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剑意,划破虚空瞬息而至,只一霎便是穿透了朱无道和洪成武二人,叫二人身形虚幻不已,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若非朱无道及时来助,恐怕洪成武早已灰飞烟灭。
洪成武舔舐了一下嘴角,嘿笑一声,却尽显冰冷与复杂意味,在阴山之中,这三人日夜所想便是如何将对方吞吃,怎么也不曾料到,会有生死与共的一日。
却听沐寻礼淡漠道了一句:“此等害人鬼物,还留之作甚?若谢长老力不从心,便由本座来代劳罢!”
眼看那沐寻礼身形骤然一动,流莺目光一闪,骤然喝到:“慢着!”
然而沐寻礼根本未曾理会于她,横起二指便是朝着朱无道二人刺落了下去!
她立刻尖叫道:“沐寻安早已身死,此人乃是冷萧!”
她这一言,果真让沐寻礼霍然转身,死死盯着她,却听沐寻礼冷然道:“妖女,休得妖言惑众!”
流莺此语,莫说沐寻礼,便是在场所有人尽皆神色变化,若她手中之人乃是冷萧,那这些正道修士霎时便成了局外之人,大费周章亦尽数成了笑话!
而冷萧所犯罪过,唯有得罪沐寻礼、偷师青痕宗而已,若是最终落到青痕宗手里,许还罪不至死。
谢云磊望着冷萧,目光灿灿,冷萧却好似不知,稍显无神的落在空处。
他心中愧疚之意更甚,只觉是他连累了朱无道三人,而流莺在这刻,却还在为他搏这一线生机。
那南域一众修士,千百宗门,浩浩荡荡,降临岚晖派,已是绵延出去,数千丈之遥,这刻纷纷怒吒斥责,如何也不肯承认冷萧便是冷萧!
沐寻礼听见这阵阵声浪,心中已是大安,若真叫冷萧落在青痕宗手中,甚至留得一命,他心中总有症结,将成修行阻碍。
谢云磊唇角微张,目光建议,身形缓缓拔高了丈许,伸手往下一压,那声浪便是若离少许,只听他道:“诸位道友,且听老夫一言!”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沐寻礼便是立刻打断道:“谢长老宅心仁厚,本座佩服,可莫不是只因这妖女三言两语,谢长老便是信了这荒诞之言?”
此刻便是青痕宗之中,亦是有长老出声道:“大长老切莫轻信了妖人,分明乃是沐寻安自知走投无路,这才想假借冷萧之名,搏一线生机!”
“严兄所言甚是,大长老切莫中了贼人奸计!”
众口铄金之下,竟是叫谢云磊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刻却是骆海飞至谢云磊身边,冷声道:“师兄又何必为此贼身份所累?莫论他是冷萧还是沐寻安,皆是死罪,以师弟看来,借着诸位南域同道在此,便就地将此贼枭首示众!”
“沐阁主意下如何?”
沐寻礼面无表情,好似极不情愿,却是卖了青痕宗一个薄面一般,微微点头道:“也罢,便依骆长老所言!”
那朱无道与洪成武二人,虽是身形虚幻不堪,却仍是向前一步,挡在流莺身前,同样也是将冷萧挡在了身后。
流莺却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竟是直接从二人中间走上,并排而立,三人皆是虚幻之身,这刻便好似交叠在了一起。
“死到临头还要逞强,真当我是弱女子不成?”
“哈哈,不敢不敢,流莺姑娘的实力老夫可一直都是十分钦佩!”洪成武大笑两声,轻松自在,丝毫没有将死的觉悟。
朱无道唇齿开合,轻声呢喃:“正道,正道。”
骆海见这三人死到临头竟还如此猖狂,不由冲沐寻礼一拱手,说道:“沐阁主实力为最,便是有劳沐阁主了!”
“无妨。”沐寻礼轻轻说了一句,骆海叫他出手,反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然而便是在他将将要出手之时,谢云磊却是忽然身形一动,闪到沐寻礼身前,将他拦住,只听谢云磊高声道:“诸位道友,且听老夫一言,若此子当真是冷萧而非沐寻安,虽是偷师我青痕宗灵诀,却是罪不至死,万万不可错伤了无辜!”
