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烟临盆那天夜里,她整整嚎叫了一夜,从日落一直叫到日升,村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
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人形,而是一颗黑漆漆的猪头,那么大的猪头卡在她身体里出不来。
在日升的时候,一个瞎眼老婆婆偷偷跑过来,想要靠近她,但是没多久,那老婆婆就被几个村民硬生生绑走了,不允许为她这个灾星接生,让她去死。
最后,村人的愿望达成了,蓝烟这个灾星真的死去了。蓝烟的整个身子下面就是一个小水洼子,那水洼子里盛着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液。
她尸体上最狰狞的不是溃烂不成样子的下|体,而是那双眼,那两只眼球都快要挣扎出眼框,眼白上尽是树根状的血丝,那眼神里是愤怒与不解,旁观的人似乎还能听到“为什么!为什么!”的回音。
为什么父亲做了那么多好事,结果就换来全村人对他女儿的冷漠与怨恨!她不理解,那时她不理解,现在做了五十年的鬼,她依然不理解!
听完蓝烟的故事,西府哭不成声,久久地从她的故事中出不来。她一下子便理解了,为什么蓝烟会含恨成为产鬼不肯去投胎,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不含恨吧!
西府想要拥抱蓝烟,给她一点安慰,但是西府不能够。
讲完故事,的蓝烟也是一直哭一直哭,鲜红的血泪一直在她脸上流淌,流出她脸颊时,便化为一阵黑烟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烟的血泪颜色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透明色,流到了嘴角,不再是血腥味,而是又咸又涩的味道。
“蓝烟,你的泪不是红色了!不是红色了!”西府的脸上露出惊喜,对于一个产鬼来说,泪越红,则怨气越重,便越难修成正果。
蓝烟用手指抹了一滴泪递到眼前,果然,果然真的是透明色了,蓝烟的脸上露出惊喜。想不到这一通倾诉,竟然让自己怨气变浅,修为得以增进了。或许也与她在养魂玉中养了这么久有关吧,或许这通倾诉不过是修为增进的一个契机!
“蓝烟,后来你可有去找过那野猪精?”那野猪精煮熟了做成红烧肉也难尽其罪。
“找过,但毫无踪迹!听山里的鬼魂说,那一夜之后,这群畜生便走了,不翼而飞!”讲到这里时,蓝烟双眼周围的树根状纹里又出现了。
“可还有它身上的任何事物?头发、指甲、衣服?”如果有的话,就能让妖主寻到那畜生,但问过之后西府便知道白问了,五六十年过去了,不可能还有。
结果正如西府所料,果然没有。
“不用担心,等妖主醒来,看看他能不能利用你对于它面相的回忆找到它,妖主神通广大,一定可以!”据西府所知,任何寻踪神通,都需要寻找对象相关的物品……但,或许没有也可以找到哩,神通法术那么多,谁敢确定没有这样一款凭面相找人的神通呢?
蓝烟笑了笑,“万事皆有因果,或许是我前世造了业,这一世应当还它!”
西府沉默了,她作为一个修仙者,自然认同蓝烟所说的话,但是心里还是十分的憋屈,如梗在喉。
远方响起了鸡鸣声,东方已微微泛白。
蓝烟朝西府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便化为一道黑烟进入了西府的手串之中,一道黑色烟雾在其中一颗珠子里转了两圈,便消失不见了,整个手串便化为了浅木色的木珠手串,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西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蓝烟找到那个野猪精,一定要把它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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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醒来,日头已升得老高了,西府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洗漱一番。上午就要正式修改房契,必须快。
西府刚一拉开门,封大便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大小姐,您起床啦,现需要给您端早饭吗?”
“不用啦,我这就出去,中午也不回来啦!”西府一边回答,一边大步流星地朝院门走去。包子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封大目送着大小姐走出封府,大小姐不是个普通人,或许也与少爷一样,是个修仙者。
西府在路边的店里随便“买了两个包子两根油条,一个肉包子给到小狗包子,大口地啃起来。现在没有妖主寄舍,狗子吃相似乎更为狂野,但走路就比有妖主寄舍时斯文了不少——慢了很多。
一边走路,一边吃油条与包子,心里有事,所以吃得没滋没味。
约两刻钟后,到达灯笼铺。
王夫人夫妇已到了,与王夫人紧挨着坐下的是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妇人,脸形瘦削,眼框湿润。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也与他们坐在一起,想必应该是南街的地保了。
那中年男子见西府过来,立即站起身,非常恭敬地喊到,“林先生,您好,我是本地的地保白如海。”说着脸上露出一个非常亲切的笑容,连嘴角的黑痣都会笑似的。
“麻烦白大人了!”西府也恭敬地朝他鞠了个躬,这个中年男子是受白县令之托而来,西府对他放心得很,不必担心改地契过程中会出什么问题。
白地保忙笑着说,“林先生太客气了,小人应当的、应当的!”
几人又客套了一会儿,从客套中得知那瘦削妇人是王夫人的弟媳,王夫人的相公姓田,是一名先生。
关于王夫人弟媳,西府心中有很疑问,但又不方便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除了王夫人弟弟被苏老爹杀死之外,全家人都被装入了储物戒之中,也包括王夫人的这个弟媳,只有弟弟的儿子王子启例外。苏老爹在将储物戒交给西府之时,只告诉西府说“处理好了”,并没有说清他是怎么处理的。
通过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很少,王夫人弟媳似乎脑子不太灵光,西府问一句,她便答一句,而且还通常只是一两个字,所以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自从昨天跑回家来就这样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突然回府的十几个人都是这样子,就跟中了邪似的,但看了几个天师,也都没有效果,然后又找了医生,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可能是惊吓过度,多吃安神药物,日久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