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能摔的东西都摔了,面前这个瘦弱的小丫头却还是好好地站着,甚至都没叫一声痛。男子越发觉得像是被羞辱了,他从来没碰到过这般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他今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男子从腰间扯下一条马鞭,抓在手里扯了扯。随身带着马鞭并不是因为他喜欢骑马,他平时就用这马鞭责打下人,有这些下贱的奴才替他驾车供他出行,还需要他会驾车作甚,他要做的就是挥着马鞭,把他们当做牲口一样使唤。
他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扬起马鞭往织梦身上抽。
马车内空间太小实在躲不开,织梦挨了不少鞭子,却仍是咬紧牙关没有叫痛,她边躲边仔细盯着他出鞭的动作,然而这样蛮横无理又毫无章法的出鞭想来也只能是随手乱甩。
恰恰因为他在乱甩鞭子,根本靠近不了……
她拿着匕首,敌人拿着长鞭,不近身,拿什么打?可是,不打的话,她根本没办法脱身。
又挨了一鞭子,她身子忽然晃了晃,整个人就往后倒下,重重砸在车板上,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这般凶残的虐待。
见织梦倒下,男子又抽了她一鞭子,见她双眼紧闭并无任何反应,这才收了鞭子,得意地笑起来。
“嘁,欠收拾的死丫头,真是不打不老实,早些乖乖躺下不就好了,有点眼力劲又何必受这么多皮肉之苦。”
男子走过来,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织梦的脸颊,又抓了块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血污,眸子里爬起些着迷的神色。
这张脸真是太漂亮了。
白日里他从街上路过就注意到这个坐在街边的小丫头,虽然浑身血迹斑斑,狼狈得很,脸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可是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告诉他,这小丫头收拾干净肯定很漂亮。
不知怎么的,越想越是心痒难耐。
他真是太喜欢这些年轻又漂亮的小丫头了!
他回家时又从街上过,本以为白日里那个让他心猿意马的小丫头肯定已经不在了,略感惋惜地随意一瞥,结果一眼就看到她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街边,蜷缩着身子,小小一团,可怜得叫人心疼。
一日之内能遇到两次,这不是天赐良机么?
他俯下身子靠近织梦的脸,准备亲一亲那张漂亮柔软的红唇。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上了他的喉咙。
“别动!”
一直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的织梦忽然睁开眼,手里握着匕首冷冷警告道。
她不过装晕诈他一诈,等他放松警惕才有接近他的机会。
男子果然停下动作望着她,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小丫头,忽然发现你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一上来就用刀指着我,真刺激,我喜欢!”
织梦只觉得一阵恶寒,瞬间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里多待一秒都让她觉得窒息。
她没有答话,用匕首威胁着,让他站起来,两个人对调了位置,这样一来她的位置更靠近出口,她只要往外一跳就可以从马车里逃走了!
彼时,织梦刚出幻花宫不久,手上从未沾过一条人命,既然这人不会武功,她也不想无故伤人,能安全离开的话,也没必要真的杀了他。
不过这样色欲熏心的人,应该要受到教训。
打定主意织梦手腕一翻,匕首往下狠狠划伤了男子的肩膀,他痛得闷哼一声,肩上很快涌出血,对着她破口大骂起来。
明知道她肩上有伤还故意掐她的伤口,恶劣至极,这是还他的。
小小的惩戒一番,织梦用力将他往后一推,趁机掀开帘子往外钻去,瞬间跳下了马车。
“抓住她!快点抓住她!蠢货,你在发什么呆!”
织梦本以为那男子受了伤会稍微收敛一些,然而他竟然直接大声喊起来,又跟着冲到马车外,捂着肩膀对侯在一旁的马倌又痛又急地呵斥道:“快抓住她!要是敢放跑了她,老子抽死你!快去!”
织梦才不管那男子暴跳如雷地说了什么,跳下马车就往后面跑,只是在经过马车后面的时候,脚步顿了一步。
那马车后面拖着一只麻袋,表面脏乱得不行,布满一片一片黑色的污渍,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东西。
这是什么?
