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嶂后素月半隐娇颜,九霄天上灿星轻合睡眼,黎明将临未临,四下更显幽暗。
风起枝舞,东皇方朔端正坐起,凝视着明镜中的光景,轻笑着拍拍手,黑袍客出现在昆仑山外,提引仙剑,尽现骇人锋锐。
洛阳为之意动,瞥了眼飞羽峰,正欲敛藏剑意,东皇方朔再拍手掌,一头狰狞邪凰破界而至,周身缠绕着夜色般的深沉焰火,将洛阳带上云霄。
宫羽薇的手掌透过圆弧紧握住方景歧的手,感知着方景歧的情势,不由深拥而泣。
李钦月自江沁月院中收回视线,依旧没看出什么,不由得长长一叹,剑指空引,唤得阵起。
云霄之上的九峰齐传剑鸣,瞬时风云变换,天地渐褪颜色,流云清风,月华藏露,所见所闻尽数化为剑光,飘摇卷积,层层叠重,时为雷霆乍惊,凛冽寒流,时为零零光雨,屠戮无声。
万法为剑,念起袭卷天地,念落粉碎诸邪。
“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名不虚传!”
东皇方朔轻笑赞着,将一只黝黑颜色的龟壳套在身上,踏步走入剑冢外围,布下隐迹法阵,再度祭起明镜,张望光景,静候日出风起。
剑光闪过,那狰狞的邪凰呼吸间灰飞烟灭,洛阳稳住身形,向山外望去。
黑袍客放下仙剑,秉腕抱拳,转身从容而去,肆无忌惮的模样叫洛阳轻挑眉头,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
日出,金灿辉光霸道的扯碎夜暮,东方的云海被染成黄金般的颜色,宫羽薇紧紧抱着方景歧,聆听着爱人心跳,死灰中萌生嫩绿,试探的问道:“如果这次能相安无事,你要立即娶我,我不想等了!”
“好!”
方景歧答的干脆,远目云海,十数仙舟恍然乘风而至,临近昆仑山时有意奏起哀乐,惊飞漫山眠鸟,舟头漆黑的丧帆迎风乱舞,弥散不知多少哀愁。
“各位所欲何为?”李钦月御剑腾空,面对四海盟等十数宗门毫无惧色。
十数门主互相望望,传音商议片刻,最终杨天奉上前一步,面色阴沉,冷声道:“敢问昆仑掌教何在?”
“祖师伤重,掌门师兄与子璇师叔配同坐关,辅助疗伤。”
“如此,昆仑想必由你当家作主,我便直说了,昨夜,了然山等宗门弟子惨遭毒手,我等所辖势力多有灭城惨案,经辨查,凶手用的是昆仑独门秘剑,太上净尘空明经!”
“实不相瞒,近日昆仑亦遭袭杀,一应十数承剑弟子亦死于太上净尘空明经下,我料想此为……”
“好一派冠冕堂皇的胡言乱语,竖子噤声!”
观澜阁掌教上前一步,打断李钦月的话,横眉怒目,杀气腾腾。
李钦月眯起眼眸,环顾枕戈待旦的宗门子弟,冷声答道:“王阁主何意?”
“何意?”
“天下这么大,为什么贼人偏偏用的是昆仑的剑?我看就是昆仑山忌惮我等势力,暗下毒手,贼喊捉贼!”
说着王灿和上前一步,神识小心靠向琼霄峰,试探着少年祖师的情况。
“哈哈哈,你问我天下这么大,为什么贼人偏偏用的是昆仑的剑?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天下这么大,不想做狗不多,想将做狗的拉回来重新做人的也只有昆仑一个!”
李钦月大笑着退后,剑指凭空点划,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再度开启,熠熠流光,无形剑光将王灿和的神识凭空湮灭。
对此王灿和却是不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笑了,翻手侧引,三十六枚跳跃着雷光的明珠浮起,悠悠自传,正要落下舟中传来轻笑,那身着白衣的少年站在舟头,正一点点举起那柄以天为名的无上仙剑。
“动手啊,老狗,你不动手我怎么动手?”
见王灿和停下动作,洛阳好奇的歪过头,饶有兴趣的笑着,眉眼中含着期许,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三十六枚雷珠落入昆仑的后果。
“洛阳,忠奸不分,好坏不辨,莫要毁了你师父的一世英名!”
喝斥声遥遥传来,洛阳循声望去,杨天奉依旧是那副伪善模样,面色端正,眉头紧蹙,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作呕模样。
“杨天奉,这话我就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们这些就会窝里横的老不死有一个算一个,谁在多言一声我就打开人皇印,我倒要看看,一个个口吐大义,到时谁来挡那红莲业火!”
