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筱回到府城,刚进听雨阁,就听到靳青昭在大笑,不由轻皱眉头,走了进去。
一个白衣男子,正拉着靳雨的手说些什么,不时笑出声来,毫无一个家族长子的稳重和风范。见到许筱进来,站起来大笑出声:“我的好妹夫,半年多不见了,为兄想死你了。”
许筱眉头皱的更紧,淡声道:“靳兄,慎言。”靳青昭听他语气冷淡,不由一愣,又重新看了许筱一遍,道:“好妹夫,你的《天罡武法》已经第四层了?”
许筱闻言脸色稍霁,道:“靳兄眼力高明。我本不欲说你,你为靳家长子,又是雨儿大兄,在外应做表率,一直大惊小怪,下人见了成何体统。”靳青昭看了靳雨一眼,然后转头向许筱笑道:“你做了少家主,果然端起架子来了。我却无意权欲,虽为长子,只求个自由自在而已。”
许筱闻言默然。靳雨强撑着坐起来,脸色刚好转一些,语气还有些虚弱,轻声道:“夫君,看大兄给我儿带了什么礼物。”靳青昭从床头拿起一个沉香木盒,笑道:“听闻雨妹生产,我马不停蹄赶来,给我唯一的外甥送贺礼,却还要吃你的挂落。”许筱道:“大兄心意拳拳,是筱言重了。谢大兄贺,请大兄见谅。”
“无碍,我知你也是为我好。我自小与雨妹要好,雨妹的儿子不是你唯一一个儿子,却是我唯一一个外甥,岂能不贺?”靳青昭打开木盒,一串白玉佛珠静置其中,隐隐有白光流转。
“武宝?大兄,这有些贵重了罢。”许筱眼色一抬,就看出此乃武宝,武者一般用凡兵,但是凡兵之上有武宝,乃不知名状之先天武者才能炼制,流传很少,就是以汝阳三大家族几百年底蕴,也没有收集多少。
此刻靳青昭拿出一件武宝,足见其对靳雨或者许筱的看重示好。“这不是一件完整的武宝,有些破损,不过是护体类的武宝,比较稀少,赠予我那外甥正合适。”
“夫君,大兄既已送来,就收下吧。”靳雨轻声道,“我靳家还不缺这一件武宝。我儿呢,与我抱来,我要亲自喂他。”
“你身子虚弱,还需调养,我方才已经让洵娘抱到青竹阁了,在府城里找了三个奶妈,轮番喂养照看,不用担心,”许筱拿过那佛珠,放到靳雨手里,“父上给十一子取了名字,许笛笙。”
“那小名就叫笙儿罢。”
当晚,靳家二子靳青敌,白家少家主白翻羽,还有执郡郭家的外事长老分别带着厚礼,随从,车马,来到镇海府城。还有汝阳郡内的权贵,豪富,小世家,纷纷带厚礼来贺。许筱在镇海府城的四海阁设宴,许家三个分家也回到主家,为少家主生子贺,一时间宾主尽欢。
唯有许筱的几房夫人,张氏,商贾之女,刘氏,小世家之女,还有孙氏,平民之女,三女在凤来阁相对而坐。张氏幽怨道:“自从靳氏进了门,我们几个可曾有过好日子过,靳氏后面有靳家,仗势凌人,表面温和,实则寸步不让,咄咄逼人!今天她生的儿子,又伴有异象,我看我们几个,都要失宠了!”几女不懂伴生之物,只道生有异象,又被严令不得外传,所以没多想。
刘氏来自许家封地中的小世家,闻言道:“我家覆儿乃是嫡长子,已经四岁,她靳氏的儿子才刚刚出生,虽娘家势大,但四年的差距,嫡长有别,不是可以轻易抹除的。”她说的乃是许覆,刘氏所出嫡长子,自幼聪慧,在府城中素有名气。
几女在阁楼中闲话且不提。四海阁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人们穿着华贵的绸缎衣服互相笑着。镇海府城中,天色方黑,万家灯火。有沿街乞儿,衣不蔽体,拿着破碗乞讨,冷风吹过,乞儿缩下身子,却愈加寒冷。也有小康人家,围坐火炉,一家人笑着说话。有那城中商户,刚要关门打烊,却见巡街府卫来到,赶忙赔着笑脸送上一些银两,还要赔着笑听着骂声送走他们。有花街青楼,风尘女子摇曳生姿,麻木的眼神却强作妩媚,招呼着或商贾或民汉进楼。有地下暗厅,两个武者在石台上互相厮打,拳拳见血,四周是眼神狂热一边下注一边喊加油的的赌客们。府城外,田地中,有老农看着天色,擦擦汗背上农具回家。又有猎人拎着野鸡野兔,回到自己的茅草屋里,提起猎物,冲自己的妻子憨笑。清冷的河边,更有老叟垂钓,天色已经墨黑,老叟却一边拿起葫芦喝着酒,一边自言自唱道:“仙路远,尘世苦,几番回首,难相负。不斩凡尘不忍顾。”
五年。
大雪漫天,镇海府城方圆百里都被白雪覆盖,路上行商皆需以布包马蹄方能前行。河道结冰,却有顽童在上玩耍,不多时便见其父母找来,拉扯半抱着回家。街上店铺大多已经关门,有条件的都在家围着火炉取暖,点不起火炉的只能在屋子里披着衣服瑟瑟发抖,抵抗严寒。
青竹阁,阁楼上,许笛笙披着白色裘衣,看着世间百态。身后侍女兰儿和梅儿很清楚这位小少爷的脾性,却还是上前开口道:“笙少爷,窗前清寒,莫要呆太久了。”
“无碍。”五岁的小男孩,神情清淡,却唇红齿白,长得好生清秀。许笛笙黑色眼眸中光华流转,养魂心诀一刻不停的运转,已经五年。《镇魂歌》乃伴生心诀,种种神异不可以道里计。许笛笙依着这第一篇心诀养魂,日日夜夜观想,自百汇识海内吸收体外日月光华,虽每次量少,但跬步以成千里,每天持之以恒,如今已经可以初步运用养魂诀的威能。其中之一妙用就是运转魂力覆于眼上,可远观十里,远方事物无论毛发,颜色,形状,大小,清晰都如在眼前。
许笛笙渐渐散去目中魂力,回首道:“如今几时了?”兰儿和梅儿对视一眼,柔声道:“此刻卯时将尽了。”
“该去给母上请安了。换衣。”
“是。”两位侍女不敢多言,默默帮许笛笙换衣,褪去裘袍,换了一件正式一些的长袍。许笛笙身高已经三尺有余,身形清瘦,穿上量身订制的长袍。看上去倒有些像一个八九岁小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