“无辜……”沐寻礼神色阴沉,兀自咀嚼着这二字,他自是不可能跳出来与谢云磊争辩说冷萧坏了他好事,同样是死罪。
冷萧解救蛮域于水火,本就是正义之事,他自是无话可说。
不过他并不急切,只是静静立于原地,等着众人审判。那万千南域修士,并未叫他久等,立刻便有人大喝道:“谢长老莫要妇人之仁,此贼既得鬼物这般守护,定然是沐寻安无疑!”
“正是,若此子真是冷萧,又如何能与鬼物有了纠缠!”
谢云磊眉头紧皱,依旧坚持道:“此子是不是冷萧,一探便知,诸位道友何必急于一时!”
“谢长老此言差矣,此贼诡计多端,迟则生变!”
见谢云磊犹要说话,骆海顿时上前,贴耳轻喝了一声:“师兄莫要在多言,你这三言两语,叫南域众修颜面何存?纵是依师兄所言,此子乃是冷萧,偷师罪不至死,可此子与鬼修同流合污,罪加一等,莫非还不至死?”
谢云磊张口难辩,竟是无话可说,他不由直直望向冷萧,轻喝一声:“冷萧,你此刻回头,还来得及!”
冷萧微微抬头,面色平静,只说道:“多谢前辈好意,冷某无过,何来回头之说?”
对上冷萧眼眸刹那,叫谢云磊心中一痛,一句“冷某无过”,叫他心中无端升起歉疚之意。
那沐寻礼望着冷萧,目光一闪,面上却是无端轻松许多,只听他轻声一笑:“谢长老此言差矣,此人,乃是沐寻安!”
“沐阁主所言甚是!”
“谢长老,此等逆贼,断不可心慈手软!”
谢云磊双拳紧握,心中明了,那那万千南域修士,甚至不在乎冷萧生死,事态到了这一步,他们最在意之事,便是冷萧不能是冷萧。
否则,他们大张旗鼓,打着惩奸除恶的旗号,岂不是闹了个笑话?
所以,冷萧只能是沐寻安。
眼看沐寻礼一步绕过他,朝着冷萧走去,谢云磊终究是没有阻拦。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与鬼修同流合污,任老夫也救不了你!”
眼看谢云磊终是妥协,沐寻礼嘴角笑意更浓,轻声道:“尔等鬼物,为非作歹,残害无辜,今日本座,便代南域苍生,铲除奸邪!”
他话音未落,便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一般,五指凌空虚抓,便是凝出一道金色剑影,看气势,有那金甲游龙剑的几分风采。
只见他手中金色光芒剧烈一闪,便是朝着冷萧四人瞬息落去!
那一剑之威,莫说四人首当其冲,便是那周遭之人,亦是面色震骇!
却见朱无道三人齐齐低喝一声,合力一击,轰然对上了那金色剑影,刹那之间万里烟云消散,碧空如洗,可那剑影却是依旧,直直朝着四人落去!
冷萧霍然抬头,眸中仍是有些许不甘,手指不由收紧了少许,将姚心雨紧紧搂住。
遥遥一处不显眼之地,师狂一眼便是落在冷萧姚心雨之上,眼看沐寻礼一剑斩落,姚心雨定要尸骨无存!
他立刻便是身形疾掠,鬼头陀却是不紧不慢,心中暗赞了沐寻礼一句,倒是一次替他出除去了两个麻烦。
他扫了师狂一眼,这千丈之遥,莫说师狂,便是他亦难在瞬息阻下沐寻礼一剑!
可是他心中喜意才刚起,目光却骤然僵住,只见冷萧身前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个老者身影,一袭粗布麻衣,其貌不扬,却是一掌将那金色剑影给拍成了一片齑粉!
冷萧目光一颤,却是脱口而出:“千爷爷!”