没空深究,她匆匆瞥了一眼就准备离去,结果那麻袋竟然动了动,把织梦吓了一跳。
心里涌上些不好的猜测……
○
“站住!”
织梦回头一看,那马倌听从男子的吩咐已经迅速追了过来,男子捂着肩膀站在马车上气急败坏地指挥着,“你这烂泥地里的疯丫头,竟然随身带着刀子!妈的,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狗奴才,赶紧把这小疯子给我抓回来!”
马倌闻言脸色一沉,从腰侧拔出刀指向织梦,手腕上同脸上一样有鞭痕,只不过手上的鞭痕密密麻麻,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看上去都麻麻赖赖,可怖至极,都不用撩开衣服,就能想象到他身上皮肤的鞭痕只会更多。
一条一条,都是被那男子用驱赶牲口的马鞭抽打留下的,不把他当人看,无比耻辱的痕迹。
他挥刀就朝织梦砍来,带起一阵凌冽的寒意,织梦闪身险险一避,迅速握着匕首同他过了两招。
发现这人修为不低,就她现在这么糟糕的身体状况来看,缠斗下去,吃亏的是她。
她现在除了一条命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修炼了幻花神功又怎么样,她功力尚浅,没有幻花铃做辅助,她只不过比别人多些内力身姿敏捷罢了。
她抬起匕首挡开马倌袭来的刀刃,不着痕
迹地喘了口气,终于开了口,试图与他沟通,低声问道:“你的刀法不错,为何甘心居于人下,甚至还要助纣为虐?”
马倌愣了愣,慌乱躲开了她的目光跟质问。
“我……只是个下贱的奴才。”
○
分明可以反抗,可以制止这样的恶行,他却选择逃避,因为这就是他的命……
他天生就是个奴才的命。
他的阿爹是府上的马倌,阿娘是府上的丫鬟,他生下来自然而然也成了府上的小奴,天生就是当奴才的命,虽然从小就跟着家丁伯伯们习武,日日勤奋练习,刀法越发精进,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自己应当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开始只是在府中跑跑腿倒也还好,后来因为年纪相仿,他被指派去服侍这位少爷。素有耳闻家中这位公子从小养尊处优,骄纵惯了,生性风流最是爱花天酒地,暴虐纨绔,横行霸道,实属实的人渣,上一个服侍他的小厮就是因为不合心意,被这位公子活活打死了,用的还是使唤牲口的马鞭。
完全没把他们当人看。
不论习武或是习文,但凡身有一技之长,总会拥有几分心性。
所以从他跟着这位公子开始,自然就看不惯这种做派,甚至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种从小养在花团锦簇里只会大呼小叫的废物。
他被呼来喝去,稍有不顺就会被当牲口一般打骂,他实在忍受不了为这样无能又自私的人做牛做马,尊严都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所以他抓着公子的衣领,拳头刚要揍上那张叫他恶心的脸,他却被人抓住。
他知道这样做肯定会被府上的人阻止,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最先站出来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的阿爹。
为什么!
先做错的人分明是这个衣冠禽兽一样的废人,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死死抓住他的手?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阿爹害怕自己儿子的莽撞会触怒到主人而受到责罚,分明他的年纪让那个混小子叫一声爷爷都不为过,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替府中卖命一辈子的老奴,当着所有人的面哆哆嗦嗦地跪下了,卑微地朝着那人不停磕头,乞求主人可以原谅儿子的年幼无知。
那低下的头颅低进了尘埃里。
他的拳头僵硬在半空中,那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把拂开他的拳头,走到阿爹面前,一脚就踢翻了这位老奴,然后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在了脚下。
哪怕这样,他阿爹却还在不停向那个人赔着笑脸道歉,摇尾乞怜,像是一条永远忠心臣服的狗。
他死死瞪着眼睛,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他喉咙间滚动着,几乎快要烫伤他的眼眶。
那个人就这样轻蔑又不屑地笑着对他说,像是咒印一样一字一句砸在他心上。
“看到了吗?你永远都只是我的奴才,下等人。”
那一瞬间,他的尊严也被踩得稀巴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