也要去接住一块银色的怀表。
透过怀表那雕刻着精致橄榄枝花纹的表盖,可以看到两根银白色的指针静静地躺在镂空的表盘上,隐藏于下方阴影中静止着的齿轮复杂交错。
这东西难道比生命还重要吗!
佑仟璟脚下发力,一个暴突瞬闪冲出去,这比普通瞬闪要强上许多倍的业道导致本源业力构筑的腿骨发出一声脆响。
他牺牲了自己一根左腿骨,赶在怀表被卷进银色霜烬前将其抓在了手里。
可暴突瞬闪的冲劲收不住了,佑仟璟一个翻转,后背离霜烬仅有一线之距。
“仟璟!”
辉黎夜快急疯了,可它之前收集到的那些星尘之力已经附着在神识上进行修补了,哪来多余的供它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咯嗒。
佑仟璟听到了指针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大得像夏日午后的惊雷,除此之外,周围陡然变得安静无声。
他没有卷入霜烬,就那么停在了空中,身体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拉扯力。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中间有一段记忆被抽走了。
是时间停止了。
辉黎夜保持着朝他伸手的姿态带着焦急的表情定住了,身上那件长袍的衣带呈现扬起的状态,另一边的玄霜蛇也是定在原地,脸上凝固着疑惑、后悔和愧疚。
“啪。”
怀表的表盖自己轻轻地打开了,一串拧动发条的声音响过,簧片被拨动后奏出了如溪水叮咚又如珍珠落入玉盘般清脆透亮的音符。
这些音符织成了曲子,响彻整个辰渊,时而大气磅礴,时而空灵寂寞,让佑仟璟眼前浮现出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幻觉。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捧着怀表的佑仟璟远离了不知为何正缓缓瓦解的霜烬,辉黎夜释放的屏障消散了,连赤珠上的裂纹也不翼而飞。
时间宝具,刻刻。
这是他四岁时,佑昀送的生日礼物,说是能够操控时间的珍贵宝具,可根本没人知道怎么使用。
佑仟璟没管那么多,接过这个指针停在三点整的“坏表”就去玩了,他本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收到什么礼物都开心。
除了发卡和裙子。
其实佑仟璟本想将它当做饰物的,可这怀表对于他这个小孩子来说太大,不能像空境那样小巧,可以随身佩戴。
扔是不可能扔的,所以佑仟璟将它放在了空境的储存空间里,一放就是两年。
佑仟璟擦了擦落在表面上的冰渣,拉起银色的链子将怀表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一刻,音乐骤停,银色指针也停止了转动。
辉黎夜和玄霜神视野中的佑仟璟突然消失不见,玄霜神的反应更大,霜烬释放点的莫名消失导致寒气堵塞在獠牙中,直接反噬,冻得它一张蛇脸都有些扭曲。
辉黎夜惊讶地看着突然站在自己身边的佑仟璟,刚刚这孩子冲出去的时候它真的是大脑一片空白,万分不理解这个一向理智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找死举动。
佑仟璟看出了它的疑惑,指了指胸口的怀表。
辉黎夜认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开口:“刻刻吗?它发动了?”
佑仟璟冲它点点头。
辉黎夜更迷茫了,它知道这东西是佑昀送给佑仟璟的“时间宝具”,佑仟璟将怀表放到它的储藏空间后它还用神识探测过。
完完全全就是一块普通的怀表,没有附着任何业力和机关,里面的零件其实也都完整无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指着三点整不走动。
估计佑昀可能是在逗小孩的辉黎夜反而莫名地送了口气,因为只有它知道,渊境有两种力量是被某个存在给限制着的,一个是空间,一个是时间。
而它辉黎夜,本属于与提迦深渊巨蛇玄霜一同出生于万年前的天帷巨兽“空羅”一族,玄霜自深渊草木中而生,天生具备了特殊的暗属性。而它自云雾吞吐中诞生,来去自由,踪迹缥缈,拥有世间罕有的空间之力和光属性。
它和它的族人们生活在现在已经化作辰渊的那片海域的深海中,每月都会飞上提迦的天空,在云海中穿梭,在星海中畅游。
可这样的平静却在某一天被打破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至今都是辉黎夜的噩梦。
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族被屠杀,血肉被业火吞噬,骨骸散落各地。而身为族长的它失去了身体,神识给封进了自己心脏凝缩成的珠子里。
而掌握时间之力的存在则是在空羅一族被灭数千年后才出现,他们是一群人类,诞生于婆罗礼世界树上的原王族。
触犯了禁忌的他们下场并没有比空羅一族好,他们生活的居溇罗西部高地整个陷入了地底,地面空留一个渗人的深渊黑洞。
但其他人类并不知道这场灾难的真相,“它”偷换了世界树的主干,将另一群人作为新王族,还更改了所有人的记忆,让他们所知的王族本就是这样,突然出现的黑洞是因为陨石的坠落。
“它”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泯灭时空之力、给席翁帝涅下不老不死诅咒以及导致千兮被关提迦。它还对幸存的被迫害者设下了禁制,使他们不能对外人透露关于“它”的信息,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提。
大概两千多年前辉黎夜随着席翁帝涅一起进入渊境,为的就是讨伐“它”。
可是他们失败了,一败涂地,把人都赔进去了。
但辉黎夜知道席翁帝涅肯定还活着,因为他和那个存在的关系有些复杂,又是这万年来唯一一个被“它”下了诅咒的人类,千兮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对席翁帝涅心存芥蒂。
“它”是世间最阴狠狡猾的存在,“它”没有感情,为了将渊境引导至毁灭夺走了他们的一切。
辉黎夜对“它”是又恨又惧,所以在知道“时间宝具”存在着的那一刻,比起不相信,它更多的反应竟是逃跑。
它害怕因为这个宝具而将那个存在给引过来,要知道,宝具的制作需要注入对应属性的业力,当初那些人都已经死得了无痕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新诞生了拥有时间之力的人。
和定向型的空间之力不一样,时间的力量一旦释放,整个渊境都会被影响,简直是在向那个存在报点求死,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一样。
好在佑昀给佑仟璟的并不是“真的”时间宝具,辉黎夜送了口气,然后在最紧要的关头被打了脸。
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是真货,还在辰渊发动了,辉黎夜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佑仟璟的死里逃生而开心还是为即将暴露而担忧了。
可是它苏醒的这几年,除了不停地探查席翁帝涅的气息也有留意过“它”的动向,可这两“人”就像是在那场战争中同归于尽了一样,消失了。
辉黎夜猜想或许是席翁帝涅将其重创了,所以“它”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毕竟当年“它”用了一副人类的身躯,能力再怎么逆天,肉体和精神也是有极限的。
现在辉黎夜只能祈祷“它”没有注意到辰渊的动静,当务之急是寻求千兮的帮助将佑仟璟带去提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