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不能去啊!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人情,岂能白白浪费在墨阳子身上?”
鬼影子死死拦住厉飞羽,苦口婆心的劝解,他是厉家的老人,又是看着厉飞羽长大的,满心都希望厉飞羽将来能继承厉家家主之位,好不容易和狂生结下了交情,傲辰如今又贵为武帝的女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去开了口,必被狂生所恶,这买卖这么算都不能做。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在栖霞剑派住了那么多年,师父又对我有传道之恩,那些年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栖霞剑派就此覆灭。”
厉飞羽不是傻子,看着师兄弟们两手空空的跑出来,哪会不知道栖霞剑派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公子,你设身处地的为狂生想一想,江湖人是怎么评论他的,暗地里是怎么逼迫他的,墨阳子派人夺取神兵,现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让他来取回,以他如今的身份、以他的文韬武略,怎么可能答应?说不得会当场杀了你!”
“应该…应该不会吧,他对朋友一向仗义。”
“人心隔肚皮,他过去对朋友仗义是为了攒下人脉,同他一起讨伐澹台家,如今他大仇得报,一步登天,怎么可能还会像过去那样?想想澹台家的覆灭,想想他过去做的那些事,墨阳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从皇城盗走神兵,皇城还完全不做搜查?这分明就是狂生的计谋,我们厉家受不起他的怒火啊!”
“……”
厉飞羽一声不吭,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师父去皇城偷方天重戟的他不知道,可这是傲辰挖的坑却是肯定的,师父、师伯们傻乎乎的跳下去了。
“公子,家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是去了,此生都别想当家主了,你就听我这回吧。”
鬼影子苦口婆心的劝厉飞羽,他是看着厉飞羽长大的,厉家年轻辈的就他最努力,每日勤练不辍,才有今日的身兼两家所长,好不容易才踏进那个圈子,实在不忍看他就这么把自己的路走断了。
像鬼影子这样的老人比谁都明白圈子的重要性,圈子意味着关系,意味着资源,正如家乡一句老话说的,宁给智者拎夜壶,不给傻瓜当师傅,这事要是管了,狂生不得以为他们厉家也参与了?
厉飞羽痛苦的抱头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师父啊,你为何要自讨苦吃呢,你在事前就不能同我商量一下吗?二十年的师徒之情,我尊你如父,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一声鹤鸣,一只极大的白鹤落地,扬起尘土一片,鹤背上跳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望着厉飞羽,怯生生的道:“哥,爹爹让我找你回去。”
好一只神俊异常的白鹤,称为仙鹤也不为过,江湖上甚是稀罕,足有七八尺高下,头顶鲜红,浑身雪白,让你找上三天怕是也找不见一根杂毛,金睛铁喙,两爪如铜钩,此时正站那儿剔毛梳羽。
“让我去好吗?我就说一次,要是傲辰不答应,我绝不再说,好吗?”
厉飞羽用着哀求的语气道,不管师父是不是利用他,那些年的感情总不会是假的,栖霞剑派也是自己的门派,眼睁睁的看着它覆灭,他真的做不到。
“可是爹爹很生气,让我别让你做傻事。”
“我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做点傻事不是很应该吗?”
厉飞羽笑的很悲凉,这一切明明是可以不发生的,可偏偏却发生了,代价还这么大。
……
“公子,我们就快到皇城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鬼影子长叹一口气,做着最后的劝告,厉飞羽的妹妹什么话都不说,想做就去做,当不当家主,他都还是自己哥哥,只是看着这样的哥哥,心里难受的不行,双眼通红,泪水哗哗的往外流。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者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
厉飞羽置若罔闻,人站的笔直,双腿像两杆枪插入地下,闭目背诵《鱼我所欲也》,双颊生出异样的赤红,攥紧的拳头正剧烈的颤抖,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激昂,有力如鼓点,老远都能听到,来往的行人都以诧异的眼神看着厉飞羽,这是读书读傻了?
