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青云见岁月直往阵盘法柱冲去,心头猛地一沉《秽土卷》已然暴露,他要想不连累云隐宗,必须拼死保证法柱不倒,以求戴罪立功,功过相抵。
若不然,就算云隐宗能抗住今天沙场的劫,日后就此事追起责来,看他一介掌门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云隐宗只怕也难逃覆灭之灾。
便不管旁的,当即向岁月追去。
附近的赤角绝不由得他,纷纷向他攻来。但哪里能拦得住他的鬼魅身法,被他似游鱼过水一般飞快划过。
“杀他的门人弟子!”
有人高声喊道。
“尔敢!”李青云面目狰狞怒喝一声,人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这有什么不敢的?”一个赤角冷笑道,“杀!”
说着,已然动手了。
一众赤角皆去专拿附近一带穿着云隐宗服饰的修士。云隐宗弟子个个惊恐至极,钻在人群里直往后逃。有的当场便将外套脱了去,或还有躺在地上装死的。
执法修士原本铁面无私,但见这幅情形,亦是法外开恩,饶过一遭。
可诸位赤角岂是轻易糊弄了得,钻进人群里的被一把揪了出来,没穿外套的就当作云隐宗门徒,装死的一掌拍死。便听战场上云隐宗弟子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有赤角拿住了云隐宗弟子,故意加以酷刑,生生扯掉人的胳膊腿脚,令其鬼哭狼嚎。
李青云听了,心头如有一把铁锯摩挲,真是痛不欲生。
“今日之仇我记着了,来日一定加倍奉还!”
他说着,祭出一道尖针,把心头所有怨恨寄于针上,冲着岁月的心窝直扎而去。
岁月虽是一路狂遁,但提早便在留心他的遁向,心中早有计较。
眼下翻盘的机会是蟒蚺和诸位赤角用血淋淋的代价换来的,她哪肯错失。身形未有丝毫减慢,在尖针扎来的瞬间,她微微侧身。
便听“噗呲”一声,尖针猛地扎入肩膀。
一阵彻骨的剧痛袭来,岁月皱了皱眉头,闷哼一声,却不作丝毫停顿。反倒是借着尖针巨大的力道,猛地向前冲去。
李青云一声冷笑,手腕隔空一转。
尖针便在岁月肩膀肉里切肉断骨一横,接着猛地往后一纠。岁月当即便感到一股巨力和撕心裂肺的剧痛加诸于身。
她顶住剧痛,怒喝一声,人却是往前奋力一冲。尖针钩挂着她,竟在两股巨力角着之下,“撕拉”一声,揪扯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
她却还在往前冲,眼看不远处就是阵盘法柱。
李青云鞭长莫及,却绝不肯放弃。他惊怒之下,竟直燃起内海本源,遁速更添一筹,往前追去。又抬手射出一道飞针,如电如梭,直往岁月要害穿去。
……
北方天空处,李云憬远远瞧见这边的情形。
她知道形势危险至极,便要将蛮斯怒一举甩开,朝舟行万剑阵中央而来。
蛮斯怒却一步挡在她前行路上,身上的毛发骤然变成荆棘长刺,一个个端端立起来,从他身上根根炸起,密密麻麻地飞向李云憬。缠得她一时无暇分身。
她心道坏了,法柱若是被毁,任她逆流之道有多个善打逆风之仗,只怕也要打道回府,满盘皆输。但看四周源源不绝的荆棘长毛,一时竟也没法摆脱……
(二)
剧痛几乎要叫岁月的意识迷离起来。
她强忍着剧痛,眼看要冲到足够出手的距离。
这一带已经过了云隐宗的守区,前面又有两个不知哪个门派的地桥境修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她却全不作理会。只开了罡气护罩,一门心思埋头直冲。
李青云的飞针已到,两个地桥境修士的法宝也轰了过来。她挨了一记,又躲过几招,离法柱越来越近。
够了。她正要出手。
一艘熟悉的飞舟轮廓却在法柱一旁的半空中渐渐现形。几个人影从飞舟上遁下来。她们手中个个拿着储物袋。
她还看见了魏不二。
“不!”