“好霸道的昆仑山,那凶手分明就在昆仑山,我等为缉凶而来……”千度中文网
“闭嘴,老东西,既然是为了缉凶而来,用神识试探琼霄峰做什么,莫不是以为我眼了?”
不等魏无如开口言罢,洛阳低吼出声,随即天剑落下,凌厉剑光直奔了然山仙舟。
东皇方朔在剑冢外围看的开心,两边都是在仗势欺人,一边依仗人多势众,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制高点,想借此将昆仑碾入尘埃。
另一边仗着对敌酋苍天的敬畏,肆意胡为,一点点挽回将倾局势。
相比之下东皇方朔还是更看好洛阳的,毕竟人族一直都是老样子。
心知开窗不同意便直接提议掀开屋顶,如此,大家皆会同意开窗。
情势岌岌可危不错,最后还是要坐下来谈的,昆仑山、四海盟也好,了然山、观潮阁也罢,都没有动手死斗的决心。
“洛阳,杀人的是谁你我心中有数……”
“有数?做贼拿赃,没有证据谁能证明谁清白?”洛阳撇了眼拍碎剑光的杨天奉,轻挽剑花,讥笑一声,不等杨天奉开口再道:“你说她是杀手,我还说你是杀手,一句话,今天你们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我就亲手杀了她,若是拿不出,我看你们谁敢蹬鼻子上脸?”
杨天奉拂袖冷哼,随之背过身去,见此王灿和眉头轻挑,进步上前,打量着洛阳,朗声说道:“此情此景不如将一切说开来,什么正邪对错无非是道不相同,既然是道之争自然是拳头大的讲理,这话不错吧?”
“不错。”
洛阳点点头,对王灿和的想法已有揣测,果不其然,王灿和收起雷珠后轻轻笑笑,指着天地,道:“久闻剑出昆仑,昆仑小师叔又是昆仑剑道至强,我等今日便以天地为擂,比比剑术,胜者一言九鼎,不知洛阳可敢应下?”
“好,那位前来赐教?”
洛阳点点头,收起天剑,取出柄寻常宝剑,笑望群雄。
宫羽薇再次试探着起身,却被方景歧死死咬住衣服,一滴滴热泪落下,堂堂剑修正幽幽呜咽着。
“我不能拖累昆仑山!”
“谈不上拖累,所见未必真,所闻未必实,尘埃未定,一切都是未知。”
李钦月说着跳下飞剑,守在宫羽薇与方景歧身边,望着被洛阳两剑击败的少年,仿佛看见一盘将要收官的残棋。
黑棋势大,虚实结合,看不清真实意图,杨天奉也好,魏无如、王灿和也罢,都是棋子,所谓的偷剑经,乱杀生也不过是小吃数子的虚招,真正断绝白子气数的藏锋依旧不可见。
“这是车轮战,洛阳他能赢吗?”
宫羽薇轻声说着,方景歧瞥了眼虚空情势,深吸口气,虽然叼着衣裳,吐字却是清晰。
“师弟很强,可那些弟子也不弱,昆仑的剑未必毫无破绽……”
“我们能做些什么?”
宫羽薇望向李钦月,心里乱糟糟的,希望李钦月能给拿个主意,可李钦月的心思都在棋盘上,抽丝剥茧,全力寻找着那柄藏起来的致命刀锋。
时间不等人,可能下一瞬,这把刀就会斩下,到时纵然洛阳解放苍天恐怕都回天乏术!
剑锋破碎声再度响起,杨天奉飞身落到王灿和身旁,审视着洛阳的剑术,传音道:“有把握吗?”
王灿和收回视线,点点头,得意的笑着,“洛阳的剑术很强,想必是入了森罗万象境,不过观潮阁一直在研究昆仑的剑,不瞒你说,藏剑也好,御剑也罢,都有着不多不少十二处缺陷。”
“这就是那本剑十二的由来?”
“不错,只要是昆仑的剑修,只要修的是昆仑的剑,这剑十二便是他的克星,若是斗法不必多言,可单论剑术,洛阳必败无疑!”
顿了顿,王灿和对杨天奉一笑,继续道:“更何况我们还有那药,用的合乎时宜,说不得今天就可以杀了洛阳!”
杨天奉满意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捏住法印,留在四海盟中的符箓闪耀流光,仙舟扬帆,悄无声息的靠向了然山、观潮阁等宗门福地。
门中精锐子弟尽出,各类至宝尽在掌教袖中,福地空虚,只要洛阳陨落昆仑必然开战,此时四海盟便可趁势夺下各方洞天福地。
而这边,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昆仑不会输却也是两败俱伤,之后完全可以徐徐图之。
李钦月说的不错,天下这么大,不想做狗不多,想将做狗的拉回来重新做人的只有昆仑一个,所以想要昆仑死的人很多,昆仑等不起,四海盟却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