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玉芙安排让芸儿和钟钰一起睡,她和周懿轮流看守岳忠。
三更时,玉芙将周懿叫到门外,小声说道:“芸儿虽小你三个月,可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说着,又停了停,看了看周懿的神色,“你们兄妹应该走得近些,她这些年难免落下心结,还得你去解开。”
周懿转头看向漫天的繁星,眼睛不眨一下,似笑非笑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母亲,懿儿懂你的意思,”他目光闪烁,郑重地对玉芙说,“现在还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一声叹息,脸上残存的笑容也随即消逝。
“我忍受了九年’失去’父亲的生活,皇天有眼,他还活着,懿儿当护送母亲还乡,终结这些年背井离乡的生活。”说着,拉玉芙一起坐在门外的长凳上,“现在三叔生死难料,他手里的九龙玉箫时刻都会为我们带来杀身之祸,当务之急,是我们平安的回去,至于芸儿,想必她现在比我更担心三叔的伤情,所以母亲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不想干的事。”
玉芙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抬手轻抚着周懿的头发,“你总是这样,我说不过你,就由着你吧。不过你要清楚,这是早晚的事。”
“既然这件事可早可晚,那现在就先解决非说不可的事。”
“哎!也许是我老了,近两年总想着你的终身大事。”
“母亲哪里话,懿儿尚小,母亲容颜未减,怎么就老了呢?你替懿儿操心终身大事,那是当初父亲的托付,白鹤山的重任压迫所致。现在白鹤山绝处逢生,我们和父亲团聚后,你心里的担子落下了,就不会想这些虚无的问题了。”
玉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笑过之后,脸色依然沉着看着他,“就算今日不说清楚,你也不能有恃无恐,芸儿身体弱,你要多照顾她。”
周懿起身站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深深作了揖,“母亲教训的是,孩子自当谨记。”
说着,一股忧愁之色挂上眉梢,一回头,看向远处夜幕下起伏的山峦,“听芸儿说,围攻三叔的是六悬峰的人,看来,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
玉芙道:“那等你三叔好转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周懿摇摇头,看样子并不认同他母亲的说法:“我们一切照旧,兴许还有几分活着的希望,可要一旦匆忙离开,他们必然会猜测三叔和我们在一起,到时候就麻烦了。袁复曾说过,尧贵是武邺的旧交,六悬峰的人能找到这里,多半也是奔着龙云寨来的。这些年,我和龙云寨的兄弟交往频繁,若此时走了,必然会招致他们的怀疑。眼下形势微妙,母亲不必操心,就让懿儿和他们斡旋吧。”
玉芙听了,忧心忡忡,“你越这样说,我越不放心。倒不如,把九龙玉箫还给六悬峰,凭你和尧贵的交情,他必不会为难你。”
周懿道:“九龙玉箫在我们手上确实是个祸根,可若就此还给武邺,只怕我们也得不到想要的安宁。”
“为何?”
周懿冷笑道:“武邺是什么样的人,他手下又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母亲有所了解。当初三叔凭借几句流言就让整个六悬峰万劫不复,以至于他忤逆杀兄的恶名为天下尽知,这些年他不断派出杀手追杀我们和三叔,想必也不只为了在九龙玉箫。敢在乱世铤而走险的人,这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玉芙一脸忧愁,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全你三叔?”
周懿道:“母亲先不用担心,现在他们还没有怀疑我们,芸儿说,今日围攻三叔的那群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如果她的话可信,那短时间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三叔的行踪一旦暴露,按常理说是会马上离开这里的。”
“怕只怕他们有人看到,这里方圆十几里没有一户人家,他们找不到你三叔和芸儿,迟早还会回来。”
周懿半眯着眼,一副冷峻不屑的神态。
“那就看明天龙云寨会不会派人过来了。”
玉芙浑身一震,忙问:“此事非同寻常,万一他们要来搜查,你三叔岂不是被他们抓个现行?”
“不会的,不是还有一间地窖吗,那里阴凉,这几天正好让三叔在那里静养。”
“那个地窖龙云寨大部分来过的人都知道,你三叔藏在那里并不安全。”
周懿笑道:“无妨,母亲想想,龙云寨的人要来,会是谁?”
“袁复?”
“那当然!母亲这些年酿的芙蓉醉,也不是白给他喝的。袁复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和那些酒肉朋友不同,如果六悬峰的人到了龙云寨,袁复得到消息后会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并提醒我不要收留任何逃亡的人。”周懿笑着的神色也随即消失,“就看他明天来不来了。”
玉芙听了,心里装着这个心事,一夜没能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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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周懿一个人躺在篱笆院中的草垛上,仰望满天的繁星,不禁唏嘘感叹。彼时沆瀣蒸蔚,打得周懿一身潮湿,他一受凉,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忽然,脚步声逼近,走过一个人来,周懿一抬头,见芸儿正缓缓走来。
“芸妹妹,你怎么还没睡?”