她惊叫一声。
但已然迟了,大量的灵石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被塞入阵盘下面的灵石入口。
法柱骤然而亮,万道光芒四射。
舟行万剑阵即时启动,便听半空中响起呼呼的破空厉啸。
抬头一看,千万道剑影在半空中呼啸而过,如雨如电。
岁月心沉谷底,却仍不肯放弃。
她又加了一分遁速继续往前冲,只想搏到更好的出手位置。半空中临近的百余道剑光立时锁定了她,一声声破空剑鸣震得人耳朵刺痛。
剑光像雨点一般打了过来,打在她的护身罡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剑雨越下越凶猛,越来越密集,渐渐在罡罩上敲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痕。
身后有赤角大吼:
“尊上,快逃吧,大阵已经启动了!”
“尊上,再不走就晚了!”
我就不。她心里想道。
她仍然往前冲,终于抵达最合适的位置。她将全身罡气聚于掌心,猛地挥掌。一道凝结了她全部修为的掌印脱手而出,坚定又迅速地冲向法柱。
这个时候,半空中传来一声高亢清响。
抬头一看,万千剑影已经凝结成一道巨剑实像,以无可阻挡的磅礴气势冲着这边浩浩荡荡而来。
她的掌印在巨剑实像面前渺小至极,被瞬间吞没,犹如巨轮碾过蚂蚁。
没救了。
巨剑实像冲着她碾压过来,浩荡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苦笑一声,浑身罡气已然耗尽,当真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唯有闭目等死。巨剑实像眨眼便至,一股巨大的威压加诸于身死亡似乎即刻便到。而蟒蚺,仿佛就在不远的半空中,化作幽魂,咧嘴笑着看她。
这个时候,她眼前的视线忽然剧烈地扭曲。
背后仿佛有人在推她。
一个边角模糊的空间通道忽然闪现。
她被一把推向前方,一头钻进空间通道之中。巨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让她恍恍惚惚的。
当巨力消失之后,她从半空中往下坠落,很快落在松软的沙地上。
她有些茫然,举目远望,一片黄沙浩荡,身边却无一人,方才的生死搏斗、千钧一发都仿佛如梦如幻。
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站起来往身后瞧去。在天边尽头,遥遥可见一座灰蒙蒙的城池
一个轮廓模糊的巨人高举宝剑,冲着城池猛地一挥,重重砸落……
她忽然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沙地上。
(三)
喀则城前。
巨剑虚影一挥而落,
“轰!”
一声巨响。
天空中的巨大光罩瞬间碎裂,化成数不清的碎片,如暴雨一般倾盆而落。
击破光罩之后,巨剑虚影仍未消散,继续往下砸去,重重落在喀则城头,将城头大殿和城墙砸的粉碎,碎尘漫天。
“杀啊!”