他怕,他很害怕,不是怕傲辰,也不是怕失去家主之位,他怕的是师父墨阳子,他怕那些年的师徒之情都是假的,父亲为人冷酷,从小对他就要求严厉,摔倒了,你就要自己站起来,从来不让人扶他,更不会安慰他,怕母亲溺爱他,十岁就把自己送到栖霞剑派,墨阳子对他很温和,很慈祥,从来不骂自己,练武时遇到难处也能悉心教导,可以说满足了他对慈父所有的幻想。
可这一次盗取方天重戟,事前不但不告诉他,事发后竟然毫不犹豫的让他去求傲辰,这让他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可以为师父、为师兄弟、为门派去牺牲,但不希望这其中有任何利用的成份,如果连亲情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鬼影子心痛的看着厉飞羽,杀了墨阳子的心都有了,这么逼自己的弟子,你于心何忍!
……
皇宫里,凉亭中,琉璃、瑾萱、涔渝、钰儿,几个趴在石桌上,神情凝重的……挑竹签!
挑竹签是小孩儿才玩的游戏,拿一把三四寸长的细竹签扬在地上或桌子上,几方轮流挑竹签,挑的时候不能牵动了其它竹签,否则就到下一位,最后谁挑的竹签多就算赢。
很幼稚的游戏,几个小丫头却玩的兴致勃勃,仿佛高手决战,令人莞尔,傲辰闭关,她们当真是无事可做了。
“小姐,一剑独秀厉飞羽在城外……”
“应该是来看机关人比试的,安排地方住就好,告诉他辰哥闭关了。”
琉璃很不上心的道,她跟厉飞羽没什么交情,打小武帝就不让她跟别的男孩子玩,她也都习惯了,而且这会她正落下风,涔渝手很稳,已经挑走一半竹签了,紧盯着涔渝的手,拼命的在心里念着抖、抖、抖……
龙将脸颊直抽抽,吐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耐心的道:“栖霞剑派前些天发生大爆炸,卧龙山脉沦为绝地,应该是君公子的方天重戟!”
“哈,让他们当小偷,这回惨了吧?他们有没有哭?”
这下琉璃有兴趣了,拍手大笑,想象着那些人偷鸡不着蚀把米,落荒而逃的可怜样,打从心里笑的欢。
瑾萱耍赖的一把将手里的竹签扬在桌子上,打乱了竹签,挽着琉璃的胳膊道:“肯定得哭啊,他们的门派里应该有很多人吧?一起哭肯定很好玩,我们去看吧!”
龙将眼前发黑,谁敢带你们去啊,怀念跟傲辰说话的时候,不管什么一点既透,觉得跟这些小丫头说话会把自己气死,你们到底会不会关注事情重点啊?厉飞羽还带也算君公子的朋友,你连他什么门派的都不知道?
“厉飞羽的师父是墨阳子,而墨阳子是栖霞剑派的掌门,厉飞羽此回来应该是向君公子讨饶的。”
“不行,不能轻易这么放过他们!”
两个对手都跑了,涔渝一个人自然也玩不下去,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欺负我们家公子,偷我们东西,现在倒霉了,好意思上门求饶?你这个厉飞羽是谁啊,很了不起么?我都没听说过!
“对,不行!”
琉璃和瑾萱齐齐点头,很坚定的附和,只有钰儿很同情栖霞剑派,这么有名的门派都栽在恐怖大魔头手里,厉飞羽也真是的,也不劝劝你师父,现在来撞枪口吗?
“可是君公子也不能一直把神兵丢在栖霞剑派吧?早晚要拿回来的啊?而且前日苏天佑杀入栖霞剑派的驻地,但败于墨阳子之手。”
龙将感觉发自内心的无力,那方天重戟在君公子手里所向披靡,不可能真的丢了不要吧?苏天佑有了动作,苏家怕是会发兵栖霞剑派,他们皇城要不要也派兵,这些事总要有人拿个决定吧?
想到这,龙将看着眼前的三个丫头,她们?不行,绝对不能让她们拿决定,你们还是继续挑竹签的好。
“什么呀,这个苏天佑怎么只会添乱啊!”
“是啊,一点都不像天奇哥,肯定是捡来的。”
琉璃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起苏天佑,直接就给苏天佑定了身世来历,一脸的嫌弃,到哪就给哪添乱,你干脆叫苏添乱好了。
“我们还是去通报君公子吧?”
