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岁寒见传天等人远离,赶忙三步并作两步道:“我能问问你们要去哪里吗?”
传天回答道:“去会一会你口中的那群人。因为其中里面有两个人,都是传某想要宰掉的。”莫岁寒小声地问:“能带我一起去吗?”传天转过头凝视着莫岁寒,微笑道:“我等不能保证小兄弟的安危。”莫岁寒郑重地说:“我不怕!真的不怕!”
传天洒然笑了笑:“可以。”然后便一把捏碎了蹲在莫岁寒肩头的可爱松鼠的脖颈:“那么留你也无用了。”
随手将它扔在了铺满落叶的迷雾森林深处。
莫岁寒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却没有对此表什么惋惜。沉默不语地跟在传天的身后,亦步亦趋。走了几步以后,忽然问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很高?能不能教教我?”
传天微笑道:“事实却是,传某习武近十年以来,从未修习过半招半式。每天日复一日的,不过是最基本的出拳与收拳罢了。因此传某并非敝帚自珍,实则确实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张残很明显得看见夜染尘身躯一震,而张残也是不免陷入了沉思:传天并不是说假话的人,如果真如传天所言,那么他所走的,完全是一条颠覆众人认知的武学之路。
魔教绝不会缺少举世无双的神奇功法,其中随便一门倘若流出至江湖,绝对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抢夺之战。但是传天居然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翻阅修习,反而弃之如敝屣,将最基本最基本的出拳与收拳练习了将近十年,张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传天。
回想自己武功“被废”的时候,《流光剑法》和《焚经诀》这两门旷世神典自然想都不敢想。但是却在无数个夜色里憧憬过少林寺的《洗髓经》和《易筋经》,甚至生出夜探少林强夺这两门神功的找死念头。要知道,习武之人,最没有自制力的,便是看见神兵利器和神功秘法。
但是又一想的话,这才是传天。
与众不同的传天。
了不起的传天。
莫岁寒充其量不过十一二岁,有些地方确实较同龄人懂得多,却不代表着他的思维能力已经等同于成年人。因此听了后并无多大震撼,反而将信将疑地问:“那你为什么能在手心中生出火焰?”
传天笑道:“传某未修习招式而已,并不代表也没修炼过内力。那朵火焰不过是内力炼化出来的三昧真火的雏形,由于传某特意钻研过,因此术业有专攻罢了,没什么稀奇。其实无论是琴姑娘、夜兄还是荆兄,他们的武功都不在传某之下,莫小弟若是有心,可以从他们那里偷师,绝对受益匪浅。”
张残挠了挠头:“为什么不提我?”
传天还未答话,莫岁寒撇了撇小嘴儿:“你还没我的武功高。”
张残听了不由怒道:“胡说八道!不服咱俩过两手试试!倘若张某胜不过你,我便是你的……嘿!”
张残本想说胜不过你我便是你的孙子,可是话到嘴边,却难以继续下去。因为这一瞬间,张残觉得自己很可悲。当同辈中人已经使得自己望尘莫及的时候,自己却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争高下!
张残并不是看见月缺花残,便黯然神伤的多愁善感之人,然而此刻却终究还是忍不住自艾自怜,怅然若失。
莫岁寒根本看不出张残的伤感,反而倒是兴冲冲地问道:“胜不过我的话,便是我孙子吗?”
传天拍了拍莫岁寒的小脑袋,虽没有说什么,但是莫岁寒还是很懂事的闭上了嘴巴。张残涩然一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张残觉得有人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转而望去,琴星雅水汪汪的美目,正凝望在张残干涸的心上,滋润着张残已然枯萎的身躯。
没有什么能够温暖过在人失意时,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鼓励的眼神。
琴星雅是上天特意赐给人间的礼物,珍而重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尤其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当张残和琴星雅四目相对,张残忽然觉得即使再多受些苦难,换回来此刻的凝眸,也是值得了。
对于张残来说,这个眼神已经脱了自己所认知的美与丑,善与恶。它给张残的,绝不仅仅是温暖和鼓励这么单一。可以肯定的是,张残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一瞬间,死也不会。
火光从密林深处传来,望梅止渴般让人感到了些许暖意。
张残没有去细数东瀛那边一共多少人,因为他的眼球,被一个正在用白净布巾擦拭刀身的人吸引着。
张残等人的到来并没有打断他的拭刀的动作,张残等人的眼光,也没有局促他专注的神情。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他手中的刀,像是在精心呵护自己的爱人那样,动作轻柔,不疾不徐。
他一身黑衣,盘坐在地,披散的头却被束在额前的一缕白巾系得自然洒脱。同时他生着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面相有些偏女性,煞是好看。但是笔直的鼻梁,又如他笔直的脊梁一样充斥着男性的刚正不阿,令人心折。
就在这时,张残忽然想起了传天刚才似乎在玩笑般对莫岁寒说的话:“我等不能保证小兄弟的安危。”原来,传天真的没有开玩笑。因为这是张残第一次见到可以在气质上,可以和传天、琴星雅、夜染尘比肩的同龄人。
据说三国时魏王曹操,因为自觉形貌粗鄙,因此在接见匈奴使者时以英俊潇洒的杨修替代自己做“魏王”,曹操自己则持刀而立于杨修身旁。使者觐见、杨修对答如流过后,曹操令人去打探使者对魏王的印象。使者说,魏王儒雅俊朗,然则身边有个持刀而立的侍卫,却绝对是真英雄。
张残绝不是个高手,但是对方是不是高手,却还是能看出来的。正如持刀而立的曹操一样,只有真正经历过艰难困苦和磨难以后,才能有令人侧目的气度和不凡。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安静地看着他专注地拭刀。
莫岁寒无助地看了张残一眼,张残看到了他眼里的绝望。
传天说的没错,只有莫岁寒成为泗州城的分舵主以后,再招兵买马再卧薪尝胆,再集结众人之力,才仅仅是“有可能”报仇。
又过了许久,那人终于停止了手下的动作。慢慢地拿着刀柄,将刀身笔直树立,红色的火光映在银亮的刀身上,耀眼的光辉灿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