原本还惶惶不安的人族修士顷刻间士气大振,高喊着口号,直杀向喀则城中。
舟行万剑阵再次在空中凝结出巨大的剑影,蓄势待击。
李青云冲在军阵最前方,面目狰狞、满腔愤怨往城头废墟直冲。他的尖针实在是厉害,针影闪动之处,必有角族人惨绝叫声。他一马当先,就仿若一把利刃直插敌人胸口。
修士大军中间,狗戴胜却与顾乃春、元贞二人汇合到一处。云隐宗覆灭暂时解除,但两个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绝处逢生的喜悦。反倒是望着冲在最前方的李青云,满脸愁容。
“方才的邪诡气息……”狗戴胜的眼神闪烁不定,“是……”
顾乃春叹了一口气,“是掌门师兄。”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混在人群之中,兀自发呆,
照理来讲,喀则城破,此时正是杀敌立功的好时候。但他们哪有这等心思。
过了许久,顾乃春才说道:“这气息太过诡异明显,绝是瞒不住的。我方才有留心,北边那些天人境前辈,有好几位朝我们这边瞧了过来。”
狗戴胜道:“掌门师兄戴罪立功,应是能将功抵过。”
元贞冷笑:“你何时见常元宗那些老家伙对我们网开一面了?看掌门师兄方才使出来的诡异功法,还有那尖针细线,幻魅身形,我便想起我师父曾经讲给我的往事,我猜咱们的好师兄一定是修了本门失传已久的邪功《秽土卷》。”
狗戴胜听了,眼睛直瞪,心头猛地一跳,旋即直往谷底落去,“这么说来,这些年在本宗附近镇村失踪的女子,还有大威营、降世营消失的女修……”
“皆被掌门掳走,练了功法啦”元贞道:“他想的倒是不差,待到这门功法修炼高绝之处,邪淫气息便可以消于无形之中。但他哪里想到,今日本门便要遭受覆顶之灾,才迫不得已将这邪功使了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秽土卷》几百年前便被宗盟列入至邪功法的行列之中。凡修行此类功法的,轻则诛其本人、解散宗门,重则株连九族、满门屠尽。”
说着,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悲凉绝望,“不知掌门师兄有没有想到,即便他救了云隐宗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到头来,本门弟子还要落得一个满门被屠的下场,而他修炼邪功之举,他邪淫掳女之恶行,不仅要叫他遗臭万年,更要将云隐宗的名字永世钉在耻辱柱之上……”
狗戴胜听得浑身发冷,无力辩驳。
“本宗遭此浩劫,实属天灾**,无力以抗,”元贞又说道:“但好在现今是两军交阵的胶着时刻,我们趁乱逃走,还有存活之机……”
狗戴胜却不说话。
元贞又说道:“若是大战打完,等天人境修士腾出手来清算,我们想走也走不掉。”
狗戴胜转头瞧去顾乃春,“你也是这般想的?”
“大势已去,”顾乃春道:“我们只得如此。”
狗戴胜冷笑:“本宗弟子怎么办?”
“叫他们各自散去,”元贞回道,“日后改变容貌,隐姓化名,能逃多远就多远。”
“我云隐宗呢?”
元贞叹道:“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云隐宗?”
狗戴胜惨笑,“弟子你们不要了,云隐宗你们也不要了。二位师傅真是教的好徒儿,我云隐宗列祖列宗知道本宗出了这样两位趋利避害、聪明绝顶的弟子,九泉之下,一定甚是欣慰。”
元贞巨剑下划,指了指满地的尸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难道非要见了棺材才落泪?”
狗戴胜道:“我能有今日修为成就,是云隐宗栽培之功,是师傅授业之恩。师傅故去之前,就曾嘱托我,一定要将云隐宗的家业守好,要站在前人积淀之上,将本宗发扬光大,要本宗鹏程万里。我们没有将本宗发扬光大,已经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师傅和列为宗祖。现在云隐宗有覆顶之灾,我们反而贪生怕死、忘义逃走,是不是狼心狗肺?”
元贞和顾乃春眼见劝不住他,便打算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顾乃春和元贞的师傅故去之时,也曾这般嘱咐于二人。但如果命没了,一切都无从谈起。更何况,有了李青云这桩犯禁之事,宗盟也绝不会再容忍云隐宗存在下去。
顾乃春想还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被安置在后军之中。他可以放下云隐宗的基业,但却不能不顾这几个跟了他多年的徒弟。
正要行动之时,忽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军阵最前方,喀则城头处,忽然有大片的红色血雾弥漫,仔细辨识,仿佛是人的血肉碎末所成。
正惊疑不定之时,忽听前方有人惊喝道:
“云隐宗掌门自爆了!”
真的抱歉,更新太少太少。
但最近工作真的是太过繁重,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半夜,实在是抽不出来什么时间来写书。
等我熬过这一段再说……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