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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 在数

大剑 九指书魔 12377 2022-10-30 23:23

  【风云阅读网.】

  那些船只在夜色间影影绰绰尚瞧不大清但形制雄阔宽度至少能超过两丈

  大伙心里同时一沉:对方大船速度快极而这段河道并不宽绰莫说被撞上只怕一走一过带起來的波浪都能把大伙掀翻

  姬野平赶忙挥手船队急急两分与此同时迎面下來的大船左右侧弦火舌连吐炮弹不住在滩头、林中炸开直打得东厂干事和众官兵们哭爹喊娘血铺两岸

  姬野平直目大奇:“他们怎么打起自己人來了”此时硝烟弥天暗夜生红炮火闪动的光芒将那三条船体照亮他一呆之间忽然大乐:“是咱的船”

  那打头旗舰迅速靠近上面有人也瞧见了他俯身大声喊道:“阁主我來断后你带兄弟们先走”正是冯泉晓

  此时东厂两岸弓弩手被炮火压制得难以抬头箭雨少歇实是难得机会姬野平大喜喝道:“冯兄弟交给你了”红枪一指船队迅速交错通过

  卢泰亨和余铁成的船押在队尾与大船交错之际向上喊道:“老冯小心俞大猷的兵上來了”

  冯泉晓向前望时几艘官军大舰已然逆流驶入河口船首火舌乱吐也开始向这边攻击看得出來官船虽然数量不少但形制较大吃水颇深能挤进河道形成有效威胁的并不会多他忙摆手示意二人快走同时指挥手下将船体打横利用侧炮迎击

  孙成、沈亮二将见对方侧弦十几门炮能同时开火己方却只能以首炮还击大是被动赶忙下令也让前面的船只左右转舵但这样一來船体桥横后面的船只却堵得河口处满满塞塞无法前进

  官船这一火力猛增冯泉晓这边便有些扛受不住船体被轰得满目疮痍多处起火他一面照顾着这边一面又指挥另外两条船攻击岸上林间的敌人防止他们追击姬野平打着打着忽听有人吼道:“总爷火药尽了”

  与此同时又是一炮轰到近前冯泉晓迅速趴低卧倒这才发现脚下甲板和舷帮早沒了一片船体露出大豁好像被人咬了一口的大饺子他手扒豁口往下瞧去舱里火影乱摇板壁支离硝烟乱窜满脸黑灰汗线的炮手在舱板上两手乱扒收着散落的火药沫子他迅速地回瞄一眼见卢泰亨等人已经出去有小半里地的样子忙喝道:“别收了放小艇撤”

  片刻间泼啦啦几声水响救生小艇落入水中众人纷纷跳船

  冯泉晓往后腰一摸拔出來三根早已缠好了油布的木条往船头火上一杵登时燃起他一手抄一根嘴叼一根冒烟突火在三条大船上连窜带跃揭起货舱盖便扔下一根有人仰头喝道:“总爷人齐了”他也不应声将三根火把全数扔完纵身落下小艇喝道:“走”

  人们摇桨前划那三条大船失去舵手被水流一冲向下游漂去冯泉晓稍微松了口气捡起支桨來正要帮忙划船忽听“哗啦”一响水里突地冒一只手來扒住了小艇的后帮众人还当是官府的水鬼抄刀正要去剁忽然认出:“是虎爷”七手八脚把虎耀亭扯了上來只见他右臂还拢着个人脸色发青昏迷不醒身上丝丝缕缕缠着不少网线水草上面还粘着柄刀

  两岸上的东厂干事正在喝骂官军很快就能重新组织进攻冯泉晓连连摆手众人低头划桨乘着纷乱的炮声和夜色掩护迅速撤离出去不到二十丈就听“轰”、“轰”、“轰”连声巨响回头看时货舱里备好的油桶接连爆炸三条大船上炽焰摩天拖出长长火尾直向官舰冲去

  孙成、沈亮二将见势不好想命令全体后撤然而自家的船只堵住后路火船顺流越走越快想躲已经來不及了赶忙下令弃船一时众官军好似下饺子一般扑嗵嗵跳得满河都是火船扎來正撞在那几条原本在河面上打横的大舰上油料尽倾大火顺水漫延开來烧成一片

  两岸的官兵被炮火打得焦头烂额军无战心虽在东厂干事们催逼之下追了一追却也只是应付了事虎耀亭回望河口处那红亮照天的火光不禁大笑起來拍了拍冯泉晓的肩膀道:“老冯真有你的”

  冯泉晓一乐:“都是军师的妙计我照谱摆子还摆不好吗对了你们怎么沒发信弹”

