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才道罢了姓字,暗处又是一声,清脆滴嫩,好似个垂髫小儿:
“汤仔!你别去哇——那蛇妖何处去了?不会在我身周罢?——你快过来,莫要弃我一人!”
那席了紫蟒袍的笑道:“你且出来罢!蛇妖早给这位蜀地女侠吓到不知何处啦!”
听了这话,才怯生生的来了一人,且行且道:
“天杀的玄举,居然给我安排了一条蛇,小爷我平生最怕的不就这玩意儿嘛——”
走到近处,才叫人瞧清,孩儿模样,身量矮小半丈不逾,然而眼神剐狠,像雪原上挨了饿的幼狼,瞧了一片白茫茫,也能作解饥的食粮,兀自在那放狠光。
不过嘴角生了颗痣,话多,嘴巴动得勤,痣也便动得勤,上上下下的跳动,叫人忧心这匹狼的吊儿郎当,早晚给饿残。
他着了灰袍子,黄檀香味,后面背了一把大狼毫——他便是名满淮南的神笔天师,李聪聪。
听了“李聪聪”的名讳,季长风与熊荆于自是吃惊,不免要想起关于“神笔天师”的传闻:
年方十二,画工卓绝;灵犀超群,遍览经学;判笔一出,代天行决;伏笔立断,阎王难却。
李聪聪听了他们的言语,自感得意,笑道:
“传闻而已传闻而已,什么阎王难却,自是不可能的,莫要吃惊。”
“不。”熊荆于道,“我们吃惊的是,你竟然是十二岁?怎么看都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啊。”
“哈哈哈——”那蒙了面的汤尚大笑不止。
“汤仔你给我闭嘴!不准笑!”李聪聪登时羞极,涨红了脸,煞是可爱,“我就是十二!就是十二!你们这些老家伙,不许笑!”
“成成成。”汤尚道,“怕蛇的小屁孩哈哈哈——”
李聪聪这下可恼了,背部一悚,将神笔迎了出来,凭空画了个纸符,将汤尚的嘴封上了。
季长风这时注意到汤尚手上的青剑,咦了一声。
李聪聪留意到他的目光,笑道:“小子,莫想了,你们虽然都是青剑,但他那把可金贵着呢。”
那一身紫蟒袍,看在季长风眼里,已是十分忌惮。
汤尚见了他的目光,自解了李聪聪的符印,解释道:
“我来自宫都,想来各位已经料到我的来历了罢。”
熊荆于正惑然时,已听季长风道:“你是••••••大锦司的人?”
汤尚道:“不错。”
熊荆于愕然:“大锦司?不是太王殿下亲自掌控的禁军组织么••••••你怎会在此?”
“嘿嘿——那可就是密令了,不能轻易说的。反正,你们只要知道,我不会捣乱这场玄举的就是了。”
见了季熊二人疑虑的神色,李聪聪劝道:“好啦,他们宫里的事情,岂是我们猜度得出的!”
熊荆于惑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汤尚笑道:“我们在襄阳遇见的,听闻我们‘神笔小天师’的名头,谁不想巴结认识啊!”
“把‘小’字去掉!”李聪聪不悦道。
“唉——不过我们这小天师也真是可爱,都一十二岁的人了,还怕蛇,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给那些莺莺燕燕迷得神魂颠倒,托了我的福才出来的!”
“我自乐意在那里同那些姐姐们谈笑风生,碍你个小天师什么事?”
“哦是嘛?谈笑风生得那妇罗鬼的伪装都辨不出来?还一个劲的姐姐长姐姐短!”
“你厉害你把那蛇妖给收了呀,小天师——”
“你再敢说一个‘小’字试试!”
熊荆于打断道:“停——还考不考试了!”
两人这才歇了拌嘴,问起季熊二人的来由。熊荆于从客栈说起,一直说到玉树楼主托他们的重任,以及最终被花伶侬一招翻卷,打回这戏水楼内,听得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
终了都乌沉着脸道:“也就是说,大梵天利用这次玄举打算除掉明堂少主,本该由你们去撞破这个阴谋的,但最后你们失败了?”
“是••••••”这番说来,季熊二人心中都生了股怅然之感,“而且我俩也没抽到竹签,现在都不知道算不算是这场玄举的考生。”
李聪聪道:“现在玄举已不是头等要紧的事情了。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被利用来对付明堂少主的魔物,现在就在这戏水楼内,就在我们身边!”
熊荆于道:“你们到现在为止,察觉到什么异样没有?”
汤尚道:“现在还为时过早。大梵天胆子再肥,他也不敢耽误了这次临安选举。定然是要在玄举最后时刻,待到多数考生都完成了他们的考题,他再联合花伶侬将魔物放出。”
熊荆于道:“我还是觉着蹊跷。他怎敢断定明堂少主会亲自前来降伏魔物?并且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他就不怕东窗事发,功亏一篑么?”
季长风道:“也许他身后还有人,在推动这一切。”
“还有人?”熊荆于愣了一愣,登时失色,“太王殿下?”随即把目光投向了李聪聪。
李聪聪道:“你看我干嘛?这种事应该问他。”说着往身边的汤尚努了努嘴。
汤尚道:“极有可能是太王的手笔。”
话音才落,暗处蓦地里生出好大一股绿色的怪烟,从东西北三个方位围拥过来,将那沉思的四人熏了个措手不及。
南面忽的摆出一条蛇尾,一字扫荡过去,刺啦啦的在四人后背留了口子,弹指间又缩了回去,连带那团三面包抄的怪烟,缩了个一干二净。
李聪聪失声叫道:“糟——是蛇毒!”