龙将很无语,这都要打战了,你们能关注重点吗?很想大吼苏家和栖霞剑派要打战了,可又怕回头挨收拾。
“不行,辰哥对朋友一向仗义,知道了一定会原谅他们的,不能让辰哥知道。”
“对,不能轻易放过栖霞剑派,得让他们继续倒霉。”
没了傲辰,多了涔渝几个,龙将的头疼程度足足翻了好几倍,看着她们不知轻重的擅自做决定,有气无力的道:“那我们怎么办?看着苏家和栖霞剑派开战?”
“什么开战?苏家干嘛打栖霞剑派,他们的门派都已经炸了,还打干嘛?”
琉璃一头雾水,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苏家和栖霞剑派打战了,涔渝和瑾萱也是两眼懵圈,只有钰儿随着罗秋语走过江湖,又是千门中人,了然是怎么回事。
“苏家主说过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君公子寻回方天重戟的,而且苏天佑现在对上了栖霞剑派,苏家主和天奇不可能就干看着;栖霞剑派中的资源都被困在绝地中无法取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不解决必成大患,栖霞剑派是灭是罚,我们需得有个决断。”
“什么呀,怎么这么麻烦。”
琉璃捂着脑袋转圈圈,放过栖霞剑派?不行,我还没解气呢!不放过?打起战来一定要死很多人!
“我们还是去叫公子吧……”
涔渝、瑾萱也有点没底气,即便是他们偷走了傲辰的方天重戟,她们也只想给些惩罚,心底还是不愿意死太多人的。
龙将见说服了几女,长舒了一口气,自家的小姐虽然能闹了点,可终归还是善良的,来时他就怕琉璃脑一热,要灭了栖霞剑派,那样就让他为难了。
……
城外,四道人影落下,子午老人,靖阳,还有一位是个身穿道袍的老人,手里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一脸的惊恐不知所措,看样子该是第一次被人提着在天上飞,老道背上系着个三尺多长的布包,相貌平平无奇,可言行间从容大气,仿佛不染世俗的尘埃。
“不要怪你师父……”
道人望着正处在煎熬中的厉飞羽,眼中有一抹欣慰,墨阳子有你这样的徒弟,吃了这次的教训也值得了。
让人近了身竟然毫无察觉,鬼影子扫视了隐匿在暗处的八小鬼,见他们安然无恙,再看来人中有靖阳和子午老人,这才放心了。
“师…师祖……”
厉飞羽听到话转头一看,躁动的心被抚平了,连话都说不利索,这是栖霞剑派多年不出世的师祖出云子,他在派中生活了十多年,也仅见过四次。
“他这些年一直都无法突破无上境界,又听闻无上之上还有超脱,急躁之下就做出了蠢事,只要能挽回栖霞剑派,不要说让你去道歉,就算赔上他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事不止你不知晓,老夫及他一众亲传弟子亦是无一知晓。”
“师父他……”
厉飞羽心里顿时好受许多,阴云笼罩的心重新出现曙光,师祖出山了,那师父是不是受罚了?
“他担心你说服不了狂生,自辞掌门之位,跪请我出山。”
出云子见厉飞羽还想说什么,摆了摆手道:“走吧,今天你做个看客就好。”
“在天上就听见你背书……看看你的眉毛,看看你的鼻子,加起来就是个苦字,以后就叫你苦孩儿了。”
靖阳看着厉飞羽,笑嘻嘻的调侃道,本来他被子午老人抓来还很不愿意,可现在和厉飞羽一对比,他感觉就好多了。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
厉飞羽拱拱手,苦笑了一下,苦孩儿就苦孩儿,这外号也不算难听。
厉飞羽没觉得什么,一旁的鬼影子却是欣喜异常,谁不知道萧靖阳只给好友起外号,经此一事公子要是能真正进入那个圈子,倒也算因祸得福。
“我刚大婚就被我师父抓来了,你不是知道麻子的方天重戟不是好东西,怎么还让你师父做傻事。”
“事关傲辰隐私,我岂能乱传。”
“呵呵,现在苦鳖的站城门口背书就舒坦了。”
“我叫你萧兄好么,放过我吧!”
出云子的降临,靖阳的诙谐调侃都让厉飞羽生出拨云见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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