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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枕诺回至总寨在空静无人的聚豪大院里放眼瞧了一圈走进阁中來到燕凌云的遗体旁边俯下身去刚要去拉神色微微一凝复又收手站起转身出來直奔阿遥的住所
两下相隔本來不远几步便到他进院抬头看见小屋窗暗迟愣间脚下微滞却又瞬间加速破门而入冲到里间撩起床幔
枕被叠得整齐床上果然空无一人
指头一松床幔缓缓垂落飒飒竹声自门口灌入令屋中夜色亦为之一浓
环视左右日常用具一应整整齐齐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枣木头梳搁在鼻端略嗅了一嗅目光又落在大小方圆不等的精致锦盒上遂搁下头梳拾起一个小的打开微微倾斜借窗纸上淡淡微光看來里面的脂粉平缘丝毫沒有用过的痕迹
又打开两只也是一样看來这些姬野平买來的东西阿遥姑娘都不曾动过
他将锦盒依次打开逐一轻嗅嗅到第五只上目光微虚又瞧了一眼这盒粉在微弱光线中略呈桃红显得很淡随即扣盖收入袖中把其余的都摆回原位然后一扭头转身出屋回去背起燕凌云的遗体绕阁上山
聚豪阁依山而建布局有格自成群落主阁在最低处其余建筑如祈足厅、入法堂、圣母殿等都沿山势向上分布取的乃是“颠倒乾坤”之意若于天气晴好之时遥遥观望中轴线上的宽石阶道似通天一脊参差镶于道路两侧的楼阁便如四肢与头颅般的主阁一起整体构成一只下山猛虎之形
方枕诺沿“虎脊”上山一路來到位于“虎臀”位置的圣母殿外放下尸体走进殿中
眼前是一尊高大的白莲圣母立像雕像下半身被香案上的烛光照亮上半身陷于暗影慈祥的笑容和下望的目光随着火苗的摇动时而变得不怀好意
方枕诺绕过拜垫香案來到圣母像后伸手在莲台中部摸索片刻轻轻一扳随着格嗒声响一片莲瓣打开下落露出洞口他拢起袖子将头微偏伸手向里面够去
姬野平听说调弦已到赶忙伏低身形向前观察只见远处星空下一片森蓝树影深邃无边隐约可见林下延伸而出的陆地当中有一道黑色宽大裂口湖面闪动的微光随波细碎铺展顺由那道裂口延伸入陆
河流两岸无灯无火安静如常楚原低道:“似乎沒有驻军”朱情道:“不可能的湘江口岸那么远都被端掉封锁何况调弦我看此处安静得极不正常必有埋伏”姬野平强压着躁然的情绪道:“事到如今难道还能打道回府现今庐山吃紧即便真有埋伏咱们也只能硬闯”掏出信弹就要拉朱情一把扳住他胳膊:“阁主要打下令就是这东西射到空中光亮极大远处的敌人发现必然群起來攻到时候咱们岂不被动”
姬野平怔了一下:朱情这话极有道理然而这种可能引火烧身的事情方枕诺会不知道吗他又为什么会如此安排呢
朱情道:“阁主刚才我就觉得不对你好好想想军师完全可以随咱们一起突围毫无留守的必要如果云边清开始的猜测是对的如果方枕诺真是东厂的卧底那么”
姬野平龙眼睁圆:“这个时候你还”朱情语速极快地道:“先听我说如果他真是卧底那么支走怀疑他的云边清再设计让咱们出离君山自投罗网岂不就顺理成章了”
姬野平实在忍不住声音放大了许多:“小方若是东厂的人会写出那封信來吗那是让我杀出去以后再看的他若配合东厂设伏兵怎会写这些”
朱情道:“他对你的性情再了解不过或许早就想到你会提前拆看并因此会更加深信不移要不然他何必不说清楚只顾一味催你”
姬野平气得肌肉突突直颤:“你你自己也看过了信小方多信任你还让我凡事不要鲁莽多听你和江晚的意见你就这么回报他”
朱情脸色也极是难看:“可是除非要向官府投降否则他孤身留在君山必死无疑再不然他本來就是官府的人否则还能怎么解释”
二人虽然尽量压制但说话声周围还是听得见江晚怕军心动摇连连按手示意何夕道:“争论无益何况现在有无埋伏还不一定咱们且先不拉这信弹进河口看看情况再说”
姬野平道:“这才是正主意”抖身形跳上风鸿野的座船回头道:“我去探路有危险就拉响信弹你们迅速撤回君山若沒事就跟上來”朱情也飞身跃到这条船上扯住他道:“阁主你回去我來”
龙波树和虎耀亭听见这话相互交换个眼色带着各自手下十几条船早由左右两翼悄然抢出直奔河口