周懿翻身起来,拉着她坐在了草垛边,芸儿原本有些拘谨,可想起小时候市场如此,周懿又是她亲如手足的哥哥,也没在意,便在他旁边坐下。
“你身体可比以前好些了?”
多年不见,开口便是这句她往常最为牵挂的问题,倒让周懿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年风里雨里跌打滚怕,那些病症反倒好了,也不再像儿时那样娇气了。”
芸儿会意一笑,便不再说话,一伸手,递给周懿一个二尺长、裹着粗布的东西。周懿伸手接来,打开一看,是个放着绿光的玉箫,箫上猛龙凛然,威严而不失温润,显然就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九龙玉箫,只不过那龙目之上的金丹早已不知了去向。
正是这支九龙玉箫,几乎让整个白鹤山都为之断送,世人求之不得,而此时他去把玩于手中,问世间之求索,真叫人可笑。
“上面的金丹呢?”
“父亲从六悬峰得到它的时候,金丹就已经不在了。”
周懿微感愣怔,显然,他手里的这把九龙玉箫已经纯属一个幌子,而真正能构成如当年摩?之乱的祸根,此刻却灵归他人,日后江湖何去何从,又是一个未知的猜测。
“很久没有听过你抚琴了,还真是想念,你吹一支曲子吧?”
周懿微微一笑,并未多言,看着远方一颗迷离的星光不断闪烁,一时兴起,悠悠吹起一支忧思怀念的故园曲,声音袅袅,传遍整个离家坳。
渐渐东方泛白,周懿一回头,见芸儿已经躺在草垛上睡了,他则一腔思绪,都在’莫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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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岳忠仍不见好转,周懿便背着他进了地窖,并吩咐芸儿在下面照看他。
果然,刚吃了早饭,便见山坳之东跑来一骑快马,后面不远处又跟着一队人马。马首之人正式袁复,沿着小溪到了离家坳,蹿身下马,跑过木桥,边跑边喊:“周童大哥!”
当时周懿正躺在草垛上等他,嘴里擒着一根稻草,一抬头,心想:“果然还是来了!看来昨日六悬峰的杀手有活口活了下来。”
周懿遂起身相迎,还没开口,袁复已经进了篱笆小院。
“袁复兄弟!几日不见,今天怎么有空到寒舍来了?快请进屋喝茶!”
说着,搭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
袁复停了脚步,说道:“大哥,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讨酒喝。”
“哦?”周懿一回头,微微一笑,故作懵懂之态,“你来我这里,还能有什么公干不成?”
“大哥,我就直说了,我今天带了兄弟们来先走过过场,尧寨主让我们在附近搜人,我先来告诉你,要是遇到什么流浪的亡命之徒,你千万不要招惹!”
周懿一愣,表面吃了一惊,忙问为何。袁复道:“之前我给你提过的六悬峰,那里的主人武邺是我们寨主的旧友,最近武邺派来了东郭大哥来此地追杀一个仇人,就在昨天,兄弟们差点就得手,又让对方跑了。现在东郭大哥入驻龙云寨,要我们寨主出手相助,这不,我就赶紧过来知会你一声。”
说着,那一队人马也到了门外,袁复回头看了几眼,小声对周懿说:“这可是个要命的买卖,你可千万别乱发善心!”
周懿微笑道:“你看我有这个舟济天下的善心吗?”
袁复一瞪眼,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说的,你可别玩笑,要真闹出事来,我可包不了你,听说武邺的女儿武馨也来了,她可是个狠心的主,你听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懿立即止了笑意,一拱手,行了一礼,“兄弟诚心相告,周童感激不尽!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袁复一听,脸色舒展开来,笑道:“那就好,我先说到这,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讨你的酒喝。”
说着,转身就走,周懿出门相送,并顺便问了一句:“追杀一个仇人,也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别再是有其他的目的?”
“嘿嘿,还真瞒不住你,我们出来找人主要是为了找一个宝贝,杀人就不必我们动手了。”
“为何?”
袁复摇头叹息道:“那人也算是个英雄,可惜了!他身中毒箭,想来也活不了几日,不过,武邺要的是他手中的那把九龙玉箫!”
“什么!”
周懿一惊,几乎栽倒。袁复有些困惑,问他何故如此,周懿愣愣地沉思片刻,说道:“没什么,我听说过九龙玉箫,也知道它的厉害,所以才惊慌失态!”
袁复哈哈一笑,辞别了周懿,带领众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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