千寿慈蔼一笑,以一个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了一句:“少主,老奴来迟。”
冷萧唇角不由泛起笑意,轻轻吐出四字:“不迟,正好。”
莫说沐寻礼,便是朱无道三人亦是被这半路杀出之人惊了一霎,朱无道心中惊疑,这麻衣老者,修为分明还要在他之上。
沐寻礼神色阴沉,淡漠审视了千寿两眼,却是缓缓说道:“阁下还想劫法场不成?你,不是本座对手。”
千寿面上凝重,沐寻礼即便是伤势未愈,亦有分神修为,而他虽是半只脚踏入分神,却仍是差了一线,莫瞧只差这一线,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是未能迈出。
面对沐寻礼,千寿不慌不忙,浑身霎时成了一个火人,烈焰燃烧,只听他淡淡道:“本座自认不是阁下对手,可阁下出手之前,也还需仔细想想,打算在这片大地上,留下几具尸体。”
“你在威胁本座?”
沐寻礼神色不善,周遭那一众南域修士,此刻顿时生出了退意,唯恐成了千寿口中的尸体。
便在这时,忽然又有一道身影落在千寿边上,看其模样,好似也是为阻止沐寻礼而来,看其气势一散,分明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一众南域修士不由心中嘶吼,这冷萧究竟是何人,怎的会有这般多强者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助他?
只见此后来之人忽然微微抬手示意,说道:“诸位道友莫要误会,实是此贼劫走了舍妹,在下此番便是为救舍妹而来!”
师狂一指姚心雨,那一众南域修士顿时面色稍缓,随之附和:“未料此贼竟还是个淫贼!”
千寿目光自姚心雨身上划过,又是落在师狂身上,却是冷笑不止:“不知何人才是淫贼,这女娃乃是本座看着长大,如何就成了阁下舍妹?”
师狂显然不擅撒谎,这瞬息便是露了底,亦不会如泼皮一般死缠烂打,便好似是默认了一般,直直望着千寿。
冷萧亦是望着师狂,目中诧异不已,属实不知这壮汉究竟是何人,他们彼此之间分明从未有过瓜葛,怎的又牵扯到了姚心雨之上?
便是这刹那之间,冷萧心中蓦然划过一道电流,瞳孔一缩,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莫非,此人真是雨子兄长不成?”
姚无求曾言,姚心雨乃是他捡来的弃婴。
眼看沐寻礼那一剑被千寿阻下,鬼头陀不由暗道一声可惜,不得已还是赶了上去,直直飞跃众人。
他甫一落下,莫说他人,便是沐寻礼,亦不由瞳孔收缩。那样貌丑陋的驼背之人,竟有分神修为!
沐寻礼眼神悄然自鬼头陀身上划过,心中暗自心惊,只觉那鬼头陀修为深厚,不是他重伤之体可以力敌。
眼看鬼头陀站在了师狂身边,他心中不由按松一口气。
而千寿面上则是愈发凝重,沉声道:“阁下也是为了此女而来?”
鬼头陀望着千寿,桀桀一笑,手中缓缓拨动着一串殷红念珠,报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显而易见之事,施主又何必多此一问。”
千寿微微侧身,虽不知朱无道三人乃是何人,可见其三人誓死不弃冷萧,此刻不由亦是对他们低语道:“本座拖住他们,三位速速带他走!”
他话音才落,身形却是蓦然一颤,好似嗡动一般,介于虚实之间,背后一道高大元婴升起,与之结出相同手势。
说来不过瞬息之间,那天空之上,已然泛起一片滔天火海!
朱无道三人看准时机,立刻抽身而退!
冷萧回头一望,却见千寿根本未能抵挡住一击,便是被沐寻礼、师狂、鬼头陀合力给击飞了出去。
足足倒飞出去数十丈,千寿才稳住身形,手指连连结印,那火海威势更甚,一些金丹修士,若无身边长辈相助,早已成了灰烬!
千寿目光自鬼头陀身上划过,犹疑一霎,若说他最为忌惮之人,当属鬼头陀,可方才鬼头陀出手一击,看似威势不凡,可落下时,甚至不如寻常元婴修士。
然而此刻不容他多想,眼看沐寻礼根本不理会他,瞬息朝着冷萧追去,还有那谢云磊、骆海等人,反应亦是不慢。
千寿心中急切,立刻便抽身追赶,那师狂亦顾不得与他争斗,同样匆忙追去,反倒是鬼头陀,以不变应万变,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好似果真如一尊佛陀一般,与世无争,万事不存于心,虽是样貌丑陋了少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