调弦河前身为沱江原与洞庭并不相连西晋时候大将军杜预为出奇兵偷袭东吴派人凿通了沱江下口从而将洞庭和长江连接起來因入口处正是伯牙调弦、子期听琴知音相遇之地因此整条河才更名调弦由于开凿出來的部分不及主干宽广加之长江冲下來的泥沙沉积多年來河道不断收缩所以水流并不甚急众人屏住声息一面划桨一面向周遭观察船队阵形拉长过不多时便如游蛇般安静而顺利地驶入河道
夜色中的景致渐渐清晰两岸林中除了偶尔有些叶随风动的沙响一切如常毫无有人驻守于此的气息
整条小队深入河道大半忽然“嘟噜噜”一声鸟叫龙虎二帝回头看去风鸿野的座船赶了上來相隔已不到十丈姬野平站在船头正打手势询问前面情况如何
虎耀亭两腿夹舵也以手势作答表示沒有问題可以前进
姬野平冲朱情一乐:“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弦响林中箭弩齐发疾风骤雨般向河心射來
“保护阁主”众武士在呼喝声中齐举藤牌相护只听耳畔“哧哧”“笃笃”密响不出数十个数的功夫整条船已变得像漂在水里的刺猬
周围几条船一见阁主危急赶忙并來替他们挡箭在前探路的龙波树、虎耀亭等也急急停住准备掉头回护
前船一滞后面的船只便在河心插堵你桨碰我帮我头顶你尾难以行动
风鸿野急喝道:“阁主快撤”
姬野平吼道:“不能撤冲继续冲”
他想要起身指挥腰间忽被朱情抱死:“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快走”姬野平火撞顶梁拄红枪身形直起箭雨泼面而來他摇枪挥掌挡去一波觉得行动不便回头正要骂时却见朱情鼻尖顶着自己后背两眼睁圆左太阳穴上斜透出一枝弩箭箭头仿佛刚从红漆桶里捞出來般鲜血腻着**兀自崩流不止染得肩头上一片腥黑姬野平本來脑筋跳起多高见此情景直惊得吸进口气定在那里大手掐住朱情的胳膊咬愤嚼悲肺腑如搓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风鸿野情知这不是难过的时候将熟铜三节盘花连珠棍抡起來好似风车相仿一边替他挡箭一边侧头大喊:“阁主阁主”
姬野平眼中回神怒火拔飞嘶声吼道:“不能撤瞿老在等我庐山的兄弟们在等我”
这一声好似焦雷透背震得众人心突肺颤脑耳凉空已知他下了必死决心龙虎二帝各自挥臂命伤员执藤牌护住两侧其它人不理攻击全力划船
刚前进不到两丈前排几条船便同时停住任水手如何划桨船头稍进即退好像前面有一堵无形气墙一般水手知道必有古怪在箭雨中伸桨向前方的虚空拨去不料桨身探出立刻即被粘住扯也扯不回來
龙波树见林中箭势频急不住有兄弟中箭惨叫落水心中亦如翻江搅海一般向前大声急喊:“怎么回事”水手回头:“是网又细又韧上面还有胶”龙波树大怒:“我來”抢过一柄单刀飞身前跃空中拨打雕翎往下便劈
风鸿野的坐船也已冲近一听对答就反应过來忙喝道:“不可那是秦家的血蛛丝”与此同时龙波树这一刀已然劈在网上非但沒有砍破相反身子悠弹颤荡连刀带人都被粘滞在空夜色中瞧不清网线因此他看上去倒像是在空中飘浮着一般
敌人箭雨绵密如果任他粘在网上必死无疑
间不容发虎耀亭抖两膀横篙一拨将自己这条船上的武士水手鱼鹰般都拨下船去跟着向前疾冲两步跳在空中双足猛地往船头一跺
“豁啦”一声响船头下扎入水船尾翘起大弧拖起万千水线向前翻來正扣在龙波树身上将他连人带网压入水中
此时江晚等人带着队伍也冲入河道风鸿野大急:“有埋伏瞧不见吗怎么都跟上來了”这一回头间就见洞庭湖上火光耀眼一溜战船排开兜起大阵正包围过來舰上旌旗随风上面绣的都是“俞”字不由得大吃一惊江晚喝道:“后路被截了是俞大猷的人”
前面几条船上有人快刀乱劈船头木屑纷飞血蛛粘网随之脱落被扣斗的船压入水下姬野平大喝道:“别管追兵往前冲”
众人同声应和奋力划船忽然炮声大作林中火光骤起伏兵尽出
姬野平摆动丈二红枪指挥两侧船只向河心靠拢避免官军泅水杀近影响速度
江晚忽觉有些不对:从服色上看这些伏兵既有官军也有东厂干事可是杀出之时一个个却跌跌撞撞有的还身上带伤披火甚是狼狈似乎不是主动冲出而是被赶出來的一般
正纳闷间楚原忽地向前一指:“不好”顺他目光扭头急看时隐约可见上游几条船影正穿破夜色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