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有大把时间码字了,各位多担待。三克油。)
清晨,叶如晦在朝阳中踏出这栋低矮房屋,再度走进这条小巷。
他要找一个人,找一个可以说只算是理论上存在的人,早在他决定去陵安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去陵安之后,就要来这里,见一见这个和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不过后来在陵安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还没来得及向老师的老师说起这件事。等出了陵安,叶如晦也只是想着等从南唐回来之后再来这里,不过现在车队恰好要经过里,倒也省了一番事。
叶如晦缓缓前行,往小巷尽头走去,他走的很慢,却仍然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小巷尽头的一方小院前。
小巷两旁尽是些低矮房屋,以至于这方简陋小院便显的不同寻常。
江南百姓不同北地百姓,无论穷富最是喜欢建一方小院,而江南名士最为讲究,非要临水而居。是所以人人都称,五个名士四个临水居,久而久之,反而传为一桩美谈。
叶如晦抬起头,看了看这方无名小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敲门,却发现这扇简陋的木门只是虚掩,并不曾紧闭。
叶如晦轻轻推开门,踏进这方小院,才踏入小院,他便看见小院之中,有一人背对着他坐在小院中,佝偻着身子,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叶如晦站在远处,眼神复杂,倒是那院中人开口说道:“又来察看户籍,我一个糟老婆子,有什么好察的。”
本来这方小院除了每月官府派来查看户籍的官员,便极少有人会踏入这方小院,以前还有街坊四邻没事会给这个瞎了双眼的妇人端来自家所煮的好吃的,可禁不住这老妇人脾气古怪,每一次街坊端来吃食都是被轰出这方小院。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来自讨无趣了。
老妇人听到来人没了动静,忽然转身,怒骂道:“滚,给我滚出去。”
这一转身不要紧,倒使叶如晦看清楚了老妇人那双空洞洞的眼眶,让叶如晦双眼发红。
瞎了就瞎了,怎么连眼珠都被挖出去了,是要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对如此一个弱女子做出这样的事。
叶如晦看着这个记忆中已经快要记不起来的老妇人,轻轻开口道:“姨母。”
听到这句话的老妇人,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老妇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叶如晦的方向,伸了伸手,什么也没有摸到,悻悻然放下后,轻轻开口说道:“是阿城么?”
叶如轻轻走到老妇人身旁,看着这个在记忆中几乎未曾谋面的老妇人,他轻轻点头道:“是我,姨母。”
听到答复之后,老妇人再度把手伸出,这次她摸到了叶如晦,片刻之后,她忽然把叶如晦往外推,喊道:“你滚,你不是阿城,你滚。”
叶如晦没有说话,心里有些难受,是要有怎样的仇恨,让这样一个老妇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敢相认。
叶如晦纹丝不动,也不曾说话,倒是老妇人见推不动叶如晦,渐渐无力的靠在叶如晦身上。
等老妇人冷静下来之后,叶如晦才轻轻开口问道:“姨母这些年可曾受了苦?”
老妇人叹道:“阿城,你不该来的,你来干什么?”
老妇人凄然一笑,却开口说道:“没有,这些年姨母挺好的,倒是阿城这些年想来是受了不少苦。”
叶如晦摇摇头,开口说道:“姨母能告诉侄儿,姨母的眼睛为何如此么?”
老妇人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叶如晦轻轻点头,轻声开口说道:“姨母,我去做饭了。”
叶如晦没有追问,反倒是起身去屋内做饭。不多时,整作小院便香气弥漫,叶如晦和老妇人坐在小院内,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这些年的经历。
酒足饭饱,叶如晦收拾好碗筷以后,坐在老妇人旁边,轻轻开口说道:“姨母,您遥遥千里嫁到江南的时候,我还没生出来,只约摸记得那年姨母回家探亲还抱过我,后来娘亲走了,时间太久,我都快忘了。爹将我带到梧州,有个叫洛城的小地方,不过之后他也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好在有个李爷爷将我养大,还有先生教我识字做人,不过后来先生也走了,先生让我去陵安,那我就去陵安,姨母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大夫说我活不了多久,我也清楚,于是就想着去了陵安之后,就按李老头说的地方来找姨母。因为,大约姨母应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过后来,先生的先生把我的病治好了,师叔又让我去南唐,我想着等回陵安之后,就来江南看姨母,现在看到了,姨母不说这些年受过苦的也好,我先前在屋内看到了姨父的灵位,还有姨母的眼睛,姨母怕我受牵连,我知道,我爹死的早,可他没死的时候老喜欢跟我说一堆话,其中有些忘了,有些我没忘,我爹说前些年他参军的时候,寄信回家,回信的时候娘都只会回当你的兵,少操些家里这几个字。他还说娘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性子有多烈,不过我没觉得娘性子有多烈,这些年都没打过我。爹说,娘曾经说过,要做个好人,但是有人欺负自家人,要还回去,不管是骂还是打。我想着也有些道理,那时候与先生说道,先生也说这样可行。”
叶如晦顿了顿,抬起头看了老妇人一眼,再次说道:“姨母,所以说,这个人,肯定侄儿是不会放过他的,不管他是谁,你不告诉侄儿,侄儿会自己查,姨母会告诉侄儿么?”
圣贤书里写的有“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见敬,爱人而不必见爱。敬爱人者,己也;见敬爱者,人也。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必在己无不遇矣。”这样的为人准则,但也写的有“君子怒时意气尽。”这样的句子。
老妇人闭着眼,却仍旧是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最后,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