  一听这话虎耀亭就明白了**成道:“唉别提了咱们先救老龙吧”

  龙波树被血蛛网所缠裹得死死而且这网丝甚粘碰上就分不开虎耀亭也有半条胳膊和他粘在了一起实在弄不开只好撕掉衣服而网的节点处又有不少带倒刺的小钩透衣挂皮一扯就撕出条血口子两人折腾好半天直到跟上前队才算把他解救出來

  姬野平手拢朱情的尸身坐在舱中正自难过瞧后船并过來坐着的却只有冯、虎二人忙问道:“龙叔呢沒救上來吗”冯泉晓道:“在这呢水都控出來了可是人始终不醒”虎耀亭不住抓挠着胳膊上的血口子:“妈的这网做得太也缺德上面尽是小钩挂上不疼倒搞得人浑身刺痒”

  江晚立刻反应过來:“钩上有毒”

  胡风道:“让我看看”飞身形跳到冯泉晓的船上虎耀亭道:“我不着急先看老龙”错肩让开胡风伏低身子打亮火摺去照龙波树的脸一瞧他口唇、眼窝鼓肿如蛙皮下森森透青泛紫登时脸色大寒

  虎耀亭感觉到情况不妙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胡风回指一戳正中他胸前大穴同时从旁边水手腰间刷地抽出一柄短刀顺抽刀之势往上一撩

  微光闪处扑嗵一响虎耀亭的整条右臂落在舱板之上断口处鲜血喷涌姬野平在那边等了一等本已按捺不住见此情景更大吃一惊忙跳过來问道:“怎么回事”

  虎耀亭尚未感觉到疼痛般瞧着自己掉下这条胳膊二目直直浑不知什么情况胡风在他肩头连点数指掏创药按在伤口上扯布条给他紧紧裹住又取出两颗药丸塞在他嘴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惨然道:“你中毒较轻总算赶得及只可惜……”

  姬野平二目圆起

  胡风用刀尖轻轻撬开龙波树的牙关大家聚拢目光瞧时不由得都吸了口冷气

  只见紫溜溜一颗肉球将龙波树的口腔撑满随着牙关的开启肉球也挤胀出來上面布满沙状肉粒显然是肿起的舌头

  胡风道:“他中的毒是昔年‘杀手学堂’的秘制名叫‘九月石榴’中者由内脏开始向外肿胀起泡直至将皮肤撑开全身破溃而死这毒是入血起效中者无解不知怎么后來配方就传到了东厂的手里”

  姬野平道:“难道他现在已经……”

  胡风脸色沉重:“还沒有他的意识现在应该是清醒着”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龙波树身上只见他肚腹鼓起脖子胀粗四肢有微微的颤感肿胀的面部已无法展示任何痛苦的表情姬野平一把扯住胡风的胳膊:“你想想办法啊难道我们就这样看他胀死”话音落处“叽”地一声龙波树的右眼珠撑开眼皮整颗暴突出來鼓露在眶外众人见此情景都感觉心里被掏了一把相仿不由自主都咬紧了牙关

  胡风将脸扭开手中刀柄一掉默默递出

  姬野平明白这就是唯一的“治法”目光转回龙波树那只挤出眶外的眼珠上血丝满布一缩一鼓的瞳孔里正流泻出一丝鼓励和温情

  身为燕凌云座下首徒的他多年來为聚豪阁建下不朽功勋更从小便带着自己如叔如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燕老新亡朱情伤逝这一夜的痛已够多

  姬野平嘴唇抿紧成一线眼望刀柄无论如何也无法伸手去接

  冯泉晓道:“瓦罐难离井沿破这是咱们江湖人的命数阁主交给我吧”说着伸手要接刀虎耀亭忽道:“给我”说着一把抄刀在手掉转刀尖对准龙波树的前心喝道:“秦家的网东厂的毒这笔帐清清楚楚不讨回來我绝不下地见你老龙你先下去等我吧”

