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站在台前,看着满城灯火,
将手中一杯酒洒向天地。
无数长生灯自各处袅袅升起,依稀可以看到祝福安白的话语。
“公子恕罪!”
罗候哽咽,双膝跪地,匍匐在安白脚边。
“何罪?”
雀儿为安白添了杯热酒,在这寒冷的夜晚,即使万家掌烛,也敌不过这寒彻的秋意。
“何罪?”
安白看着瑟瑟发抖的罗候,淡淡的说道。
“回宫子,罗候办事不力,擅自截留纳兰恶贼的邀请,害得观月楼惨遭横祸,连累数百人成为熟肉焦骨。”
罗候双目失神,低声喃喃,
面无表情,心中像是浸入无边苦水。
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
“男子汉,受点委屈没必要惦记。”
安白轻言,挽起长袖,自楼台之上剑舞,
道道月华接引而下,照在万福食府楼台之上,
犹如寒宫仙人,手摘星辰,剑动星河。
不再理睬凡尘琐事。
罗候对纳兰梵怨恨至极,
那时,罗候手持钢刀,在万食府门外,将纳兰梵躯体足足跺了三万六千八百刀,
刀刀俱是发泄心中愤懑郁结之气,
也未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公子,我不该善做主张,截留纳兰梵的邀请,请公子治罪!”
一位青年修士,跪在头台子上,冲着舞剑的安白放高喊,声音悲呦。
哽咽着,悲戚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愧疚。
却得不到安白的回应,
公子舞剑,月华招引,
侍女吹箫,余音袅袅。
罗候跪立在旁,众位学生都缩进了内堂,将空间腾出,
不去打扰。
“罗候,你错了,这不是你悲伤的理由。”
雀儿一曲奏毕,放下朱唇上的玉箫,
认真的回答罗候到。
作为安白的贴身婢女,雀儿能体会到此刻安白的心情,
比起琐事烦扰,安白此刻最想做的,也是重要的,便是思念亲人。
那满城欢呼又如何?
那秋氏父子又何妨?
纳兰伏诛不过尔尔,不夜之城只做等闲,
这些,都只是生活的调味品。
此时此刻,什么事情阻止不了安白的思念之情。
月下,公子洁白如玉,身姿飒爽。
奏乐,手中剑影分转,化作抹抹相思玉盘。
在万水千山中一掠而过,在浮光掠影间雁过无痕,
安白隐藏身份,一年来教书育人,沙场争戮,也未自己看见的另一个世界而雀跃,
虽然外面的世界,神兵比不上自家府邸里的一件摆物,妙药不过往日零食,
但也放开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学生,雀儿,罗候等人相处融洽,
在各处游山玩水,有一份共同的经历。
这是一直孤独地安白所没有体会到的,
简单来说,就是有反抗了,才让安白觉得刺激。
有同伴了,才让安白暂时忘却自己弟子的身份。
毕竟,他是帝子,所有人都不会忤逆他,这样的日子,整整十八年啊!
也不知,媳妇姐姐现在是在观舞还是赏赐群臣,
大帝老爹,又是不是还在镇守天地,是啊,自己离开帝府,出了媳妇姐姐,老爹也不知找谁相聚,
那巧目盼兮美目倩兮的姐姐,也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
那威严稳重,厚重如山的父亲,也不知,此时此刻是否想念自己。
安白舞剑,凡尘琐事勿扰。
“左右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罗候你不必如此一蹶不振。”
雀儿认真的说道。
“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
罗候哭泣,撘拉着肩膀,
狼狈的用手背抹去流淌下的泪水。
愤怒的质问到:
“纳兰那狗贼什么身份,也想邀请公子赴宴!虽被我拒绝,去惹得今夜观月楼数百亡魂陪葬,我恨啊!”
雀儿冷静的拦住楼罗候,双眼平淡而沉稳,
“事情已经发生了,纳兰梵已经被公子抓入阴世获得报应。”
“你好歹也是真仙境界的修士,为何如此作态?”
“数百人惨遭毒手,公子不是不在意,只是不将情绪表现出来!”
“你不必难以忘怀,以后,跟随公子,沿途少不了成山尸骸,难道一次次都要哭泣吗?”
罗候听到雀儿的话,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良多。
是啊,这样的事情,追随帝子后少不了去面对。
可以愤怒,但不要哭泣,
就像是瑶儿城血战一样,将满腔怒气化作丈许长刀,砍碎心中不平事。
安白接过雀儿呈上来的狐毫大衣,随手披在肩上。
短暂的思念远方亲人之后,安白又要处理自己的随从。
“罗候,是我让你全权处理,这不是你的错。”
安白看着月下跪立,悔恨交加的罗候,心中涌现出一丝暖意,
态度也温和了几分,
脚边跪立之人,虽是仆人,却也曾同甘共苦,共同经历了这一年。
“罗候,你乃堂堂真仙境界强者,还是本公子的仆人,以后只会有更多惨烈的事情等待着你,如此小事就让你一蹶不振?”。
安白步步逼近,缓慢质问。
豆大的汗珠滚下,罗候慌慌张张,
“公子,属下为观月楼惨死之人悔恨,恨不能那让当场手撕纳兰梵此獠!”
经过雀儿的开导,罗候已经收敛起情绪,只不过,安白的逼近,让罗候感觉到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压力,
这压力,比悔恨更加让人难以自持。
“你有罪,罪在因小失大,旁枝末节。”
“百姓有难,自当除恶为善,但世间没有完美,你不能将自己活成圣人!”
“这数百民众,我自然放在心里,但不必时刻触及,留作记忆,警醒自己以后定要做那除暴安良,造福一方之人。”
“而不是只知道悔恨和哭泣。”
万家灯火通明,民众欢欣鼓舞,庆祝秋氏父子倒台,庆祝纳兰梵身死。
虽然有个别家庭沉浸在悲伤之中,但也很快走出阴霾。
亲戚邻居们前来看望,安抚死者家属。
成大事者,看的是格局。
毕竟,整座城的未来,将会越来越好。
“安公子!安青天!”
“安公子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
“安公子!安公子!”
楼台下聚集了众多自发而来的城民,高喊青天之名,响彻人间。
安白隔着楼台,洒下一壶清酒,
祝福皇羽城中众多城民。
转身,留下罗候独自一人跪立楼台,
领着雀儿返回内堂,与众位弟子同庆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