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听幽小筑。
绿萝上阶绿,草色新雨中,松涛阵阵,春风拂面。
苏峻端坐在亭中,看着蒙蒙白雾中春雨绵绵,眸光幽幽,心有余悸。
“幸亏成功开辟了玄窍,否则这次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一念及此,苏峻心念一动,心神映照在识海中,俨然已经大变样了。
在沉睡的三个月中,苏峻无时无刻不在与杀生剑尊遗留的剑意交战,对于外界而言不过短短三个月,对于幽居识海的苏峻而言,却不啻于与剑意所化的种种恐怖幻象征战了数百年之久。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危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
成功磨灭杀生剑尊那一缕剑意之后,苏峻修习先天一炁大道歌诀的进程也是突飞猛进。
元神成功与纯阳胎光融为一体,退居玄窍,执掌诸天。
纯阳的光辉融入元神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蜕变着,朝着纯阳无垢的方向转化,修为一日千里。
放眼望去,识海迷宫俨然已经进化成了一方具体而微的世界。
三十三重天宫凝聚成恍如实质的宫阙,高据九重,高渺如天。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浩渺青穹之下,山河万里,巍峨壮丽,山河社稷图赫然已经初具雏形,五行俱全,具体而微。
透过逶迤延绵的山岳,一座座法域通幽,连接着无尽幽冥。
幽冥中变化不大,血海滔天,魔宫巍峨,金铃法宝却化作一道面容模糊的高大虚影,身边环绕着人道长河,神唱不断,镇压幽冥。
血海深处,一朵九品血莲扎根血海,念动间层层叠叠地绽放,花蕊中一道无形无相的玄光瞬间洞穿虚空,飞出识海,落入苏峻的手中。
“嗡!”
苏峻屈指一弹,一缕玄光便应手而出,遍空游走,朦胧的雨幕顿时仿佛被割裂成两半,又仿佛是烟雨蒙蒙的水墨画卷被裁剪开来。
一缕锋芒之气,经久不散,烙印虚空,铺陈剑痕。
“好!”
苏峻手中执着一柄非金非玉非铜非铁,材质奇特的尺余玄兵,通体晶莹剔透,似无形,却有质,有一种出入无间的韵味。
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从玄兵中散发开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透不过气来。
亿万的细若游丝的流光交织成这一柄奇特的玄兵,无量杀气在其中呼啸来去,澎湃如潮。
“嗡!”
清脆的剑鸣中蕴藏着的是最为纯粹的杀意,摄人心魄。
“玄阴七杀刀。”苏峻轻抚着玄兵,轻声呢喃道:“以后你就叫玄阴七杀刀吧。”
玄阴七煞,玄阴七杀,看似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这柄有形无质的玄阴七杀刀,正是由原先的玄阴七煞刀吞噬了血海中无穷的凶戾杀气,又得了杀生剑尊那一缕剑意融合而成的无上杀剑。
无论是血海中煞气意念,还是杀生剑尊的一缕剑意,都是至凶至唳之物。
融汇了这两者的玄阴七杀刀,却是化作了纯粹无比的杀伐至宝,完全是由无数凶戾的杀气凝聚而成。
玄阴七杀,实至名归!
“唯有大法力,方可得大逍遥!”一念及此,苏峻不由心中暗自发狠,森森然的眸光中闪过无穷的冷意。
经历过这一场劫难之后,对苏峻而言不啻于是脱胎换骨般的改变,尤其是观念上的改变。
往日苏峻行事虽然也算是杀伐果断,却终归残留着几分前世法制社会的痕迹,总想着经营关系罗网,托庇在体系之中和平发育。
经过杀生剑尊之事过后,苏峻方才忽然明悟:在这伟力归于己身的世界里,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真正的依靠。
靠山山倒,靠树树跑。
自从苏峻苏醒过来之后,改变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心境和修为,外界的环境也是物是人非。
沉睡了三个月,苏峻在府城中经营的一切几乎都烟消云散了。
唯夫人不知所踪,鱼幼薇携大功回京华府述职,平步青云,修为大进。
往日态度热切的同窗,好友在得知他苏醒之后,非但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反而是避之不及,畏如蛇蝎。
无他,生怕惹祸上身而已。
杀生剑尊一番大闹府城,几乎在无形中便已将苏峻一切辛苦经营的根基都摧毁得一干二净。
就连往日对他器重无比的司马学政,不知为何也开始态度冷淡起来了。
人心冷暖,世态炎凉。
从苏峻清醒到现在,整整三天时间,几乎是无人问津,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将他遗忘了一般。
从门庭若市到惨淡冷清,仅仅只在于人心变化的一念之间而已。
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苏大宗师遣人传来口信:乡试得魁,送他一桩天大的机缘。
“乡试吗?”
一念及此,苏峻口中轻笑,喃喃自语:“罢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岂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府城?再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
江州之南,东海之滨。
一座孤岛怪石嶙峋,黝黑的岩石在夜幕中仿佛恶鬼凶兽,匍匐潜行,择人而噬。
哗啦啦的海潮声中,海风透过黑岩中的孔窍发出凄厉的声音,鬼哭狼嚎,阴森可怖。
“咻!”
忽然,一道光华自天穹上划过,落入怪石谨遵的孤岛中,光华散尽之处现出一个身披宫裙,国色天香的婀娜身影。
刚一出现,便有一种独特的馨香之气弥漫开来,仿佛阴森恐怖的环境也随之化作鸟语花香的幽谷。
“主上,苏峻醒了。”
宫裙女子一开口,悦耳的清音便在风中飘荡,听在人的耳中,酥麻撩人,仿佛柔若无骨的素手轻抚在人最柔软的心灵深处。
光是声音就足以让人为之癫狂,给人一种“祸国殃民”的妖孽印象。
“嗯,意料之中。”一个威严霸道的男声不知从何处响起,道:“他有青华夫人的庇护,当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非如此,他毕竟也是苏庸唯一的血脉,我又怎么会如此不念旧情呢?”
“可是……”
宫裙女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迟疑,雪白的肌肤在清辉下泛起玉色的光泽,道:“若是他知道是妾身向杀生剑尊暗中透露消息,恐怕又会生出波折。”
“无妨。”
“如今在江州,我们已经正式退场,配合阴司地府行事而已,要头疼也是祂们头疼。”
“计划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你准备一下,在适当的时候全面撤出神州,等我出关之后再做打算。”
“诺。”
宫裙女子恭声应诺,旋即身化流光,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