  月镀君山冷风洗洞庭黑

  方枕诺将莲瓣机关扣合又掏出阿遥的脂粉在莲瓣表面淡淡涂了一层拍净了手从圣母殿出來稳稳怀里的东西将燕凌云的尸体重新背在身上沿西南小道下山

  行了两顿饭的功夫耳中水声渐渐压过竹涛洞庭水气清新扑面黑湿小径尽头处沙光生白隐约可见一道贝色边墙

  方枕诺从森绿如墨的竹荫洞里钻出绕墙而过來到院门外侧眼望了一望弦月滩岸、千里洞庭深深吸了口气推开厚木院门

  小院不大里面一座苇盖小庐建于条石高基之上庐门敞开着深幽处可见屋内一桌香供一幅灵牌

  院门到石基之间的中庭是一片白沙地沙非江河湖海之沙而是细小的贝壳碎片

  碎壳是贝类的骸骨故而这片中庭名为“骨海”无人知其深厚但知底部有石洞与湖相连每当洞庭潮起之时湖水从骨海底部渗漫而出滤尽杂质澈如清泉

  在“格吱、格吱”的踏雪声中方枕诺穿过骨海将燕凌云放下缓缓走上小庐前阶五步后当视线高过门槛的时候就瞧见了灵位前面摆着着的拜垫和铜质火盆

  火盆沒有扣盖里面纸钱的灰烬尚有余红

  他凝住身形朝里面又望了一望转身迈步到庐后搬柴

  过不多时柴床在中庭堆好他俯身把燕凌云的尸体抱起來缓缓放在上面蹲下打火点燃

  迅速腾起的火焰在风中斜掠生吼方枕诺感觉到面颊微微烤痛退开几步到小庐门边眼望火旗淡淡说道:“洞庭风冷君山夜黑來烤烤火吧”

  小院寂寂除了风声涛响别无回应

  他缓缓又道:“若不烤干些你会生病的”

  小庐中有声音响起:“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那也沒什么差别”音色清透是女性的音质

  方枕诺道:“若无差别你就不必求生此刻也不会待在这洗涛庐内”

  女子道:“你让我用焚尸的火來取暖不觉得对死者不敬么”

  方枕诺一笑:“我倒觉得死后若还能为别人带來温暖能赢得的敬意反而更多”

  静了一静一个湿搭搭的步音响起在他背后停住

  方枕诺并不回头只是略微侧向移动了一些缓缓坐在阶边

  身后的人仍沒有动

  方枕诺笑了一笑:“好好我不看”说着合上了眼皮

  步音如水在他身侧流绕下阶

  方枕诺睁开眼睛一个白衣小尼面对火光正舒袖张开双臂湿垂的宽衣大袖像刚刚揭起、晾在杆上的豆腐皮他静静看了一会儿道:“你这姿势倒和古人向湖神祈福的姿势有些相似”

  小尼不答

  火光将她裹身的湿衣照透白里透红勾勒出一副动人曲线周身腾起的水气在逆光中浮摇似有无上玄机

  方枕诺道:“我已睁开了眼睛你居然也不生气不知该说你是大彻大悟、不拘俗礼呢还是本性风流、是个浪荡**呢”

  小尼道:“如今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也说不清不过我看你倒真有些儒生的样子”

  方枕诺笑道:“哦儒家讲‘非礼勿视’我这样非止唐突甚至该说是下流才对与儒生的作为可不大相称呢”

  小尼道:“腐儒强调‘勿视’其实心中有鬼若能心无尘念则衣裸无别看与不看又有什么要紧”

  方枕诺笑道:“要依这话说刚才你要等我闭上眼睛才肯出來那便是心有挂碍尘念尚存了看來丹增赤烈择徒有误这个掌教佛母沒有选对呐”

  荆零雨面对火光一动不动

  方枕诺舒气叹道:“赤烈上师看似粗豪其实明眼洞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么他临终如此安排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只可惜白教众弟子躲过了我们的屠刀却终究还是沒逃过东厂这一劫”

  荆零雨仰对星空喃喃道:“凡事皆有因果也许真是遭劫的在数在数者难逃吧”

  方枕诺一笑:“老天很公平总会给要遭劫的人一些转机只是当局者迷自己多半意识不到但更为可怕的是有些旁观者明明看到却不愿指出这个方向而且还要落井下石引他入彀那么在数难逃也就不可避免了”

  荆零雨安静了好一会儿两臂放低缓缓地转过身來望着方枕诺:“我原來以为你很聪明沒想到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聪明十倍”

  方枕诺笑着抓了抓鼻尖:“我倒觉得自己能英俊一点更好”

  荆零雨道:“早慧者常常早亡也许你更该小心一点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枕诺一笑:“佛法讲究宽恕与仇恨两不相容把它们同时装入一颗心里只怕更加危险”

  两人四目交对就此定住

  荆零雨的身影被火光拖得长长一直延伸到方枕诺的脚下看上去就像是被踩到了肩膀

  方枕诺笑着拍拍石阶:“离火太近也会烤得很痛的要不要过來坐坐”

  荆零雨舒气道:“人的身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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